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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垃圾站”的竞选黑幕

今天,这帮要进学生会的势利小人之所以跟我套近乎,不就是为了达到让我投他一票的目的吗?目的一达到,他们还不是跟那个女生一样,把我拉进黑名单?

一开学,老大就在宿舍里郑重宣布:我要竞选,进学生会!

他说,我始终觉得陈龙那一年的辛苦不能够白白浪费,既然陈龙不干了,人“亡”物在嘛,别人可以对他的功劳苦劳置之不理,我们同一个宿舍里的不能视而不见嘛,我们怎么能让肥水流到外人田呢?

向前进呢,最近泡“中国奶妈”要紧,没有时间在那里耗着。

小夏呢,一直都说学生会是垃圾站,当然不会委身于此。陈龙已经说了退出,再进去的话就尽失英雄之气概。所以,老大殚精竭虑了一晚上,最后还是觉得他去最合适,理由如下:一,他不讨厌垃圾废品——贴近垃圾就是贴近真实的人生。二,他家里虽然比较富裕,但他要为了自己的光明前途着想,必须依靠自己掏资本。将来他要靠着自己的能力奔小康,一直奔到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社会。三,进了学生会,可以认识更多的美女,那他就可以甩掉“红旗”找到“彩旗”或者“一生所爱”。四,他看见陈龙去年辛苦得紧,今年他打算为他出口恶气,他要狠狠地折磨一下大一新生。

我们当然欣然赞同,他列举的第三点让我也有点蠢蠢欲动。

竞选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法学院学生都聚集在模拟法庭进行投票。看来想进学生会的还真不少,我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有的人平时看到我连招呼都不打的,今天一见我就跑上来亲热肉麻地叫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他们突然想开了,要和我开始一段友情并且将友情进行到底呢。结果才一转身的功夫,他们又跑到别的跟他们本来不熟悉的同学那里套近乎去了。我这才知道他们在拉选票!

我看他们见到谁就跟谁套近乎,那处处低人一头的样子好像表示,如果可能的话,你让他们叫你一声爹娘他们也是愿意的。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曾经高傲的冷漠的狂放的不可一世的脑壳突然一下子全都成了贱骨头,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惊奇和舒畅。一开学,我还因为别人称我作老生不高兴呢。现在看到这么多可鄙可叹可怜的众生相,我才感到了做老生的好处。不是老生,你能够见到你熟悉的这么多动物的真实面目吗?你能够看到这么多浅薄的脑壳和那些谦卑的笑吗?你能够使自己感到一!种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的快感吗?

演讲开始之前,照样由学院的领导上去吹嘘一下学生会的“丰功伟绩”。有的小领导平时没资格在联谊馆说话,只好这时在这小地方满足一下自己说话的欲望。看着台下几百双崇拜敬仰羡慕的眼神,他们有着站在长城上俯视中华大地上五十六个民族般的快感。长篇大论,之后又是长篇大论然后还是长篇大论,一个接一个,语法错误,闹出的笑话让我们一个个都笑得脖子大腿抽筋。我们就在这许多许多的噪音中说话,取笑老师,看小说,睡觉,做泡妞计划。只有极少数忠实“伙伴”和“信徒”强忍着内心的烦躁和眼皮的疲劳,装出很仔细很仔细的样子听着——谁知道他们心里又在想什么?

然后是参加竞选的学生上台作几分钟的演讲,这无疑是整个大会的高潮处。所有的颂词、所有的赞美诗、所有的山盟海誓、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在这里出现了。他们强压着内心的真实想法,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那铿锵有力的语气会让一切冷血动物热血沸腾发高烧,让所有的沙漠变成绿洲,让南极洲的雪燃烧,让地球倒着转。他们一再说“我一定”“我一定”“我一定”,好像将来如果他们没“一定”就会全家死光光一样。相信听惯了政客谎言的美国人民到了这里也会吐得一塌糊涂。

我先是愕然,然后是惊奇,再后来恶心。我想,无论你们怎么发誓,投票的时候,对那些跟我不熟又套近乎的人我绝对不选,选了你我也成了跟你一样的势利小人了。

再说了,你平时跟我好过也罢了,平时又不好,现在你他妈的突然给我一个惊喜,不过就是为了那一张狗屁选票。一旦我选了你你又当选了,之后你还会让我的“惊喜”细水常流?你拿公款吃喝的时候会叫我一起去吃文昌鸡去喝力加?你不会叫我去的。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一当选就把我这个满以为会从你这里捞到好处的人给蹬掉了,你这样欺骗我的美好感情我还选你?美了你!

我不选他们,另一个原因就是我的美好感情曾经被欺骗过。

曾经一个长相难看的女生喜欢老大,可是老大却对她的肥身子小脑袋乌鸦毛般的肤色不感兴趣。她一直追啊追啊追啊,始终不见瓜熟蒂落的可能,于是她就采取迂回战术,利用老大周围的人对他进行包抄。我呢,就是她利用的第一个目标,我开始当然不知道她是在利用我了,看到她忽然对我亲热了,当时居然还有点想入非非呢。后来我见她其实是在追老大,我也没有在意,当时虽然对她的行为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感觉,但是她既然把我当好朋友,我只好把这样的想法从脑袋里压到了脚底板。为了让我在老大面前说她好话,有段时间,她见了我就笑,就打招呼,找我谈天,不断地拍我马屁。下雨了,我说下雨好,她就说下雨好。我说下雨不好,她也会说:这雨,真烦!她在食堂碰到了我就请我喝可乐,在街上碰到就请我吃饭,甚至在厕所门口碰到的时候她都恨不得送给我几张雪白的卫生纸擦屁股。

老大实在被她烦得不行,终于有一天对她说:我要是喜欢你,我就把我的鸡巴剁了炒菜吃!如此斩钉截铁的话宣告了她的美梦破碎。她一失恋,立即把我从好友栏里拉进了黑名单。

有一次在食堂碰到了她,我赶紧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跟她打招呼。她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就端着饭走了,把我给愣在那里。以后呢,招呼没了,可乐没了,她也不再利用“下雨”拍我马屁了。有一次我内急,正好看到她,我就找她要纸,她竟然连写满字的草稿纸都不给我,搞得我差点给憋死。在厕所里蹲着的时候,我终于悲哀地明白了,我自始至终都只是她的工具,无论目的是不是能够达到,她迟早都会把我给扔掉的。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恼火——你矮得像个冬瓜,我说你是浓缩的精华;你五官长得难看,左歪右曲,上下不均,我说你的心灵怎么怎么美;你的皮肤黑如锅底,我却说你那是健康的阳光的肤色;甚至有人说你从来没有撒过尿照照自己的时候,我也说你讲卫生不随地大小便,可是你居然这样子对我!

我从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淳朴的感情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俗话说:一朝被狗咬,十年怕狗毛。今天,这帮要进学生会的势利小人之所以跟我套近乎,不就是为了达到让我投他一票的目的吗?目的一达到,他们还不是跟那个女生一样,把我给拉进黑名单?傻瓜才上当呢!

我说过,能不能进学生会自始至终都跟有没有能力没有关系。大二的时候,你如果能够被选上,只能够证明两个问题:

一,你跟学院的领导或者学生会的原垃圾套过近乎;二,你认识很多很多的学生,或者很多很多学生认识你。

老大个子高,风流的名声和倜傥的外表早被学院的人民群众熟知,因为这个特殊原因,老大的当选是在意料之中的。既然他是顶替陈龙去蹲不拉屎的茅坑,那么也不难推理出,现在的他比陈龙当年要轻松得多。有了大一的,他可以对着自己大一的部下颐指气使,大一的那帮傻蛋也知道自己终究会苦尽甘来,乐得受人指使。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打我还不高兴呢。

如果说老大的当选在大家的意料之中,那么在同学们的眼里几乎等于空气的陶建凌当选为学生会副主席,在我们许多人看来则不亚于韩日世界杯上突然杀出的黑马塞内加尔。

往回追溯到大一刚刚进大学的时候,那时还在军训,陶建凌就是公认的人尽可笑的角色,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刚上大学,同学们被召到一起参加军训,跟突然被贩子贩卖到一起的国家保护动物没什么两样。彼此没有什么语重心长,掏心掏肺的话可以说,彼此似乎还有许多许多的伤口要愈合,因此开玩笑成了大家惟一的乐趣和交流方式。上天看我们孤独寂寞,于是就安排个陶建凌下凡给我们解闷。

陶建凌身高158厘米,男人矮成他这个样子实在不简单。

军训的第一天,教官要求大家自己站好队,陶建凌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身高表示抗议,还是根本从小就没有从高到低排列的概念,到了操场,教官一声令下,他很听话很迅速地往排头一站。

他站排头是没错,可是他却站错了方向,站到最高的那一头去了。结果整个队一看,像缓缓上升的斜坡突然出现了断层。教官、指导员、学院领导那个时候都在盯着他看。他丝毫不以为意,挺着胸,高昂着歪戴着帽子的脑袋,眼睛勇敢地平视前方。

我们都看着他强忍住笑,忍得浑身一阵阵抽风似的发抖。

靠着他的那个最高的家伙看了看身边精神无比抖擞的他,想,你比我矮差不多一半了,还站在我左边?一伸手把他拉到了右边。

第二个人看了看他,又把他拉到右边。教官看他这么不识时务,还要别人拉,走上前去,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从队列里扯了出来,然后将他提在半空。他好像很不服气,脚在半空中胡乱踢弹,整个儿看根本就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教官扔秧把似的把他往最矮的那头一扔,嘴里顺带着骂了他一句:木瓜!于是他就从队列的最左边排到了最右边。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他的脸:说可爱又不可爱,说狰狞又不狰狞,脸皮算比较白净,却有许多暴长的横肉,乍一看还以为他脸上曾经被刀子划过,留下了这么多疤。眼珠子可能是外星球进口来的,不是白种人的蓝,也不是黄种人的黑。当时我是被他的长相吓了一大跳的——这么奇特?该不会是什么异类吧?

更搞笑更让人记忆深刻的还在后面,当教官叫他出来走步的时候,他居然往前迈左脚的时候同时往前摆左手?我打小就没有见过这种走法,同学们也可能是初次看到这种滑稽到极点的事情,顿时哄堂大笑。教官也难以忍受了,跟着大家笑得人仰马翻?

后来,在教官和指导员的英明指导和呕心沥血的教导下,他终于懂得了摆臂出腿。就是因为这个吧,他才被教官和学院的领导烙在了脑海里。人不怕你有本事,你再有本事,有时候还不如弄出几个笑料强。这不,当军训结束的时候,陶建凌拿到了军训优秀个人奖。大部分从来没犯错,也从来没闹过笑话的人,因为没有能够让别人开怀大笑的,当然没拿到什么奖了。

人嘛,总是不喜欢一直下去没有变化的东西,即使你一开始就是好的。我在大学里得到的第一个真理就是,谁如果没什么特殊的本事,又想出名,最好的办法是先把自己装成不正常,再把自己恢复正常,这样你就可以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当然了,用这样的办法你得具备最基本的条件:脸皮厚。

陶建凌当时是不是故意装疯卖傻,我们不得而知,但从那天开始起他就成为大众平淡生活的作料。当我们很多人不开心的时候,想一想他,就会忽然变得开心起来,就这样,我们靠着他给我们的快乐度过了不算很快乐的军训。

而他可能是趁着自己被领导记得了,军训一结束他就开始不停地往学生工作办公室(学工办)跑,跑坏了几双皮鞋,跑出了几大桶汗,脚磨出了几块茧。一年之后,他在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情况下,捷足先登地踏上了学生会副主席的宝座。有的在学生会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学生,满以为那位置非自己莫属,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黑马陶建凌将众人杀得片甲不留。一年来的勾心斗角忍辱负重换来的成绩,就这样顺着海水流向了伤心太平洋。

当然,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是我过后才知道的,当我听说他成为学生会副主席的时候,我像很多学生一样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仰天长叹之余,不得不佩服他的高瞻远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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