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你大概会有这样的想法:晓生这家伙,怎么有点像金庸武侠名著《鹿鼎记》里的男主角韦小宝,见一个想一个,见一个爱一个,见一个追一个..
你如果有这样的看法,也不足为奇。不过,我们似乎更应该看到,那几年,晓生虽然也追过好几位异性,可是,由于种种原因,都没能与之牵手红尘。再说,婚姻法只规定一男娶一女,可没说一男一生只追一女啊!如果真到了携手婚姻殿堂的那一天,他也不会情场上一路奔波劳碌,心神不宁了。
小土岭之约的十多天后,迎来了一个暖意融融的白天。南方的初春,的确就像小孩儿的脸,变化不定:前两天还是北风呼呼,刺入筋骨,如今就是暖风熏香、艳阳高照了。这个晚上,晓生身着一件短袖衫,外面披了一件普通的夹克,就出了门。刚来到大街上,就遇见了阿娜。望着身穿一件灰黄色外套的阿娜,晓生说道:“阿娜,今晚有空出来玩?”
“废话,”阿娜回答道,“没有空,我怎么来到这里?”
既然来了,就该好好谈谈:这样想着,晓生凝视了一下那透出一丝红晕的脸,这样说道:“那,到外面走走吧?”
阿娜将头扭到一边去,这样说:“又想带我到那个小土岭上去?我才——”
晓生淡淡一笑:“不想去那里,也可以换个地方啊。”
“换个地方?”阿娜思忖片刻,接着说,“我想去看你的狗窝——”
“狗窝?”晓生暗想道,“人说狡兔三窟,自己目前住的地方,也算有两处了,那么,带她到哪里去呢?到家里吧,才是第二次见面,好像不太合适;这样看来,就带她到宿舍里坐一下吧——”想到这里,他说道:“那,到我宿舍转一圈?”
阿娜点点头,跟在晓生背后,前往那间小宿舍。
进门后,阿娜就坐在室内那唯一的椅子上。
晓生想了想,这样问道:“阿娜,这些天,有点什么想法?”
阿娜说:“想法?我能够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到这里来又怎么样?”阿娜把声音提高了一些,这样说,“你又想玩那一招?”
“我玩哪一招?”
“那天晚上,你——”
晓生一时拿不准,阿娜说这句话时,心里是怨恨还是期待?于是,他试着这样说:“阿娜,你别误会,如果你不情愿,我是不会勉强你的——”
“好,那你记住自己的话——”
“我说过的话,我自然会记住。”
说了一阵子,晓生隐隐觉得,这个夜晚,两人交谈起来,总是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样子:甜言蜜语固然说不上,相反的,倒有点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
“看点书吗?”晓生说。
“有什么书?我翻一下——”
“桌面上有一本《知音》,你随便翻一下。”
“那,你到哪里去?”
“我到外面几分钟,一下子就回来了——”
说着,晓生走到宿舍小厨房的门边,带上门,走了出去。
“这个宿舍,”晓生在宿舍门口踱着步子,“今天迎来了有一位异性!将近一年前,凤淑到了这里,我给她朗诵了张贤亮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一段,还看到了她的那对小白鸽。然而,后来她生气了,快一年过去了,至今没有一点消息。哦,那个暮春的午后,也是第二次见到凤淑!今天晚上,也是第二次见面,阿娜也进了这间宿舍: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宿命?阿娜,你今天晚上来到这里,你的心里,在想点什么呢?你会不会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还在生我的气?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只能摇头苦笑:一见面,就问什么时候结婚!如此的单刀直入,教人..”
想到这里,晓生走进宿舍,顺手把门关好。
“晓生,刚才你去哪儿了?”见到晓生后,阿娜这样问道。
“在外面转了一下——”
“客人来了,也不陪陪?”
“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晓生说。
“我都来了,还要到外面转转——”
这句话,一时也不好接口。过了一会儿,晓生岔开了话题:“今天晚上,天气真暖和——”
“是啊,天气真暖和,不用到外面吹风了——”
“吹风,也是很凉快的。”
“那,你为什么还进来?”
“不是说进来陪你吗?”
“陪我?”阿娜站了起来,接着说道,“陪我?我哪有这么好的命!”
“那,我就陪陪你——”
“想不到,你也这样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这可不敢当,我是这样想的——”
“还是另找一个狐狸精,去跟她说这句话吧。”
“阿娜,”晓生皱了皱眉头,这样说道,“我们之间,好像有点误会?”
“有什么误会,第一次见面,你就要——”
“以前,我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阿娜问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惜,我又不是牡丹花——”
晓生注意到,阿娜说这句话时,脸上飞过一片红云;尽管这只是瞬间的事,晓生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好兆头。于是,他这样说道:“阿娜,你这件衣服真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普普通通的一件衣服——”说着,她微微低了一下头。
晓生轻轻拿起一片衣角,说道:“比起第一天晚上那件,好看多了。”
阿娜轻轻拨了一下他的手,没能拨开,也就任由晓生拿着那片衣角了;只听她说:“唉,像我们这种人,可能穿什么衣服都不好看?”
“不会的,你现在就很好看!”
“你说的是真话?”阿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是真话!”晓生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晓生注意到,听到这句话时,阿娜就像触了电似的,连身子都颤抖起来了。晓生跨上一步,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在晓生的怀里,阿娜并不挣扎,只是不停地抖动着身子。晓生一手揽着她那圆滚的腰肢,将她搂得更紧了!那粗重的呼吸、鼻息,暖洋洋、醉醺醺的,晓生的右手移到了正前方。阿娜伸出手来,想把这只手抓住。晓生用身子支撑着阿娜的身子,腾出左手来,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当薄雾散尽后,那振翅欲飞的一对大鸽子,就尽收眼底了。果然,比起凤淑的来,要雄伟、挺拔得多!晓生一时如在云里雾里。也就在这时,他的手上一阵冰凉,仔细一看,两行眼泪正冲出那长睫毛:显然,刚才使自己的手一阵冰凉的,就是她的眼泪!“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在她看来,我真是一个——”这样想着,晓生将她松开,怔怔的站在一旁。
阿娜静静地站着,像个木雕,什么也不说。
晓生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再过了一阵子,仍是不见阿娜说话,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晓生隐隐觉得不对劲,于是说道:“阿娜,我一时冲动,真对不起——”
回答他的,是沉默。
晓生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那肩膀生硬地抖动了一下,然而,她还是没说话!
爱抚变成了强人所难的独角戏,晓生心里一下打翻了五味瓶。思忖片刻之后,他这样说道:“阿娜,真对不起,把衣服扣上吧,我送你出去——”
阿娜摇摇头:“我不扣!”
“那,那,那你就这样——”
“这样,不可以吗?”
“我是说,这样出去——”
“我,就像这样出去——”
“不会吧?”
“我,我就想这样出去,”阿娜说,“我就想让别人知道,你这个家伙,就会解人家的衣服——”
晓生看得出、体会得到,说这句话时,阿娜的气息已平和了许多。
晓生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
“怎么不该?看了人家的——”
“阿娜,把衣服扣上吧?”
“我不扣,我就喜欢凉快——”
“凉快?时间久了,会着凉的!”
“着凉又怎么样?就知道——”阿娜说。
“那,”晓生接口道,“那,我帮你扣上——”
说着,伸出手去。
阿娜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道:“不用你扣,我自己来!”
看着阿娜扣上衣服,晓生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阿娜说:“晓生,我好看吗?”
“阿娜怎么会这样问?刚才她不是——”这样想着,晓生一时如堕五里云雾之中;不过,他还是这样回答道:“好看,真的很好看——”
阿娜久久凝视着他,过了好一阵子,才幽幽叹道:“可惜啊,可惜啊——”
“可惜什么?”晓生好奇地问。
“你自己去想吧,”阿娜说,“以后,我也不知道怎样了?”
“你现在就走了?”
“不走?我在这里干什么?”阿娜的语气,在晓生听来,颇有点咄咄逼人的味儿。
“是啊,既然闹了个差点无法收场,”晓生想着,“也该送她出去了;然后,冷静地想一下,想想看,以后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还要——”想到这里,他对阿娜说:“阿娜,你是不是很恨我?”
阿娜微笑着说:“我怎么敢恨你?”
“怎么敢?”晓生这才意识到,“很多事情,书上是没有的!女人心中所想的,大概比宇宙还要复杂!而自己,常常只看到某个小小的侧面——”于是,他这样对阿娜说:“阿娜,今天晚上,就这样了吧?”
“那,你还想怎样?”
“我,我是说,欢迎你下次再来——”
“下次再来?下次再来,你打算怎样欢迎我?”
“她,是不是还——”晓生感觉到脑子不够用了,“是不是还在为刚才的事而怨愤?这‘欢迎’一词,会不会只是一种讽刺呢?如果真的是一种讽刺,那么,她有可能像凤淑一样,不再踏进这间宿舍;如果这个词没有别的含义,那么,刚才的眼泪,又意味着什么呢?唉,云雾缭绕女人心——”
“你来,我肯定是欢迎的!”他这样对阿娜说。
说完,他和阿娜走出宿舍门,向马路方向走去。
这个夜晚,风中带着丝丝缕缕新翻泥土的气息,而那河边的杨柳,早已是柳絮轻飘、柔丝万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