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古汉,多少风沙沉珂埋葬地底淤泥?
只知
是非成败转头空,一腔忠义戏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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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沙流逝,如同飞鳞蜕皮,随风升扬天上,水翊说不清这是为什么,这条西安大街他走过无数遍,见过无数次,在这条街上撒过尿和过泥,见证砖墙新旧,刻画现逝,却从没见过这种奇诡怕人的场景。
从打开家门开始,自己见到什么,它就开始剥落,不论是人是物,偶尔被光芒包裹,那人物就消失不见,化作一团爆散黄光,无边洒落。他害怕的大吼,狂奔,拉住人们不让他溜走,但人们见不到他,也不和他说话,仍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到了某个程度又爆散成一团黄光从他手心散落。水翊认为自己疯了,光斑越散越快,头越来越晕,这种如同梦幻般包裹在黄色光斑的世界随风舞动,随着他朦胧的雾眼,渐渐消逝。
眼前景物再次清晰的时候,世界已经不见了,凄凉入耳,举目皆是疮痍,房屋低矮,平目可见,见不到任何一点城市钢筋水泥的影子,人有了,只是衣衫褴褛,面目肮脏,长衫短袖,不见丝毫现代风采。
这是哪!发生了什么!
水翊心内如同重击,天旋地转的感觉愈加沉重,离开家门不过半小时,世界变化太快,他只觉得心内如同着火,喉头发甜,哇的一口鲜血喷出五丈。
闷血喷出,人倒是好受了一点,一抹嘴角抬起头来,目光不可及的颤抖着观察眼前的世界,魏巍抬起手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运动衫不见踪影,长布马褂,素色干净。一双布鞋轻便无比,双脚移动,却感受到下方空落,竟是芦苇屐鞋底。
头很重,习惯性一晃脑袋,头上竟然多出一条长发束冠来,木芝横贯发髻,挽成文士发带,却并无方巾。
什么东西?假发?。。不对,这个重量,绝对是真头发,我怎么了?时间过去太久了么,难道我站立到了异空间,现在才回来,人类已经退步到了这样的程度?可是我的发髻,衣服鞋子?怎么回事!
还有。我的手。。水翊举起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没有一丝老茧,光滑的如同处子的柔荑,映在阳光下,竟然有嫩白玉一般的光泽。这是。。水翊摸了摸身上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回复到了十三四岁的样子,没有丝毫岁月痕迹。水翊彻底迷糊了。
这种时候明显求己不如求人,街上流民甚重,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或者在躲什么,不论小孩还是大人,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表情,双目无神,面色死灰,无所事事的在大街上游荡。水翊猛地拉住一个从他过去的年老的粗布男人,劈头盖脸的就问:
“这是哪!”
话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样在大街上问路,别人不把他当神经病才怪,本以为这位被拉住的老人家肯定一甩手给他一耳光,喝骂一声小兔崽子,却没想到这老人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口中悲凄大呼:“公子爷饶命,小人什么都没了,儿子也死了,家也烧了,就剩下这一条贱命,公子爷放过老儿吧。”
水翊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话还没开口就跪下饶命了,这行为动作,绝对不是演戏,他拼命想扶老人家起来,却不想这老人家是怎么扶也不敢起来,而周围的行人也似乎见怪不怪,根本不去理会这个穿着光鲜的年轻人为难一个老人家。
“老人家,你先起来,起来啊,再不起来我就。。我求你了,别磕了,我的天。”
水翊本来脑子就乱,这一下跟这神志不清的老头拉拉扯扯的,心中又是羞又是恼,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当街一声大吼:“起来!我绝对不要你命!”
老头原本情感发泄似的磕头一下子停住,却也不起身,只是伏在地上,脊梁骨贴着,呜咽着哭了起来。
老头放弃磕头的动作,水翊这才将老头成功的拉起身来,抓起老头丢在地上的讨米棍,卷着老头走到了街角屋檐下坐好。老头仍自啜泣不已,见到周围无人理会,水翊总算是明白了,这回不是碰瓷。他轻轻拍了拍老人的后背,为他理理气,轻柔的问道。
“老人家为何哭泣?”
古人说话有古人的样子,水翊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座城里的建筑风格和人众服装,除了中国古代,绝对找不出第二家来。
老头毕竟岁数在那,就算伤心哭泣,也不至于和孩子般没个分寸,见到自己身边的鲜衣公子问询,渐渐停下抽泣,脏手一抹脸上泪珠,嘶哑着说道:“还能为何,颉利兵临长安城外,我的两个儿子都在程将军帐下战死了,老儿绝了后,如何不哭。”
颉利?!!程将军?水翊心头划过这两个名字,猛地站起身来举目向城墙上看去,方才被他忽略的战旗上随风飘扬的唐字生生刺入双眼。他只觉得心脏一阵紧缩,晴天霹雳般的跌落在身后房檐台阶上。
大唐。程咬金,颉利。渭水之盟么。我穿到了这个时候?水翊喃喃,尤自不信,猛地抓住一旁老人,骇的老人一生低叫。
“老人家,你告诉我,当今坐天下的是谁!!”
老人被面目狰狞的水翊吓住,双手颤抖着想要扯开他抓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公子爷力气怎么这样大,他的两个肩膀感觉都要断了
“是。是李氏天下。”
“李世民。我真的。我真的穿越千年,到了唐朝。。”水翊瞪大眼慢慢松开双手,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人开了玩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致幻剂才会有出门后看到的一切。唐朝。。唐朝是什么时候。唐朝除了打仗就是打仗,不要说吃饱饭,就是保住命都是很难得的事情,自己一个现代人,手无缚鸡之力,空有一身见识,但那有什么用,兵荒马乱时,皇帝都要拿起剑来保卫国家,自己又算什么,可以保证保住性命?
水翊心头保住性命的想法电闪而过,他猛的抓住,对,自己蹲在这,要不了两天就会和这些城中流民一样变得衣衫褴褛,自己如今身上还算干净,得想办法借着这身形象安顿好自己,否则的话,自己除了被拉上城头卖命,没有其他的路。至于为什么会穿越,发生了什么,暂时来说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事,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去搞清楚这些事情。对着地上仍惊诧不已的老头一躬身,水翊转身,开始了这条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大唐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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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长安不比后世的西安,面积多达一万多平方公里,如今在这方圆三十八公里破败的长安城内,实在是感受不到后世繁荣的万分之一。古代大城城墙十多丈算是正常,现在这长安城连年战火,城墙无暇去顾,竟是低矮破旧,远远看去如同农家草舍篱笆一般了,真不知道这样的城墙要打起来该怎么阻拦颉利的二十万铁骑。
“大家快去城东菜市口,范狗贼在那!”
“打死范狗贼,打死这个蛊惑圣上的馋臣!”
水翊正发愁该怎么询问这长安管事的府衙在哪,他好混个差事不至于被拉壮丁。却呼的听见远处街道上有人高呼范狗贼三个字,水翊明显感觉到周围人流一滞,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打杀了这个馋臣,皇上不会怪罪我们的!”随即人流疯狂了,高呼着通通涌向城东菜市口。
范狗贼?范兴?水翊方然知道这范兴大名,史书上曾说这人在为李唐皇帝献计之后心甘无悔的被人在菜市口围殴了半天,还说什么等到皇上召你们去打颉利的时候不要软了性子,光记得在他身上打没了火气。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水翊一下子兴奋起来。范兴出身贫寒,绝不是那什么封德彝之流自翊豪门大族的人可以比拟的,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碰到他,不得不说穿越者的确是有根闪闪亮的金手指啊。现在这地头上,只要自己抱住这根大腿,做个幕僚门客什么的,一时半会也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他想法很简单,唐史大致他还是知道的,渭水之盟,范兴向李世民献策,付出长安城内府库所有金银财宝,以用买通颉利帐下其他十八部族首领,颉利这次南下仓促,根本没有统一意见,十八部统领不过是想打着南征的名头来割一茬粮食,长安城内没有金银财宝,加上李世民虚虚实实的一番糊弄,他们也就不想累死累活的去打一座空城。只要自己对落魄中的范兴表现一番理解之意,然后装装高人子弟的派头,凭借着自己的见识,忽悠一个古代人想来不难,只要不碰到房玄龄,魏征之类的大BOSS,被人看穿的机会不大。
范兴啊范兴,你可一定要像史书上写的那样啊,不要坑爹坑娘坑全家的野史春秋啊。
水翊脚下生风,兴冲冲的随着人群一路拥到城东菜市口,远远地就看到一马车架人群中屹立,蹲下去地上隐约可见一红袍官员正在地上哼哼,群情激奋下,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拼命的上前想要踩踏一脚。只怕再这样下去,没等长安府尹来人,这人就要被打死在这了。
这人是谁,除了范兴还有谁,水翊心中何等卧槽,就算连年战乱,官员体质强横,也经不住这种流水线踩踏法吧。担心范兴这么弄冤死,他赶紧爬上一处断落在地上的横梁,甩开还稚嫩的嗓子怒喝一声:“尔等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朝廷命官!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