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当年于参战途中的鬼谷--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山谷,被一群不明身份的蒙面高手围攻。方靖左操双刃矛、右执护神戟,以一身绝术,与众高手苦战了大半夜,最后终究是寡不敌众,只落得全身重创、双目几乎失明,当场口喷鲜血、昏死过去!众蒙面高手见状,以为方靖已气绝身亡,才作鸟兽散去。
同易登天一样,方靖由于知道当年正派忽然走失选手,导致士气大挫,输得一败涂地,再加之,正派也不是他魏震天一人说了算,所以,他没有颜面再踏出江湖,也就隐居在这人迹罕至的鬼谷,不再过问世间曲直。
此时,方靖已将其子方正骐松开,同莲、穆临风,以及“塞外双雄”,一共六人,在瀑布边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方靖一边抬眼目视着远方的山岚,一边将陈年往事,娓娓道来,好似沉醉在一个遥远的、与他无关的故事。众人也都竖起耳朵、集中精力,倾听着这位二十年前、名满江湖的一代高手,讲述他非同寻常的遭遇。而紧挨着方靖而坐的方正骐,也正专心地聆听别后重逢的父亲、讲他荆棘丛生、崎岖不平的过去,一股骄傲之情、从他心里油然而生!
正当方靖讲得似醉非醉,众人也听得似癫非癫之时,忽然,方靖猛折起一杆野草,随手扬出,只听得一声闷哼,紧接着传来一阵长笑!笑声震荡山谷、响彻云霄!
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如此真气至顶的长笑呢?众人寻声而望,只见空地的另一角落,已悄无声息、高矮参差地站定五个人,中间是一个身穿稠质长袍的老者,约莫一个甲子的年纪,细看,老者目放精光、太阳穴高鼓,眉宇生威,方面阔口,暗想方才那阵笑声,无疑是从这老者的口中发出来的。老者左右两边,各站有二人,雁翅形排开。
老者左一为一个白衣男子,看其猥亵的眼神,以及清瘦身板,除了方靖没见过此人,其他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逍遥百步变”,纵使他一变再变,也变不了他那轻薄的神态,和猥亵的目光!尤其他一眼瞅见空地对面的莲花仙子,他那神情猛然又邪乎了三四分!
方正骐一眼看到“逍遥百步变”,忙扭头朝方靖道:“爹爹,这白衣人正是孩儿要捉拿的!”
方靖摆摆手,道:“先别着急,你爹爹好像遇见老熟人啦!”
方正骐满脸疑惑地问道:“是好人吗?”
方靖小声道:“不!是个混蛋!”
穆临风见到“逍遥百步变”,便即想起他那日在林子里搭救血蝴蝶时说的那句话,很想上前问他假办了他先父那一回,都做了些什么。但目光所及处,已在老者右首边那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身上了,但见他星目扬眉,朱唇皓齿,四方脸,高八尺有余,衣着光鲜,手摇桃花扇。穆临风认得他便是“逍遥百步变”的弟子、浪荡公子“熙远”。但此时,他表情冷傲、昂首挺胸,丝毫不似先前那般吊儿郎当。他一眼见到穆临风和莲,嘴角微微弯了一弯,似乎很想嘲笑,却又忽然打住。
穆临风每每见到此人,便是嗤之以鼻,此时欲要上前动手,却也被莲与方靖无声劝阻。
“逍遥百步变”左边那个人,长相颇具特色:他虽然身高不及四尺,却长了个脸盆大的脑袋,他光溜溜的脑袋顶上,不协调地长着一撮红毛,这还不算希奇,更为离谱的是,在他那猪头饼似的大脸中央,挤着他那宽嘴巴、小鼻子,还有一双绿豆大的斗鸡眼!这模样,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看模样,那五名来者之中,脾气最为火暴的,当数排列最右边那个一身膘肉的蛮汉,他生就五大三粗的身板,此时,他满脸的横肉、已憋成了猪肝红,一双怪目圆睁,血丝突现!他一对大耳朵肥厚无比,左耳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铜环,此刻,他双耳皆赤!在他那凶神恶煞的脸孔中央,硕大的一个酒渣鼻皱巴着,鼻尖上,竟然还长出了一个瘤,不知是天生如此呢?还是走夜路不小心、撞了墙,才起这么一个大包。总之,这个瘤,使得他整张面孔,乍一看,倒十分像牛魔王再生!
“是哪个找死的?胆敢朝你家程大爷鼻子上扔石头?”那像极牛魔王的蛮汉终于忍不住火气,突地一声暴喝开来。原来,他鼻子上那个瘤,是遭人袭击而形成的。
其实,那是方靖老前辈随手扬出的一杆野草,只经他非同寻常的手法一扬出,再砸在人脸上,那就如同被石头打中一样、生痛难忍。因此,这像极牛魔王的蛮汉,以为对方用的是小石头。
只见方靖老前辈腾地站起,挺身而出,已大步朝那五名来人跺去。原先在空地之上围坐着的众人,也都一个个陆续起身,跟了过去。
那五名来者中间、身着稠质长袍的六旬老者,首先见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一样太阳穴高鼓,却双目无神、面无血色的老人,朝他几人走来,正准备调笑一番,但忽然浓眉一皱,伸出左右臂往前面一拦,意思是叫左右的随从之人、先行退后,接着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方靖老兄呀!好久不见!”
像极牛魔王的蛮汉,本来以为上来一个领死之人,正心潮澎湃地不知该用什么手段惩罚对方,不曾想,让这六旬老者临时劝退,当真是火冒三丈,却只能眼见着烧焦了自家毛发!只恨得在一旁吹胡子干瞪眼。
方靖老前辈白果眼一瞪,干咳两声,昂起头颅,以他特有的公鸭嗓门道:“原来是‘千面郎’老弟呀!好久不见!”谁都听得出,这方靖老前辈是在模仿对方的口吻。
身着稠质长袍的六旬老者“千面郎”,二十余年前,就已经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纵然是久潜未出,却也有那么非同寻常的几手!这一照面就遭人戏弄,当即老脸挂不住了,但他并未就此发作,这“千面郎”,本性老谋深算、阴险狡诈,却偏偏喜欢假装清高,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此刻,他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仍然是笑脸相向,只是,这笑容似乎有点像哭,比不笑时反而难看一些。
“方才见到旧情人魏蝶啦!感觉如何呀?不过,她现在的名字,叫作‘粉蝶’,你可记住啦!”“千面郎”依然是老脸堆笑地发话,但其言语变得嘲讽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