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潼关南原。
曹变蛟，孙传庭手下三大主力之一，他挡在了闯王前进的前面。两侧，估计应该是贺人龙和孙传庭本部。后面，是前两天乘胜追击过来的数万大军。包围圈滴水不漏。远处，看不见但能感受得到，还有一道包围圈，洪承畴的三大主力。
两道铁箍紧紧捆住了李闯。
其实，还有一道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无形的铁箍，或者说是一张巨网，这张网准备把李自成部的所有漏网之鱼全部打尽洪承畴布置了另一道防线，从潼关开始，一直到伏牛山数百里的各县洲都是他的第三道防线，他颁布了悬赏令，官兵、土豪、乡勇，捉拿或杀死一名闯王义兵者，赏银五十两；捉拿或杀死一名校级军官，赏银五百两；捉拿或杀死一名相当于参将游击的将领的赏银五千；有捉拿李自成、刘宗敏者，赏银万两，官升****，无官者直接升为五品。重奖之下必有勇夫，这道防线着实可怕。
所以说，在这里的两道包围圈之外，还有一道无形的防线，因为它无形，他的实力也就更可怕。
李自成在劫难逃。
洪承畴布下的网，李自成完全落入网中。
这就是崇祯皇帝手下第一名臣的厉害之处。
幸亏李来亨昨晚的奇功，把洪承畴斩杀了，否则，李自成也可能会放弃今天最后这一搏了。
敌人秘而不宣洪承畴的死讯，关内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孙传庭也不简单。当然，李自成知道，越像是没事就越表示有事。
曹变蛟出击了。
对于曹变蛟来说，眼前这三千多残兵，好像是在他刀俎下的鱼肉，不屑地笑了几声。他很兴奋，流窜八九年的李自成，现在就这么容易被他曹某人捉拿，立下旷世奇功，所以，他很兴奋。但是，他内心又觉得未免有点不过瘾，被大网网住的鱼，他只是在网中捉拿大鱼的人。
第一波是试探性出击，很快就退了下来。
刘宗敏嘴角轻轻地抽了抽，正准备发出“出击”的命令，突然瞥了一眼从侧后过来的一个人。李来亨，还有他手下的两百多精锐。
“闯王要我过来帮你冲个头阵。”李来亨说。
怎么，突然改变计划？李自成很少干预刘宗敏的战役计划，更不要说战术安排了。但是，多年的默契，刘宗敏很自然就接受了李自成的战术调整。每次，李自成干预战术计划都是成功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关键的。这次，他是体贴，是对刘宗敏的关爱。刘宗敏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欣然接受了李自成的体贴。
“好吧。来亨，不可恋战，冲动阵脚之后你就回撤，回到闯王身边，老营全靠你了。”刘宗敏说。
李来亨没有多说，回头对他的两百多精锐低声说了声：“杀！”
他不是说“冲”，而是说“杀”。
这两个字是李来亨常用的两个字，但意义不同，前者，最常用于配合大部队时冲动敌人阵势，扭转战局；后者，一个“杀”字，冷酷、无情，再加上悲壮。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杀人。
两百人，尖刀一样，快速插入了敌阵的中央。进，李来亨是刀尖；退，刀锋中间空出一道缝隙，刀尖回裹，片刻，刀锋从刀柄钻出，李来亨再次成刀锋。这种战法，没人能够复制，也没人敢复制，这是李来亨独有的战法，任何与他对战过的人，没有不胆战心惊的。因为，李来亨最近半年突然冒出来的名字，他的每一次出击，都标志着至少一个将领的人头被他提走。
在战场上，如果这种现象成为一种规律，那就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现在，尖刀插进了曹变蛟的核心阵地，顿时，阵内一阵骚乱，曹变蛟的护卫突然靠拢，严严地把曹变蛟围在中央。
不愧是明朝名将，曹变蛟的卫士训练极为有素，他们敢于用命来保卫他们的主人。
很快，李来亨的队伍像刀子一样从曹变蛟的方阵中拔了出来。
鲜血！插进身体的刀子必定是鲜血淋漓。
十几颗人头都是将官级的头饰。
“杀！”
“杀～杀～杀～”
刘宗敏等李来亨脱离敌阵的那一瞬间，他发出了进军的命令，千百人同时怒吼的“杀”声，地动山摇。他的部队早被李来亨的英勇感染得热血沸腾，现在，刘宗敏一声令下，这一千多人就如排山倒海之势刘宗敏的大刀上下翻飞，直奔曹变蛟
李来亨把几颗人头丢在李自成的前面，参将、游击，李自成看也不看，他只瞄了一眼曹变蛟的副将，这人有几次和李自成打过照面，是个极为凶猛的家伙，没想到，他只和李来亨打一次照面就这样丢了性命。
李自成的神色依然很严峻。
李来亨冲动了曹变蛟的阵脚，刘宗敏趁机大开杀戒。这个闯王手下第一名将还没开战就红了眼，现在他率领一千多兵将冲进敌阵，他的大刀飞舞，他的兵将迅猛凶狠，曹变蛟的大军混乱了。可是，李自成渐渐发现，优势只是暂时的，刘宗敏与曹变蛟的兵力相差过于悬殊，后劲不足，从刚开始的破竹之势到现在的胶着状态，预示着劣势很快就要出现。
曹变蛟不是徒有虚名的人，这几年，他和义军的战斗一直没有停过，他在朝廷的官兵中，始终保持主力地位，都说明这人是很有实力的。
曹变蛟没有亲自出阵，他站在一个高地上指挥着他的兵将，优势，渐渐转向了他这一方。他在微笑。虽然，他对刘宗敏不得不佩服，这样的猛将实在少见，但是，要取下刘宗敏的人头，大概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闯王，这样下去会成为消耗战。”李过说。
“嗯。我不担心这里。在曹变蛟的后方，可能有股更强大的敌人。洪承畴带来的总兵都没有露面，洪承畴虽死，但他的部下还在，谁取了我的人头，谁就会升官进爵。他们要洗刷洪承畴死亡的责任，唯一的途径就是我的人头。”李自成似乎在自言自语。
李自成的分析没有错，他的直觉也是对的。在曹变蛟的背后，就是洪承畴的重兵。但是，现在，不是等待和犹豫的时候，已经没有最好的决策了，如果说还有最好的决策的话，那就是四个字：“立刻行动”！
可是，李自成犹豫了，他看着三千将士，其中还有这么多的老幼妇孺，他们都是无辜者。他不是仁慈者，仁慈者成不了大事。他是绝望。本来，洪承畴死了，他认为机会来了，可是，现在他看见刘宗敏陷入了苦战，并且这种苦战是在李来亨挫了敌人锐气之后出现的。
啃不动，一个曹变蛟也啃不动，何况洪承畴的主力？今天，至少需要面对六个以上的总兵官，真的啃不动！
战场最怕的是主将犹豫，一旦犹豫，代价将是惨烈的。
“闯王，冲吧！”李来亨不能给他犹豫的机会。
“冲吧。冲吧。冲吧。”接着就是一群人请求。
高一功平素稳重寡言，他也忍不住地说：“刘总哨有些吃力了，再不冲我们也许就没机会了。”
闯王眼中流露出来的还是犹豫和不忍。
不行！再犹豫，什么也没有了。李来亨可不寄托有第二次穿越的希望，他突然大声说：“左右军全体注意，出击！杀！”
他一马当先，直冲敌阵。他的后面，不仅仅是他的两百人，也不是五百，而是两千多，所有的将士，包括闯王自己。
两百人的尖刀是把匕首，那么，两千多人，那就是一把大刀，杀戮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猛虎，一头猛狮。
李来享没想到，他的战法已经感染了闯王所有的部属，从没演练的战法，这两千多人不自觉就按照李来亨的战法进攻。刀尖，按理，应该是李闯王，可今天变成了李来亨。
大刀砍得很深。曹变蛟已经支持不住了，李来亨和李闯王的剑锋已经渗透到了中军，而这里的刘宗敏已经把曹变蛟的亲兵砍杀过半，并且被他杀的人都变成了两截。过去，刘宗敏的大名早在官兵中闻之变色，今天曹变蛟亲眼见到刘宗敏的杀人模样，胆小的真的会吓破胆子的。有人说刘宗敏是杀人魔王，果真，这人杀人不眨眼，他杀人时似乎还有种格外的快感。
退。曹变蛟胆怯了，脑子里冒出个“退”字，那么，溃败就难免了。可是，似乎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他的退，不是后退，而是向两侧退，所以，他没有溃败。李自成的部队不可能分兵向两侧攻击，他必须是握成一个拳头。
这是有计划的退却！
一切都在敌人的计划中，那是可怕的！洪承畴死前的安排很厉害，万无一失的布置。
现在必须出现没在敌人计划中的情形，这样，才可能出现转机。
曹变蛟退向了两侧，一边是贺人龙部，一边是孙传庭本部。前面，应该是洪承畴的主力总兵了。
幸亏洪承畴已经死了。
不！前面的大旗上，斗大的“洪”，这不就是洪承畴自己的中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