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小草,眼前是绿叶;幽草绿叶间,丝丝缕缕淡雅与幽香,萦绕在晓生心头。
晓生深深吸了一口气,任那思绪在静谧中飘飞:将近两年前的那个秋夜,据此数公里的东南方,和我坐在草地上的,也是眼前的阿英。当时,她让我体会到了馥郁、绵长的异性气息,如饮琼浆玉液;当时,她还想着新婚之约,信守着那一份初衷与憧憬。然而,这几百个日日夜夜,在我的世界里,又有多少的故事和变迁在上演呢?甚至就在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我送走了玉姐!如今,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刚从外面打工归来的姑娘——
这样想着,庄晓生微微扭过头,注视起身边的阿英来;而这一瞬间,阿英也正转头望着他。刹那间,晓生感觉到对方的眼里,正渗出一种磁场,将自己的目光粘住了;而且,那一汪深潭里,正荡漾着迷离的水泡,沸腾前的水泡。迎着这无声的呼唤,晓生伸出手去,轻轻扳在阿英肩头。阿英“嗯——”的一声,就酥软在他怀里了。和风徐徐吹拂着,恬淡如丝的云雾,在清风里散去。晓生就像随风而来的一只小鸟,饱览着云雾散尽后的这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晓生扶起阿英,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前两次相约,她总有着某种信守,让晓生未能一览那庐山真面目;而这个午后,晓生如愿以偿了。
心中的潮水渐渐退去后,晓生望了一下脚下如茵的草地,又稍稍抬起头,平视着眼前参差的绿叶,当他觉得那一片绿意洋溢在心头后,就站起身来,想看看更远处的地方。只是,眼前的这些灌木,长得和他差不多一样高,即使是极目远眺,映入他眼帘的,也不过是疏枝叶片缝儿之外的那一小片甘蔗林。
凝望片刻之后,晓生坐了下来。坐了片刻,他侧过头,眼前是这样一幕:阿英的上衣,最上面的三颗纽扣,不曾扣上,于是,一条小路,延伸在若隐若现的两座山峰之间。晓生心中一动,不由得凝神注视起来。“晓生,”迷离恍惚中只听阿英说,“你看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晓生一时倒难以措辞,于是他这样回答道:“没,没什么,看,看你——”
“刚才,你不是看过了吗?”阿英不解的问道。
是啊,刚才已经看过,自己为什么还不能将目光挪开呢?晓生在问自己。低了一下头,当他把头抬起来后,又望了过去,这样说道:“大概是,大概是还没看够——”
阿英淡淡一笑,却不曾将上衣拢得更严实一些,只是这样说:“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当然好看——”
“那,那刚才你为什么不要——”阿英说着,脸微微一红,然后将头转到一年去了。
晓生心头一阵电光闪过:“刚才你为什么不要?”换句话说,如果刚才自己要的话,阿英是愿给的!另外,在她看来,还有比“看”更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自己还没做..类似的情景,不是已经有过好几次吗?那个春夜里的凤淑,前几天晚上的玉姐,自己难道就没动过情?人说“事不过三”,可是,如果加上阿娜,就不只是“事不过三”了!老是这样拼命的克制、压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种清教徒似的信守,在许多人看来,会不会只是一种笑话呢?而自己之所以要这样做,似乎只是一种自卑,或者说是怕自己负担不起..
是想寻找一种新的感觉,是想驱散前几次失败的阴霾,抑或是为了回应阿英话语里的那一丝揶揄?这一刹那间,晓生心中升腾起一团烈火。那火焰,在他的心头、丹田、四肢百骸里,瞬间已成燎原之势。于是,晓生咬了咬上下嘴唇,接着又伸出手去,将脸上尚挂着一丝笑意的阿英揽入怀里..当一切都结束时,晓生在志得意满之际,心头却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烦躁、纠结不已!于是,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就静静地看着前方。
“晓生,你怎么了?”阿英的话,在晓生听来,就像是幽谷深处的回声。
“没,没什么——”晓生支吾道。至于为什么用这种敷衍的语气,他一时也说不上来,甚至还来不及去想。
“算了吧,”只听阿英淡淡地说,“晓生,反正我早已不是处女——”
就像旱地里蓦地听到一阵惊雷,晓生一时惊呆了。震惊之余,为了掩饰自己,他只是默默地扯着脚下的杂草:扯起,搓了搓,放下;拔起,揉了揉,丢在脚下。
晓生暗自思忖着:刚才,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有点不踏实,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原来是这样!只是,我脑子一时短路了,而阿英却心直口快,瞬间就将话挑明了。想到这里,他这样对阿英说:“阿英,其实,其实,刚才,你没必要跟我说这句话——”
“我,我又何必骗你?”
“我,”晓生皱了一下眉头,接着说,“其实,刚才,我没注意,也没想到这一点——”
“算了吧,以后你总会想起来的——”阿英的语气,很坦然。
面对着阿英的坦然,晓生一时却不知所措了。他用左手托着下巴,眨了几下眼之后,就静静地盯着前方了;好一阵子之后,他掏出一支烟,点燃之后,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当烟雾在眼前撩绕时,就凝视起那烟雾来,好像要从中窥出某种端倪似的。
然而,烟雾无声,不会告诉他什么。
当这一片烟雾散去后,晓生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就在这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像身边的阿英望去。泪珠,两行泪珠,两行晶莹的泪珠,正从阿英的眼里流出;那透过枝叶而来的阳光,映照在泪珠上,在晓生眼前闪过一道折光。
“阿英,别哭了,我,我不怪你——”晓生轻轻的拍了拍阿英的肩膀,安慰道。
阿英将肩膀扭了扭,并没有伸手去擦眼泪,只是这样说:“你不怪我,我,我怪我自己——”
晓生一时语塞,暗想道:现在,多说也没用,就让她默默地宣泄一阵,心中的郁结、凄楚过去之后,就会好受一点,到时再劝慰她一下——
抽泣一阵后,阿英说道:“晓生,我真傻——”
“你,你的意思是——”
“有,有好几次,我都可以,我都可以给你的;当时,当时我总想着新婚之夜,结果——”阿英这样说着,晓生想插话,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他听到阿英继续往下说,“结果,今天,当你要的时候,我,我却,我却不能给你什么了!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当初我就——”
听到这里,晓生心头像是给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他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