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午膳前沐浴焚香了一番,既然太后要她和皇上到太庙向列祖列宗请罪,为显诚意,幽兰才如此行事。
午膳陶兰宫的小厨房依幽兰的吩咐特意准备了素斋,甚为清淡。云轩素日喜欢饮些小酒,今次幽兰不允,备了淡淡的茉莉花茶让他以茶代酒。平素山珍海味惯了,云轩竟觉得这素斋甚合胃口,不觉竟要了第三碗饭,幽兰又不允,言今日要去太庙请罪,多食总觉得对祖宗不敬。云轩虽恼,却又觉得幽兰说的合情合理,索性放下了筷子,在那坐榻上小憩了起来。
趁云轩闭目养神之际,幽兰正好准备去太庙孙宇的物什,香烛,果品,烧鸡,美酒一一亲自清点了过去。确认无误后,幽兰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午后,日头正盛,两乘轿辇由陶兰宫出发,往太庙去了。幽兰换下素日尚有些花鸟点缀的衣裳,穿了一身水墨青竹的衣裳,十分素净;头上本来簪着的青玉珠钗也取了下来,耳坠也取了下来,云轩赐的镯子,只留了定情的那个白玉镯子,新近才赏她的琉璃镯子,幽兰摘了下来。为显尊重,幽兰拭去额上的花钿,抹去了口脂,清了指甲的颜色。纵然这般素净,在云轩的眼中,她依然明媚。
到了太庙,幽兰让翠环在外头候着,云轩亦吩咐小六子在外头候着。幽兰兀自点起了香,分了一束给云轩,然后摆上果品,烤鸡,美酒,点上蜡烛。云轩见幽兰此状,甚是欣慰。拿着香拜了拜,小心地插进香炉里头。
幽兰进了香,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眼睛静静闭上,似乎在祷告着什么。云轩见她此状,问道:“兰儿,在想些什么呢?”
“皇上咱们是来受罚的,可不是换个地方聊天来了。”幽兰低声道。
“朕的兰儿可真是严厉啊。”
幽兰睁开眼,道:“是吗,原来臣妾在皇上眼中是这样的人啊。”
“又来了,只是开个玩笑,你回回都当真。”
幽兰看着整整两排的牌位,当中五位的牌子格外大些,他们正是仁国逝去的列位君主,幽兰认真地看了一眼,当看到先帝的牌位——‘高宗武皇帝’时,幽兰明显皱了眉头。正是先帝处死了爹爹。虽然太后和云轩都竭力为他辩解,可他终究还是处死了一生只忠诚于他的爹爹。幽兰饮恨,她何曾不想放下,可是她如何也做不到。所谓‘父债子偿’,她用余光扫了一眼云轩,云轩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急忙收回余光,道:“皇上,太后要咱们来向列祖列宗告罪,您盯着臣妾做什么?”
“没什么,就想好好看着你。再者说了,爱妃这话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在看着朕。”
“……”幽兰不想回答,唯以缄默予之。
三年了,入宫三年了,这个自己视作仇敌的皇帝,不仅毫发无伤,而且还有心情在这庄严的太庙**自己。这一瞬间,幽兰觉得自己愧对云家的列祖列宗,更愧对爹爹和哥哥。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自己所谓的复仇大计连个开始都算不上。她在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日前,皇上已经在太后面前揭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太后竟然没有半分厌恶,反而大肆称赞爹爹,这实在出乎幽兰意料,着实让她心中复仇的信念动摇了不少。可帝王家,从来谎言比真话多得多。她不能因为太后这三言两语就动摇。哥哥?既然皇上相信爹爹清白,势必不会杀了他吧。她随即问道:“皇上,既然您早就知悉臣妾的身份,那么臣妾斗胆问一句,臣妾的兄长呢?”
“朕不能告诉你他的下落,朕只能告诉你他很好。”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臣妾,哥哥的下落。”
“今次咱们跪在这儿就是最好的理由。”云轩道。
“……”幽兰低下了头,她明白云轩话里的意思。
昨日夜里她竟然梦到了小李子,那个十分活泼可爱的小太监,他才十四岁,竟然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白白丢了性命。
“兰儿,你别沉默行吗,朕保证会好好补偿你的。”
“补偿,皇上您要如何填补臣妾失去父亲的这些年,那错失的父爱?您又如何弥补,哥哥离去这些年臣妾心中的累累伤痕和空白?”
“这……”云轩一时答不上来,是啊,没了就是没了,无论如何弥补,心中的那个位置终归还是空着了。
太庙的气氛一时变得冰冷,偌大的太庙,两个跪着的人彼此再不作交流,只安静地跪着,于云轩而言,这两个时辰简直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