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府的门口,一顶大红的花轿,罗素儿依旧一身素装,紧跟在那浓妆艳抹的媒婆与那大红嫁衣、盖着金边绣着戏水鸳鸯的大红盖头的新娘的后面,看着姐姐进了那顶风光的八人大轿,锣鼓声响,轿子轻轻抬起,从罗府门前稳稳地离去。罗素儿看着远去的轿子,不由一丝忧色爬上她那本是无邪的脸庞……
“那是罗府大小姐,今日出嫁啊。”
“听说是个大美人,秀外慧中呢,不知哪家公子这么好的福气!”
“你不知道吗?是白家二公子!”
街上人们纷纷议论着,街道两旁竟围了好几层来看热闹的,只是奇怪,为什么迎亲的队伍中只是一个虎背熊腰的领队却不见新郎的踪影。
花轿稳稳地,一切那般自然的进行着,喜帕下的新人静静的坐着,手中的平安果不知何时已被掐的面目去飞,她在想着什么吗?或许她在想现在离开还是可以的……
“什么人?”罗姗瑕正宁神的蹂躏着那个“苹果”,轿子突然停了下了,害她几乎冲出较外,听到领较的问话,她大概猜到的发生了何事。
较外,云绍游毅然挡在了较前,一身合身的灰衫,由于怕碍事将袖口完全紧绑在臂部,一直凌乱的头发,今天反而紧紧的扎在脑后,一看便知是有备而来,漂亮的月牙眼在浓黑的剑眉下变成了圆型,一直盯着那顶轿子的帘布。
“她……”一手指着那顶轿子,另一只手已经推开了佩剑,“我要带走!”
“大胆!较中乃白家少夫人,启容你随意带走?”最前面马背上虎背熊腰的男人叫着,一把大刀在他那魁梧的胯间也显得尤为渺小,“看你是来捣乱的,今天是我家少爷大喜之日,不想开杀戒,你还是实相点、退开!”
“我偏要把他带走呢?”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马上那人挥刀向云绍游砍去,巨大的刀锋划破空气,轰轰作响,只见云绍游身形一闪,足尖在刀锋一点飞起数丈,稳稳立在了花轿顶上,一行人马见状,纷纷亮出刀剑,随时准备着手刃这个抢亲之人。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许多,片刻而已,街上已只有这些兵戎相见的人。
云绍游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人的动静,忽地剑在瞬间已经出鞘又入鞘,只见一道剑光,那火红花轿的帘布已迎风飘落,露出里面那娇美可人的新娘,手里拿着一颗不能算是苹果的苹果。
“和我走!”云绍游伸手向她,就这样等着,单手阻挡着背后的攻击。
罗姗瑕轻轻撩开那红红的盖头,平静如水的眼眸望向云绍游,她是那样的安静,就像外面的一切与她毫不相干,任何的风浪都无法打乱她的平静。或许她已经做好了最后的选择……
“你、走吧。”
云绍游呆住了,他以为她会跟他走的,他以为他们从此可以一起浪迹天涯过上快乐无比的生活,他以为她有苦衷才会嫁与白锐,他以为她会给他解释,他以为那天她只是在气她,他也为自己最终冒然离去而悔恨,可是、今天、他崩溃了,这个他最爱的女人竟然面无表情的让他离开,这个他宁可为之放弃一切梦想的女人竟然这般无情的告诉他“我要做白家少夫人”,他的眼神由无神到悲哀,又由悲哀到愤怒,他那阳光般的笑容此刻已成为了过去,成为了历史……
“瑕儿……”轻唤着她的名字“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失落地望着这个女人,却忘记了自己正处在何等的危险之中。
不知哪里飞来一只箭,直直的刺穿了云绍游伸向罗姗瑕的手臂,一阵剧痛,他竟还是抓住了她的手,“跟我走!”他还是那样蛮横的说着,他不愿意去相信那一切,他宁可没有听到她的那句“你走吧”,只是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臂,想听她亲口说一句“好!我和你走!”他的头开始有点眩晕了,手脚也开始有点发软,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射中自己的那只箭上有毒,可是他仍是不愿放开她的手,哪怕是死在这里……
“绍游哥……”看着云绍游的眼睛她真的好心痛,见他中箭她的心就像是被无数银针刺穿一般,眼睛也不由犯了红,一颗看似平静的心终于被打破了,她再也无法看着他心痛,再也无法那般淡然面对他受到的伤害,“绍游哥,我和你走,和你走!”她终于说出口了,那句她压抑至今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她抱着他的手不由得抽搐着。
“我知道你是有苦衷中的,我不怪你……”云绍游再次眯起了他那双漂亮的月牙眼,身手欲要为姗瑕拭去那面颊的泪水……
“啊……”姗瑕一声大叫,一根银钗已深深的刺入云绍游背后的那个虎背熊腰的领队的额头,血顺着他的眉角流下,重重的向后摔去,她抱着云绍游,他的背上赫然多出一条半尺长的刀痕,血已染透了他那淡灰色的长衫……
“爹爹,你说过他们会放云大哥一命的,为什么要骗我?”姗瑕飞身出了花轿,对空叫着,好似知道,那里有着什么人一般,双眼含泪,竟多了几丝愤恨,这个恬静的可人,终于在云绍游遭受暗算时,爆发了……
“瑕儿。”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知从哪个方向走出来,正是罗姗瑕的父亲罗天傲,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少年,眉目清秀,脸上一直挂着一种抹不掉的笑意。
“我已答应你嫁给白锐,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绍游哥?”面对着自己的父亲,她真的好恨、好恨……
“瑕儿,我们的仇家是何等的厉害!你恐怕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所以爹爹不怪你,我们的仇家是我罗府所无法应对的啊!”中年人一幅用心良苦的样子,趁着几丝的白发,更加显得苍老了不少。
“可是还有白家啊!我答应爹爹嫁给白锐,不就是为了此事吗!你说过会放过绍游哥,只要我嫁给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白家二公子,你便不再打绍游哥那随风剑与剑谱的主意,爹爹,你是随口和女儿儿戏的吗?”
“瑕儿!爹爹也是没有办法啊,原谅爹爹吧。”
“爹爹……”罗姗瑕好似嘲讽般地叫着,回身轻抚着云绍游,见他脸色发暗,伤口呈不正常的暗紫色,一看便知已中剧毒,“给我解药。”
“瑕儿……”
“给我解药!”罗姗瑕厉吼一声,一向平静如水的脸上竟多出些许刚毅,面对父亲,早已失去了先前的尊敬。
“他不会给我解药的。”微弱的气息从云绍游口中吐出,额头已满是汗水,“没有拿到剑与剑谱,他们怎会放手!”说着,竟硬倚着姗瑕站了起来。
“世侄,不是伯父故意为难与你,只要你拿出剑与剑谱,我保你无恙!”
“哈哈哈……”一阵狂笑,云绍游身子晃了数下,想那罗姗瑕是那般娇柔,竟生生托住了这个本是健壮的男人,“世伯,那随风剑是家父生前最爱,启会随意送人,别说不在我身上,就算在,我也万万不能把它送给你这个假慈悲的奸诈小人手里,只恨父亲生前交友不慎,竟把你当做知己兄弟!”
“世侄!我好言相劝你不领情,别怪我不客气了!瑕儿,你让开!”
罗姗瑕与云绍游相视一笑,好似明了各自心意,“爹爹,我决意与云大哥游走天涯,恕女儿不孝!”
“瑕儿,你……”见父亲已然愤怒,不由她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把云绍游送出去!
“罗伯伯,莫气。”身后的白衣男子依旧满脸的笑意,好似笑便是他的招牌一般,“区区一个云绍游哪用得到您出手,小侄代劳了,定不会伤得小姐丝毫。”
“也好。”随声,一个白影已飞到罗姗瑕面前,单手按住了云绍游的喉咙,竟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飞去的……
“绍游哥……”
“罗姑娘莫急,只要他交出随风剑与剑谱,罗伯伯定会让他毫发无伤的离开。”
“我……说过没有。”云绍游呼吸开始困难起来,罗姗瑕刚要做什么,手只是微微一动,却迎来了白衣男子犀利的目光。
“我劝罗姑娘还是莫要冲动,否则莫怪我失手伤了云公子。”
“你……”罗姗瑕急得面红耳赤,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一阵风声,白衣男子锁住云绍游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飞镖,姗瑕一看便知是素儿前来相助,拖着云绍游向一旁飞去,顿时,一帮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姐姐,姓云的中的毒是竹砂散,是世上少有的奇毒,他们没有解药!”罗素儿一骑白马,匆匆赶来,带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为什么?为什么?”罗姗瑕痛叫着,捡起云绍游的剑发疯一般挥来挥去,她知道,这种毒一种是用天山毒莲的千年果实混合了数十种奇门迷香所制,虽在三月内无性命之危却可以让人毕生功力付诸一炬。此药得来不易,解药更是难求。中了此毒无疑在告知着她,云绍游三月后必死!
托着云绍游,虽有着不错的功夫,罗姗瑕应对这几十号人还是有些吃力,罗素儿被白衣男子缠着,竟帮不上半点的忙。
“姐姐小心!”见姐姐奋力护着云绍游,一道剑影袭去,让她不由大叫,同时肩部受了白衣男子种种一击,竟吐出微量的血迹。
罗姗瑕察觉到剑影的袭来,竟是冲着意志很是模糊的云绍游来的,慌忙间带着云绍游一个转身,剑顺着云绍游的发根削去,生生斩断了他那高高竖起的长发,本以为躲过致命一击,没想到随后一剑更是凶狠,情急之下,只好用身体护住了他……
“瑕儿……”云绍游叫着,硬是想那偷袭之人击去一掌,掌力软的很,可那人竟还是向后退了数步,那个名叫罗天傲的四十几岁的父亲就那样呆呆的看着被自己的剑刺穿了女儿的身体,顿时所有的人都停住了,罗素儿冲到姐姐面前,泪水不住的流着,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父亲竟杀死了姐姐……
罗姗瑕苍白的脸上突的没了半点血色,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她极力地喘着气,望着这个与她注定有缘无份的男人,心依旧那般纯净:“答应我,不要、不要怪我父亲……”
“瑕儿,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只要你不闭上眼睛我什么都答应你!”说着,云绍游托着笨重的身子欲要过些真气给她,可是自己哪还有气力,他只是吃力的抱着她的身子,不肯将她交给任何人。
“爹。”姗瑕转头望向一旁的父亲,哀求道,“爹爹,放过……绍……游……哥……”望着父亲,她等不到回答便这样永远的睡在了云绍游的怀里,永远的……
最后留下的只是对云绍游深深的三个字:“对……不……起……”
“瑕儿!不……”云绍游紧紧抱着她,他还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的,她不会死的,只是睡着了,对,只是睡着了……
“瑕儿……”罗天傲见女儿死前还要替那姓云的求情,真是既伤心又气愤,“云绍游,还我女儿命来!”一掌向云绍游击去,眼看是躲他不得,却不知哪飞来一枚石子,生生打断了那罗老头的一条手臂,一个人影晃过,云绍游已不知去了何处……
天,开始下起蒙蒙细雨,夹杂着血冲洗着空旷的街道。一切都是血一样的鲜红与凄美、一样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