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说:“后来他们为了防止你把真相暴露出来,就违背国家政策下放你回家。当时国家政策是:58年以后,盲目进入盆地的人员,属于下放对象,而你是56年考入省卫生学校的正式中专毕业生,下放你纯粹属于挟嫌报复,是一桩冤案。此事的原委,是鲁飞被捕后,交代出来的。
胡素华与单志寿结婚时,单志寿把那枚钻戒送给胡素华,作为定情礼物。后来,胡素华与单志寿离婚,就把钻戒交给我,让我视机揭露他们的罪行,给受害者申冤。此次盆地之行,我为了弄清自己的案子,把三件证物,交给了公安局的苏副局长,其他两件作为证物他们收下了。只有这枚钻戒他们没收,原因是他们不知道你的下落,没有本人起诉,而作为海州的悬案放下了。你应速去海州办理有关事宜,要求彻底平反。“
宝珠听到这里,已涕泪交流。如泣如诉的叙述了被下放后的悲惨遭遇。原来宝珠的老家在信阳地区的大别山里,当地是革命老区,生活十分贫苦,不久又父母双亡。后来,经朋友介绍,与当时在那里驻军的郭成相识并结婚。两年以后,郭成的所在部队调往新疆,他把她送到自己老家,古城市郊区的陈留镇居住。丈夫在新疆驻军十几年,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种地、持家、扶持公、婆。给卫生所当临时工,打针,换药,打扫卫生;后来又作小买卖。风吹、雨淋、日晒、劳累二十年,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塑造成今日的模样。岁月的艰险和精神上的煎熬,她提前衰老了。
二十年,她每年都在写申诉,寄往盆地中心医院。但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她几乎已经绝望了。三年前,郭成转业到这所学校。给她找了个打扫卫生的活……高洁给她带来的消息,使她精神为之一振,她决心再一次上诉。
这时,郭成回来了,高洁首先向他表示感谢,接着就又谈到宝珠的案子上来了。她把宝珠的案子,向他作了简单的介绍,并说明在这个时候,提出申诉,完全平反的可能性很大。
郭成说:“这一回好了,有高洁给苏局长写的信,又有宝石钻戒作证物,你明天就动身,一定要把问题搞清楚!”
他停了一下又说:“现在全国都在平反冤、假、错案,我早就催你去办,你总是不抓紧。这回好了,高洁你可给她办了一件大事。为了这个事,她前半生没有舒心过。”
接着,高洁说了感谢郭成的话。就告辞回家了。
心里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宝珠是一个比较软弱的女人,到了晚上,她和丈夫商量后,又不敢去了。
她嗫嚅着说:“我,我,我自己去能行吗?”
郭成批评她说:“你就是个胆小鬼!你看,人家高洁什么事都能办!这样的事,你自己不出面,谁能代替你去办呢?我又没有时间去!”
一周后,何宝珠来到海州州府郭勒市。先找州医院党委,接待她的是办公室的陈主任。说明来意之后,她先拿出本人对案情的申诉材料,交给陈主任。这个材料是在家里,郭成为她写好的,然后又口头作了说明。陈主任答应向领导汇报。这时医院院长是谢晶晶,她已于不久前回内地休假去了,不在医院。党委书记是苟守业,苟书记听到陈主任汇报后,立即火了,大发雷霆的说:“二十多年前的事,有什么反可平?那时下放是国家政策,要想平反,叫她去找国家!要告,叫她去告当时制订政策的人吧!”
第二天,她又来找陈主任,当然陈主任没有像苟书记说的那么严厉,委婉的说:“当时三年自然灾害,国家有困难,你们响应国家号召,下放回家,自谋生路,减轻国家负担,国家感谢你们的义举。至于平反嘛……好像没有什么反可平!下放是国家政策啊!”
尽管她磨破了嘴皮,也无济于事。她欲哭无泪,欲喊无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有气无力的回到招待所,躺在床上苦思冥想。突然,她想起了高洁给她写的信和交给她的证物。她立即找到服务员郝秀,让她帮助找到苏局长家。几次拜访,终于见到了苏局长,他接受了她的申诉书和证物,并给她打了收条。让她回去等消息。她一直在招待所等了一月有余,公安机关通知她,根据专家鉴定和评估,这枚钻戒是上好宝石,蓝宝石制造,价值在50---100万圆之间,此案属于重大扒窃案,当时应当立案侦察,只是现在时效已过。若重新立案,必须找到你最后一次申诉的材料,因为时效应从那个时候算起。苏局长对这个案子十分重视,多次催促医院拿出材料,但医院都说找不到材料。具体办理此事的陈主任说:“在单志寿掌权期间,何宝珠的所有申诉材料,都被销毁了。”
无奈,苏局长也爱莫能助。但由于她在盆地工作期间,他们就认识。还是给她指出了一条路!对她说:“若想翻此案,必须对中心医院提起诉讼,诉讼他们隐瞒重大案情,包庇重大扒窃犯。”
何宝珠一听这话就傻了,她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回到招待所就病倒了。发高烧三、四天水米没进肚。多亏郝秀扶持,给她送水、送饭,第七天才有了好转。
关键时刻,她所带的钱用光了。可她还爱面子,不愿意向别人借钱。又给郭成发电报,让他寄钱来,作回程路费。她乘兴而去,扫兴而归,回到古城后一病不起。郭成十分气愤,气愤海州医院不讲道理,气愤妻子的无能。为了安慰妻子,借出差之机也到海州去了一次,结果和妻子一样,铩羽而归。回来以后,两口子长吁短叹,情绪十分消沉。这事被高洁知道了,问明原委。
高洁说:“目前我国的行政诉讼法,尚未正式公布执行,听说中央正在加紧制订,不久将要公布执行。到那时我一定帮你们打赢这场官司。现在你们要作的是:每年都要写申诉材料,最好每年写三、四次,分寄海州医院、卫生局、公检法机关,海州州委信访办公室各寄一份,以免诉讼时效过期。
郭成夫妻虽然半信半疑,但多次写申诉材料到海州各有关部门。高洁也写了三封信,一封寄给谢晶晶,一封写给郑玉霞,一封写给方玉祥。让他们三位分别在医院、州委信访室、公检法机关查找何宝珠的申诉材料,有了消息一定回信!
同时,对宝珠说:“你的问题没有什么时效问题,文化大革命把什么都打乱了。50年代的右派,60年代的右倾机会主义,文革中的冤、假、错案,为什么没有时效问题,偏偏你的问题就强调时效问题,纯粹是人为制造障碍。你不要怕,总有一天,我一定帮你打赢‘这场官司’。”
她为何宝珠的不幸和自己身世十分感慨,写下了抒情诗一首,抄录于后,以飨读者。
二十年颂歌历史一舜,人生百年;岁月悠悠,亦长亦短;二十年是个什么概念?
在历史的长河中,仅仅是刹那之间;在人生的道路上,确是漫长的七千三百多天。
七千三百多天,青山犹在,绿水长流……
对于人生,青春小伙,步入中年;美丽姑娘,逝去红颜。
伟人的一个观点,一个理念,一声召唤,一记拍案。
韬晦者戴上桂冠,获得金钱,实现荣华富贵,步步升迁。
芸芸众生,流离失所,倾家荡产,受尽苦难……
有的人身现囹圄,妻离子散……
二十年,七千三百多个****夜夜;一场大劫难,惨绝人寰。
历史绵长,人生苦短!
不用倾诉,不用言喘!
历史的积淀,是无声的语言。
古往今来,英雄好汉;都要走完人生旅途的最后一天。
回首往事,是否悔恨,是否遗憾?
是否敢大喊一声:我的生命和才智,都为祖国和人民奉献!
可惜,可怜,多少民族精英,多少忠贞儿女,被厄运夺去了青春年华,和宝贵的时间!
珍惜吧,仅有的时间!
披荆斩棘,排除万难;抓住吧,中原父老乡亲给我的机缘!
给我的优越条件!
我会加倍努力的,不负中原父老的期待。
创造未来,无私奉献,用生命谱写最壮丽的诗篇。
李明峰的大漠之行共计二十天,回到古城,见了王老师,叙述了西行情况,事情办的十分理想。一切正如王老师所料,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了祖国大地,大河上下,东西南北,一派勃勃生机,与一个月前,初来古城时,看到的情况完全不同。当然,也有好几个原因,首先那次他走的是新南线,途径阿尔金山麓的索尔库里,进甘肃境内,再到敦煌、柳园,上火车,一路东来。青、新境内都是大漠戈壁,寂寂无声。到了甘肃境内也都是边塞小城,乘上火车时又是晚上。在火车上,没有遇到熟人,也未敢和任何人交谈。所以,以为国内形势仍和十年前一样。更重要的是:明峰十多年来,隐姓埋名,生活在大漠深处,总以文化大革命前的观点看事物。而这次不一样了,他到古城以后,看了许多报纸,杂志,接触了不少新事物,接受了许多新观点。特别是王老师告诉他,全国右派都改正了,他自己的历史也要重写。开始他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看到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平反冤、假、错案。甚至,连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文化大革命都要重新评价。更“可怕”的是:听有的人说:“毛主席晚年犯了错误,对他的评价要三,七开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