周六一大早,吉小莉起床就板着个死瓜脸,胡乱收拾了一下回家的行李,甩门走开了。
门刚已啪的关上,智萍就狂笑起来,她知道吉小莉是对她不满,明显是给她甩脸。但没办法,她心态好的无可救药。不在乎,看到别人气呼呼的样子,她反倒觉得很有成就感。
“吉姐这星期没打算回家看妞妞,都是让你给气走的”,
“那能怎么办呢,我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那能说改就改的,再说了周末晚上,闹腾的,有什么,等明她回来了,我还要好好教导教导她。”智萍一边晃着她的大脑袋,,一边嗔怪地回答樱叶,声音嗲的能拧出水。脸蛋上的无辜样,让你觉得受欺的是她而不是吉小莉。
完蛋,这是个永远都有理的娃,心胸着实宽广的要死,脸皮着实厚的无敌。你再气,她不气,甚至故意逗乐你,吉小莉对她真是有爱又恨。不是她闹腾的实在不象话,吉小莉不会这样甩门走的,好呆是一宿舍的战友。
是呀,吉小莉能不气回家吗?昨晚,她都不知道智萍又叼叼到下几点钟。只记得下一点时,智萍还在说什么她家一屋子衣服,不同的衣服打配不同的丝巾,手表,鞋子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还爆料,她的手表其实没有一个是会走的,都是没电的,只用来打配衣服……
吉小莉开始还听着不觉得烦,可到后来瞌睡死了,下半夜了,智萍还继续继续,因为这是她生物钟中最为亢奋的时候。什么泡脚,做面膜,听音乐,杂事贼多。可就是不考虑别人。
昨天,吉小莉还想着明天去图书馆查资料,智萍这一搅和,明天还不得直接睡到下午。然后恶性循环,明天晚上再重演今晚,合着这个星期什么也没干。也罢,干脆回家看妞妞,在长途车上睡得了。
实事上,要是智萍不闹腾,一切按自己的计划行驶,听听讲,看看书,虽然有时想起女儿会很痛苦,但也是很充实的。可智萍这样人为地颠倒着日子,搞的她整天脑袋胀胀的,沉沉的,学习根本没有效果。总感觉不远万里来这荒废日子,心里空落落的。所以在心里经常问自己这颠倒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说快也快,吉小莉回家还没返校就接到樱叶的电话,说要分导师了。是呀,第一学期眼瞅着就结束了,分完导师也就放寒假了。
吉小莉赶紧回校,其实回来也没什么用,导师都是辅导员根据第一学历的专业直接分的。有些学生哭哭啼啼要求换导师,但都没有换成。还搞的辅导员、导师左右为难。
智萍分给了孙君,这让智萍极度恐慌。
是的,孙君是个什么人物,说话时声音不温不火,高度永远定在一个分贝上;嘴巴张开的程度是只能看到前二颗门牙,想看到第三颗除非你和他有深交,在新传院估计就院长有这资格。走路开车都很仔细,听他给本科生上课时自诩,他一般在开车前先检查下车的四个轮胎,看有没有粘口香糖之类的杂物,说是怕万一是炸弹。
这可能是他以前身份的习惯,可问题是,现在把炸弹浪费在你身上有屁用,纯属自做多情。但没办法,人家很拿自己当盘菜,觉得随时都有人发现他“神秘”的身份,从而策反或是干掉他。于是别人就觉得很好笑。
在做学问上,更是超严谨。他的研究的方向是新闻理论,但传播不充许进他的视野。按说新闻与传播是一家子,再说远点,那传播还应是新闻的太太爷哩,没有太太爷,哪来的孙子,可我们的孙博士大人非把界限划的超清,省怕有一点不明身份的东东闯入自己研究领域。
这样一个生活工作中都超级仔细的人,对学生要求更是高,不仅平时要给自己的学生加小课,而且定时布置作业,有的作业还要求规定时间完成,超过一分钟都挨批。据说他给学生发短信除了催作业,连多一句批评的话都没有。这让过惯放羊式生活的研究生来说,觉得异常苛刻,尤其是智萍这样的。
林一雷选修了他本科生的新闻写作课,深有体会。
早上她必须吃饱,因为不知道中午那顿饭,几点能吃上。
有几次,吉小莉中午从食堂吃饱喝足之后,走到教学综合楼,看见林一雷才刚从楼上下来,硕大的洋葱脸憋的通红,神情慌慌然。
“你在干吗?还没吃饭吗?”
“哪吃呀,快下课了,孙君让写一个新闻稿件,写完,他过目后,合格才让走,班里现在还有几个还在那憋稿件呢?”
“每次都这样吗?”
“可不是,每个星期三上午都象过堂,害的我一到星期二就开始紧张。”
“你每次都能顺利写好,走掉吗?”
“哪呀,有时还好,有时根本找不到下笔处,上周三中午我都没跟上食堂吃饭,憋了好长时间才憋出来。”
唉,可怜的娃。吉小莉幸庆自己没选修他的课。
也是,好呆人家还有勇气去,虽然每次都被稿件憋的死去活来,可吉小莉她们宿舍三人,还没这份勇气去憋哩。
有一次,为了验证林一雷的话,也想着如果孙君真的那么严格,估计一堂课收获不会小,值得一去。吉小莉就索性决定下周三去听他的课。她自己去就去吧,还鼓动樱叶和智萍一去。死还非拉两陪葬的。
那个周三她仨一块去了。
走进教室坐哪里呢?这是她们必须考虑的问题。因为来之前她们打探过,孙导上课特别爱提问,而且兴致来了,还信手指同学来讲台上,面对全体师生,口述新闻评论、感想什么的,并且要求站姿是奥巴马就职演讲的姿势。
吉小莉、樱叶还好点,逼急了还能抡出两句,可大美女智萍,整天忙着工作,生意,哪来功夫学习,一旦不幸被孙导皮格马力翁式的指着,那可惨死了。一面是光鲜亮丽的外表,一面是词不搭意的句子,这样的反差,岂不尴尬死!再说如果是别人还好点,但我们美丽的智萍一向自信,骄傲,爱面子,常以才女自称,虽说不知这些都从哪来的良好感觉,但只少她认为如此。所以如果在众目睽睽下被下面无数的眼光慢慢地被否定、疑惑、唾弃,对她来说真不如一刀捅死来的爽。
环顾整个教室,还好,天助我也。这个教室比一般教室大。并且处在不朝阳一边,外面还有二棵歪脖子百年大树,在窗户外遮蔽,使得整个教室看起来比较暗,大环境有利于隐藏。可是如果坐在中华位置,比如正中间,那也不行,这里不是安全地方,孙导手随便一指可能就被指到了;前面走廓两边,也不行,万一孙导亲民,下讲台,在走廓两边来回走动,说不好,一转身,手指啪一指,又指到了。
倒底坐哪里安全呢?平时智萍除了脸蛋和衣服动用脑细胞外,其他的事没这待遇!这会她挺上心的,嘴巴紧闭,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中华地面绝不考虑。虽说她来的早,教室还没几个人,但早来的目的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来早为的是占中华地面,她来的早,为的是找安全地带。因为万一哪个娃也和她有一样心里,提前占住了安全地带怎么办?眼下还好,教室里没几个学生,她挑选的余地很大。
中华地面和前面走廓两边,在她心中已被PASS,那就剩后面了。倒数第一排?不行,看起来像是别班同学,借地在这写作业,并且极容易被老师说最后一排的那个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这样的例子从小学到大学都常见,因为第一、最后这样的明显表示的词语表述方便,不用说第五排,或倒数第七排什么的,那样老师又可能数错排,造成些不必要的尴尬。
智萍深深地思忖了好一会,最后决定坐到倒数第五排的走廓靠里的位置。
嗯,好位置,有智慧。一来,教室大,这里属于中后位置;二来,靠边,这里光线最差;三来,同排四个位置,智萍坐中间,樱叶、吉小莉分别坐两边为其把守。就目前形势看,智萍现在应该处于安全状态。
可最后智萍还是没听完课,就抱头窜了。没办法,谁会想,找了那么隐蔽的地方,最后还是被敌军发现了呢?不怪乎人家孙君以前是干什么的,你智萍岂是他的对手。
孙导上课没开始一会,就拿出了教学道具,在讲台上放了一盆富贵竹,开始了传说中的孙氏法西斯式的精神折磨法。
第一遍,一个一个同学上来,对其外形描述。本来,智萍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前几排一个一个上去就行,到后几排按其他老师习惯,都应该淡过去了吧。因为智萍前面三排没人坐,位置都是空的。
谁知,孙导是个极其认真的人,虽然别人感觉后面的几乎可以省略了,可他就不!甚至还关切地走下讲台,来到智萍这排,关切问:“你们仨是不是来听选修课的?”
“是的,老师”。她仨点头。
“那你们应该比本科生描述的更好”。
“也不是,我们是跨专业的,基础知识掌握的也不好。”吉小莉小声说,头也没敢抬。
樱叶也附合着低声说:“我们基础知识可能没他们好。”
独独智萍大气不出,省怕一出声,就被孙导刁出来似的,头低的快贴住书本,眼睛死死的盯着书本最上面的一行字,连间或一轮都没有。平时的得瑟闹腾样荡然无存。
这娃也真是欠收拾,孙导在旁边这么一站,她竟乖巧的象一个听话懂事的八岁孩子。
“不要谦虚,来让这位同学作为研究生代表给大家描述一下。”他指着一脸胀红的智萍。
不等智萍推脱,只听孙导用洪亮的声音庄严的宣布:“下一个有请我院研究生上台为大家口述。”同时一只手指向智萍,做了个请的绅士姿势。
怕处有鬼,痒处有蚤。人生真是怕啥来啥。估计是心有灵犀吧,我们一向自信满满的智萍美女,从一走进教室都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潜伏,不被敌人发现,分析各种可能性,做各种可能假设,估计各种结果,最后可能是想的太多了,起了心电感应吧,孙导亲自点她上场。
孙导先斩后奏在做法,使得智萍没得推脱。
老师都亲自来请了,只得被迫服从。
可怜的她从脖子到脸都是通红的,免强挺着小蛮腰颤危危地走上了“刑场”。
望着智萍渐去的背景,吉小莉和樱叶不约而同都为她捏了把汗。
要逻辑没逻辑,要层次没层次,要语言没语言,真不知这个可怜的娃胡乱说些什么,前言不搭后语,除了紧张还是紧张。小脸蛋上汗渗渗的,妆开始慢慢变花。
其实按平时,以她的口才描绘这富贵竹,不会说的太好,但应该也差不到哪里,毕竟经常聊天到深夜,口述这点素养还是有的。况且孙导只是说让描述,并没要求什么独特见解等其他高技术含量东西。
可现在,她一是心里没准备;二是惊弓之鸟,因为早听说孙导不是好对付的,心里发怵;三是,害怕万一说不好,光辉形象大大折扣;四是,这娃也不亏,平时专业书一点不想看,一点理论支撑都没有,这会自然心里没底。
重重压力之下,这个可怜的娃最后都不知道是如何走下那个刑场的。
人总算下来了,小腿还在发抖。
吉小莉和樱叶看她平安回来也长出了一口气。
智萍一坐下,就狠狠在拧了吉小莉一把。“该死的,都是你鼓动要来,一会回去再收拾你。”这是她自开学以来第一次说话不嗲的。估计当然心里着实不好受,没功夫给声音上水了。吉小莉也觉得今天把她害苦了,但想着平时半夜三更还不让她入睡,觉得她活该,心里偷着欢畅了一会。
平时吵归吵,闹归闹,到底还是一个宿舍里,没有什么隔夜大仇。吉小莉伏下身子,悄声告诉智萍,一会还得写稿子,憋不出来,甭想走出教室。
“真的吗?有这么恨?”智萍以为刚才脱层皮就算解放了,那知黎明还远着呢!万里长征刚迈开了第一步。
“等着吧你。”吉小莉斩钉截铁地说,并且一脸认真样,那架势好像说一会一定有8级地震,你不走,震死,可别怨我。
说是迟,那是快,孙导张嘴了,宣布下节课,大家根据刚才各自的理解表述,限定时间写稿件。合格一个放行一个。虽然声音不大,也没高低起伏来修饰,但听着刺耳铭记。
“趁着现在休息,还能冲出突围,要不来不及了。”智萍可怜兮兮地说。同时麻利地开始收拾书桌上的笔和本。
“樱叶,你也走吧。”智萍想拉一个和她做伴。
“好吧。”樱叶想了一会说。
“撤吧,你俩撤吧,我潜伏下来,掩护你们。一会孙导要问了,我就说辅导员找你们。”吉小莉顺着智萍的战斗口气说。一脸的英雄革命牺牲气概。
“莉莉同志,那就摆脱你了,我们走了,你一定要坚持下来。”樱叶也顺着口油着嘴说。
说完,两人就迅速地冲出了这个伤心可怕的地方。
一个披肩上长发,一个富士山盘头,两位美女并肩仓皇出逃。吉小莉望着她们美丽的背影,自私地觉得真解气,谁让你们整天晚上闹腾,白天没时间看书,到实战演练时活该受苦。
吉小莉这娃,时时刻刻都不忘报晚上不得休息的仇。
三人真是一对半活宝。
眼下智萍分给了这位是非曲直都丈量的很清楚的导师那里,以后日子怎么过?是不是就臧老那句话:“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
她决定铤而走险,换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