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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阵来自西北方的狂风,卷着团团雪尘,从太行山顶扑将下来,在桃园里沟凶狠地搅腾着顺谷穿流,使冬日清晨的阳光变得黯然失色。

菩萨岩村中,天门大会总坛的小石屋里,四壁结霜,烟雾腾腾。落旦儿不知从哪户人家借来了一只斗大的沙锅,锅里装满了谷子的皮糠,皮糠的中间燃着拳头大一团被白灰掩着的看不见红光的火。锅中冒起的烟气,时而笔直地冲向屋顶,时而盘卷着飘在半空。这就是太行山东麓一些地方的贫苦人家在数九寒天用来取暖的“火锅”。

韩欲明、路欲启和杨介人围坐在火锅边,人人脸上布满着阴云,心事重重地只是搓手烤火,谁也不说话。杨介人不时被火锅的浓烟呛得连声咳嗽,隔一阵就得把头伸向门外,换换气,擦擦泪。

局势太严重了啊!庞炳勋死死堵在山外,几乎天天打炮喊话。阎锡山的重兵从西北两面压了过来,山西南坛已被摧垮,北坛正处危急关头。直隶涉县、磁县两县的弟兄也在与商震的军队浴血奋战。虽然马春汉带着韩欲林分队西上援救黄鼬去了,韩欲国分队也北出支援冯贵德去了,可毕竟是车薪杯水啊!如今桃园里沟空虚得很,若不是有蛇圪廊这个险隘可守,庞军一旦发起攻击,总坛定然遭劫无疑。韩欲明他们的心都在空中提着!他们在焦心地等候山西和直隶两方面的消息,一旦战事失利,三省大会队就要会师突围,向西南的紫团山转移……

“总团师,吃饭吧。”落旦儿推门走了进来。他弯腰放下荆条篮子,一边往出端饭,一边强撑着笑脸说:“今儿早这饭可是好咧,马肉炖‘囫囵蛋儿’。”

“嗯?”韩欲明蹙眉问道,“谁的马又死啦?”

“是……”落旦儿难过地说,“立子哥的。”

“咳!俺不是早安顿过嘛!”韩欲明心疼地说,“不论人受多大委屈,也要把马侍弄好。就是死了,也要埋葬。咋就忍心杀吃咧?”

落旦儿也不言语,低头抽泣起来。

“咋啦,旦儿?”韩欲明从落旦儿手中接过饭碗,放在地上,两手抚着落旦儿的肩膀,亲切地问道,“你哭啥?谁训你啦?”

“呜呜呜……”落旦儿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用那比成年人还粗涩的嗓音说:“立子哥看着你和头儿们一天比一天瘦,如今连盐也吃不上了,他心里很是着急。他怕你们的身子垮了,就……呜呜……就杀了他的黄骠子,冻了起来。叫给你们几个人补养……他说,倘或你们几个人身子垮了,就塌了天啦。那黄骠子多好啊,临杀它时一动也没动,只是瞪着大眼流泪……”

韩欲明、路欲启和杨介人见落旦儿放声痛哭,仿佛看见了那匹灵性的黄骠子在流眼泪,也都心痛地抽泣起来。

“唉!立子这孩儿真他娘的龊种!”韩欲明用手背抹了下眼泪,难过地懊怨道,“弟兄们不都是这般苦嘛!偏俺们受不了?旦儿,你把这碗饭端回去,叫他把马肉拣出来,连那冻着的肉匹子一同埋葬个好地方,烧炷香,磕个头……”

“总团师不要过于感情用事。”杨介人止住悲泣,安慰道:“韩欲立杀马虽然不妥,可也不要叫他太为难啦。这山里的居民本就很少,地又脊薄。打下的一点儿粮食刚够糊口,咱们无法征收啊。韩欲立自打接替了韩欲龙的职务,负责全军的伙食以来,精打细算,统筹安排,确是费了不少心血。如今,咱们储备下的粮食蔬菜已经基本吃完,只剩下一些玉米。山西、直隶的弟兄也无法接济咱们啦。他杀马是被客观形势逼的呀……”

“是呀,根子哥。”路欲启也止住悲泣,说,“到啥山上唱啥歌吧。要俺说,立子操的全是一片好心,既然把黄骠子杀啦,就强忍着吃吧。往后不要再杀就是啦。”

“先启兄弟!”韩欲明有些恼怒了,“你咋也说这无情无义的话!马给咱们出过多少力呀!吃了这马肉就不怕得噎食病?俺没这狠心,俺吃不下去。前些年村里闹饥荒,能吃上这黄灿灿的煮玉茭——囫囵蛋儿?这是上等的吃食呀!如今咋就吃不得了……”

“砰!砰!砰砰……”突然间传来了几声枪响,打断了韩欲明的话。几个人同时一惊,忽地从火锅边站了起来。

“哪儿打枪?”韩欲明惶恐地不知在向谁发问。

“好像在南边。”路欲启和杨介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是不是蛇圪廊那儿……”

“快!瞧瞧去!”韩欲明一步跨到门口,拉开门扇,率先奔了出去。

“砰!砰!嗒嗒嗒!嗒嗒嗒……”枪声蓦然间响得紧密了,机关枪也远远地叫了起来。

当韩欲明他们刚刚奔到村边的石板坡时,忽见韩欲德正一手抱臂,一手掂枪,踉踉跄跄地向上跑来。

“德子,咋回事?”韩欲明喝问着,飞步迎了下去。

“哥,不好啦!”韩欲德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庞军……进了蛇圪廊啦!快!快……”话未说完,就一头栽倒了。

“啥?”韩欲明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他一咬嘴唇飞奔下去,紧忙同路欲启扶起右臂浸血的韩欲德,惊惶地问道,“咋没守住呢?咋没狠打呢?”

“今儿早,文团师传下你的命令,说是要传学啥新咒语,把弟兄们都带到操场去啦,”韩欲德哆嗦着身子忍疼说道,“只留下俺和十几个弟兄把守。谁知不大工夫,庞军就一呼隆窜进来啦!俺、俺和弟兄们拼死抵挡,可是……哎哟,俺的胳膊……”

“机关枪呢?”路欲启狂暴地喝问。

“文团师带去啦。”

“俺日他娘!”韩欲明跳足大骂道,“假传号令!找那狗儿去……”

“慢!”杨介人惊得脸色煞白,他紧张地思索着,说,“总团师,恕我直言,文团师可能反水。事态危急。需要冷静对付。”

“啊?!”韩欲明大为愕然,“难道……他要拣在乌云山那便宜啦!”

“他敢!”路欲启“噌”地拔出了盒子炮,瞪眼怒道,“若有风吹草动,俺先敲了狗儿!”

“别急躁。”杨介人棱角分明的长方脸绷得铁紧,双目闪着深邃的光芒,冷静地说,“我不过是这样分析。事情没有明白之前,千万不要信口开河,以防他抓住话柄借机挑唆众弟兄,反而使你处于被动。”他转对跟来的落旦儿说:“旦儿,你快去通知韩欲立和韩欲凰,叫他们疾速组织起坛里所有的弟兄姐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前边岸头,拼死力把庞军压在下面。不得有误!”

“是!”落旦儿应声,急急回村去了。

“总团师、武团师,到操场去要多长几个心眼儿,既要提防暗箭,又要装作糊涂。”杨介人又对气急难耐的韩欲明和路欲启安顿说,“请武团师把枪收起。不管遇到什么变故,也要沉着应付。眼下最最当紧的是,要设法使那里的弟兄尽快投入抗击庞军的战斗,全力保卫总坛!”

“…”韩欲明和路欲启会心地点点头,三人疾步向东崖边的操场奔去。

操场是就着崖边的一道石岸扩修开的半月形大平台,上下都是千仞峭壁,只有一边通向菩萨岩村南坡下的小路。这当儿,把守蛇圪廊的千名香坛弟兄密密匝匝聚集在这里,一个个穿着新崭崭的灰色棉装,盘腿坐地,抱枪袖手,正在听着文团师高堆才讲说什么。

岳松林和方成成分别蹲在高堆才的两厢,一人守着一挺机关枪,一挺指向众弟兄,一挺指向小路口,两人的眼里都闪着诡秘凶险的邪光,不时地向四周窥视。

“弟兄们,不要惊慌。”高堆才见众弟兄听得枪响骚动了起来。忙挥手笑道,“上一回在蛇圪廊把庞军打拉稀啦,吓死他们也不敢再来。这枪声呀,说不定是弟兄们打野兽闹着玩儿的。唉,弟兄们呀,如今咱们是坐吃山空,朝不保夕呀,连鸡巴咸盐都吃不上了,弟兄们打点儿野味补补寡淡肚肠,这是好事儿呀……”

“啊咳”!岳松林看见韩欲明他们来了,心中一惊,紧忙咳嗽一声,向高堆才发了暗号。

“啊咳”!高堆才也咳嗽一声,做了回应,仍然若无其事地在东拉西扯,“弟兄们呀,文帝上神之神法,乃克敌制胜之法宝,驱灾避难之法宝……”

“文团师,你好轻闲啊!”韩欲明疾步向高堆才身后走了来,强忍怒火道,“你就没听见枪响?”

“啊?总团师、武团师……”高堆才忽地转过身,不慌不忙地说,“嘿嘿,杨先生也来啦。枪响……听见啦。俺约莫那是守山的弟兄打兔子野鸡哩……”

“你倒会约莫!”韩欲明撇开高堆才,向坐在操场的众弟兄大声说道:“弟兄们!咱们往后再学新咒语吧。如今庞军……”他忽然顿了一下,把“庞军已经进了蛇圪廊”的话咽回去,改口说道,“如今庞军已来到蛇圪廊外啦!听俺的命令!快去迎击庞军!保卫总坛要紧啊……”

“哗——”众弟兄惊惶地骚动起来,纷纷提枪起身。

“都别动!”高堆才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他大喝一声,倏地拔出双盒子,对准了韩欲明和路欲启:“谁动俺就打死谁!”

“都别动!都别动!”岳松林和方成成也抓着机关枪,一迭连声唬喝起来,“哪个敢动,机关枪就开扫啦!”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惊恐、迷惘的眼睛都盯着处在这可怕变故中的总团师。

韩欲明和路欲启没有料到高堆才会这样绝情,动作是这样的迅猛,连枪也未及掏就被无情的盒子炮和机关枪瞄住了。高堆才的枪口离他俩只有两丈多远,枪法颇准的高堆才若在此时开枪,他俩是定死无疑了。更何况还有一挺机关枪也瞄着他俩的身子!一时间,他俩都急得方寸大乱,真想一口吃了这个无情无义的叛逆。可是,本能告诉他俩:先不要动,瞧这狗儿咋地动作,以便瞅空儿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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