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赵启霖就几乎不再跟以前的同学在一起了。
所有让朱茜流泪的人都是不可原谅的,包括他自己。
天气开始回暖的时候,操场上和田径场上的人影渐渐多了起来。
赵启霖又开始活跃了。
他还是热衷于篮球,可是很快就到了高一足球联赛,一个班级里就只有那么多男生,几乎足球篮球都是他们几人上。
而班主任大力支持的原因在于,这些比赛都是有奖励的。上次运动会总成绩排名下来,他们班是全校第一名,班级拿到了将近七百多的奖金,而班主任不但在考核里被加分,还拿到了小部分补贴,在教师中也大有面子。
赵启霖知道自己被当枪使,可是他无所谓,因为有一次朱茜对他说:“我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可是,赵启霖,你天生是适合在阳光下奔跑的。”
赵启霖踢足球的水平一般般,但是他体力好,跑步速度快,擅长于寻找对方弱点,在这个大家都凑合凑合的校园里,足球赛结束,学校竟然还给了他一个最佳球员的称号。而他们班也是年级第二名。
朱茜每场都会去看,但是她不让赵启霖知道,就躲在小树林里,等比赛结束,立刻在赵启霖之前赶回教室。
每次从球场上回来,赵启霖总是要保持很长时间的兴奋状态,他拉着朱茜说自己在球场上的表现,朱茜都安静的听着,也不说话。
赵启霖总遗憾朱茜没看见自己在操场上雄姿英发的风采。
另外,赵启霖终于拿到了假期在那个公司做助理的工资,加上奖金,竟然有差不多两千多。
拿到钱的那个星期,他兴奋得不得了,跑到李宁专卖店里买了两个款式一样大小不一的背包,然后又到书店里订购了一整套琼瑶的小说。
剩下的钱,他决定买九十九朵玫瑰送给朱茜。
周末,朱茜从家里回来就觉得赵启霖神秘兮兮的,问他,他却不说。
周四那天,朱茜中午上课就不见了赵启霖踪影,她本来还想跟他说今天是自己生日的事情。
到了晚自习快下课,赵启霖依然没回来,朱茜失望极了,她原本还满心希望能够和赵启霖一起过生日。
没想到,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响起,老师刚走出教室,赵启霖和林黎两人就提着满手的东西进了教室。赵启霖一手提着个三层高的蛋糕,一手捧着鲜红的玫瑰。林黎双手提着的全是水果和零食。
教室里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们。
赵启霖把那个大大的蛋糕放在桌子上,转头对全班同学说:“大家都别走,今天是朱茜的生日,她请全班同学过生日。”
有吃的谁不高兴呢?班上的同学立刻都围了上来,对朱茜说生日快乐。
朱茜完全转不过神来。
林黎对朱茜说:“这花可是他专程到郊区的大棚花圃里一朵一朵采摘下来送你的,不信你去看他满手的伤。”
林黎也是从今天开始,才发觉到赵启霖对朱茜的感情和以往的任何一个女生都不同。
今天,他骑着摩托带着赵启霖去花圃的路上,赵启霖对他说:“林黎,我现在已经开始想象十年后我和朱茜结婚生子的景象了。”
林黎大吃一惊,因为赵启霖父母的不幸婚姻带给他无比巨大的痛苦,很早以前,赵启霖曾经告诉过林黎说他这一生都不会和任何女人结婚的,没想到,赵启霖现在竟然有了要和朱茜在一起一辈子的念头。
但是,他们还那么年轻,以后可能还要面临许多的问题,毕竟现在他们才十七岁,那么小。
在花圃里,林黎考虑良久,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赵启霖一边采摘玫瑰,一边笑了笑,说:“这一生,我已经认定她了。”
他郑重的语气让林黎侧目。
后来,就算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就算那不幸像灾难一样袭来,这场凄厉的爱情里只剩下一片废墟时,他依然记得赵启霖笑着说这一生我已经认定她了这话时的幸福表情。
可是,如果知道结局的话,他会选择阻止赵启霖吗?答案是,不会的。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哪怕面临的是刀山火海,他都希望他的好朋友这一生,能够有抓住幸福的机会。
当着全班的面,朱茜接过那火红的玫瑰时,脸上全是羞涩的笑。
赵启霖却认定了那是幸福的表情,有种想要亲吻她的冲动,可是那么多人面前,他最后,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在她耳边沉声说:“生日快乐。”
朱茜低低的恩了声。
她从未被谁如此全心全意的重视,如此珍视过,就算是姐姐,也是因为对方心底深沉的愧疚才对她十分照顾,可是,赵启霖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说明了他对她的珍视,她怎会感觉不到呢,就是因为感觉得到,所以心底才满满的,溢满了感动与欢愉,被一种称之为幸福的感觉鼓动着,也想让对方知道,想让他有同样的心情。
可是她是如此的笨拙,不会说话,也不会做出什么让人感动的事,每次只会低着头不知所措。
我喜欢你,赵启霖。
她低声说。
赵启霖听到了,嘴几乎咧到了耳后。
“吹蜡烛啊!”急着吃蛋糕的余悦催促道。
赵启霖瞪她一眼,对朱茜说:“先许愿。”
灯不知道被谁关掉了。
周围一双双贼亮贼亮的眼睛都在看着,朱茜缩了缩脖子,说道:“希望大家高考考上好的大学!”
林黎几乎要摔倒。
赵启霖忍笑,说:“吹蜡烛吧!”
朱茜点点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在蜡烛熄灭的瞬间,她在心底说:“希望赵启霖永远喜欢我。”
过了这个晚上,几乎全班的同学都知道了他们的事,朱茜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发现班上的同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对她很和气。
在她对着赵启霖感慨的时候,赵启霖只是沉默着摸了摸她的头。
她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只要别人对她有一点点好,她就很高兴,抱着感恩的心对待别人,但是,如果不是她很好,别人又怎么会发现她的好呢?
朱茜在接到赵启霖给她的背包时,只是呆了呆,待发现了书包里装得满满的琼瑶的书籍时,转头就在赵启霖脸上啾了一个。
赵启霖摸着那个刚才软软的地方,傻傻的发笑。
这可是朱茜第一次主动亲她。
“那么……你们现在是那种关系咯?”余悦一边嚼薯片,一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小说道。
“哪……哪种关系啊?”朱茜尴尬的笑着回答。
“别装了,不是那种关系的话,会整天黏在一起,跟连体婴儿似的?”
“没有啊!不是都在教室吗?你也在啊?”
余悦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呵呵……”朱茜干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余悦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头道:“现在还收到恐吓信吗?”
朱茜摇摇头。
好像是从上次生日会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那些东西了。
“也许是赵启霖终于表态了,那人觉得没意思了吧!”余悦说。
“不过谣言还有。”朱茜说道。
“我敢打赌,这件事一定跟林菲菲有关。”余悦笃定的说。
“不会吧?”朱茜觉得应该不是林菲菲,因为从她和赵启霖分手,她们都没有见过面。
“如果我猜对了,这本书借我看。”余悦晃了晃手里的书本,说。
朱茜立刻睁大了眼睛,“不行,你看别的吧,《一帘幽梦》我还没有看完……”
余悦合起书,收进自己的抽屉。
“就这么定了!”
朱茜对琼瑶的好感源自于《一帘幽梦》,她觉得自己跟里面的紫菱有点同病相怜,但是她远没有紫菱那么幸运,有个宠她的爸爸。
朱茜的父亲一直对出色的姐姐比较偏爱,几乎到了宠溺的地步,而对朱茜却远没有那么亲昵,朱茜也是,跟自己的父亲说话总是很紧张,也总是不自觉的尴尬,比陌生人还不如。她的童年在孤寂里长大,她敏感而早熟,等到意识到父亲母亲的存在时,看见的都是对方失望的眼神,久而久之,每次看见他们,她总是感觉到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自卑感和愧疚感,然后就这样,一直一直沉默着。
朱父朱母有时候特意想要和她亲近时,都看到她低着头一副又害怕又懦弱的小家子气样子,就觉得不舒服,后来慢慢的就淡了心思,把感情和期望都依托在了朱颜身上。
朱茜不是不伤心,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上学期,有一次,宿舍里有个同学不小心把《一帘幽梦》放在了她的床上,她无意中打开,只看了几分钟,就被迷住了。后来,只是不经意间跟赵启霖提起过,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记得。
赵启霖却知道,朱茜的愿望很少,都很小,很容易讨好,所以他都记得,希望满足她的愿望,看到她露出惊喜而幸福的笑容。
“要好好学习,不准在教室里看。”赵启霖警告她说。
朱茜眼珠转了转,正在想不让在教室看那我就在宿舍里看,又听到赵启霖说:“也不准在宿舍里看,留着暑假看吧。”
朱茜很泄气,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坚持不受迷惑。
赵启霖好笑的看着她,说:“如果让我发现你偷看,我就把它要回来。”
听到这话,朱茜眼睛转了转,偷偷的笑了。
他并不知道余悦手里有她最喜欢的那一本,以后只要借口和余悦坐一起,就可以偷偷的看了……
想着,她却给了他一个“你真无耻”的眼神。
五一劳动节很快来临,班上的同学提议去春游,同学们兴高采烈的附和着,赵启霖也想让朱茜散散心,大力支持。大家最后决定到野生植物园。
五一的那一天,大家从各自的家里出门,在学校里会合,再一起去乘车。
中间转车的时候大家浩浩荡荡的穿过马路,赵启霖走到路另一边时,回头,才看见朱茜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道路中央,脸上全是惶惶的表情,不知道要前进还是要后退的样子。
车来车往的,赵启霖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对朱茜大叫站在原地不要动。
朱茜抬头时,看见他的身影,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等灯一变绿,朱茜跌跌撞撞的跑向他。
赵启霖一把抱住她,紧紧的抱住。
下定决心什么的,还不够,他应该要牢牢的看住她,如果他再这样三心两意下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失去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赵启霖那一天一整天都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朱茜身上,看得四周的女生们羡慕不已。
而当时,路过的无数辆轿车中有一个女子看见了赵启霖和朱茜在路边紧紧相拥的身影。
“惠姐,那是不是小霖啊?”同车的女子看着那对身影长大了眼睛。
当然是她的儿子赵启霖,但是她没有应声。
女子说:“想不到小霖也长大了,会交女朋友了,还这么大胆,在街头拥抱……哈哈哈,惠姐,你可别生了个大情圣啊……”
吴慧茹的感觉很复杂,不是全然的欢快,也不是全然的厌恶,有着儿子终于长大的感慨,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因为从今以后,她的儿子的生命中有了另一个女子的存在,她再也不是儿子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女人了。
“现在的小孩子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学着大人交朋友,也不好好学习……”吴慧茹淡淡的说。
“是啊,我儿子不久前对我说他现在已经交了三个女朋友了,不算幼儿园的……真是吓死我了……”女人也感慨万分。
吴慧茹看着那对身影心不在焉的淡笑着。
夏天悄悄的到来了。
赵启霖知道朱茜鼻子太敏感,不喜欢汗臭味,他自己也不习惯身上黏黏的就到教室去。
他每次换了衣服到教室,都要叫朱茜靠过来闻闻,看有没有味道。
朱茜不知道赵启霖在戏弄她,每次都老老实实的去闻他身上的味道,只是每次还没有靠近他就先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赵启霖就会低头闷笑。
朱茜不知道他的小伎俩,还一本正经的建议他使用玉兰油牌子的香皂。
很久以后,朱茜几乎不能忍受其他男生身上传来的味道。
从这点看,赵启霖实在狡猾,不知不觉中,用这样的方法竟然让对味道敏感的朱茜一辈子记住了他的味道,再也忍受不了其他男人的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