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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辈子的朋友

“谁让他洗冷水澡的!”我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邻桌的人都纷纷朝我们这边看,欢雨和武云也回头了,但也仅是回了一下头。我那一拳头,什么效果也没有,就像砸进了棉花堆里。

我问的这个问题太过可笑,因为林云顺是成年人了,没有人会要求他做什么,不做什么,他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洗冷水澡,是他自己作出的决定。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云顺的亲密关系,就算我劝阻,云顺也未必听我的。

“小尤,你快回去吧!路上买点儿感冒药。”我极力用和气的语气说出来。小尤点点头,离开桌席走了。

我分明看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桃花和成泽甚至做出了一个深呼吸的表情。我对云顺的额外关心,似乎让大家都很吃惊。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想:不就是一次感冒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笑了,我真的笑了,我重新拿起筷子,笑吟吟地说:“兄弟姐妹们,赶紧吃哈。丰盛的婚宴。”

真的,一片觥筹交错。

“你们是欢雨的同学,是欢雨一辈子的朋友,今后一定要来茱锦市看她啊!”欢雨妈妈的这句敬酒词带了太多的抒情和浪漫主义色彩。

除了考上茱锦市公务员的成泽,依旧继续大学生涯的桃花,还有准备读研究生的林云顺、慕小尤,我真的想不到,剩下的我们,还有返回茱锦市的必要。我们永远忘记不了茱锦市这片沃土,这是我们大学四年的地方,我们的青春,我们的火热,我们的浪漫,我们永远无法忘记的很多事情,都发生在这里,茱锦市会是我们一辈子灵魂最深处的东西。但既然是灵魂深处,我们就绝不会轻易揭开它,轻易再返回到这回忆无限的地方来。

除去这些,我们也确实太看好武云教授和秦欢雨的实力了,其实主要是武云教授的实力。有了秦欢雨,他绝对能绽放第二春,甚至第三春,他现在已经在全国小有名气,在晋川省名气逼人了。我相信:假以时日,武云会在全国,甚至世界范围内名气逼人。那时候,可能茱锦市,甚至晋川省都放不下他了。“苟富贵,定相忘”,这里的富贵,其实也包括了名声。名人、贵人、富人最擅长的就是遗忘,最重要的就是遗忘过去发生的事情,过去交往的人。我们中的绝大多数,理所当然,是在被遗忘的行列。如果我们脸皮厚得不行,可能还会腆着脸去找未来的武云,未来的秦欢雨,但饿死事小,面子事大,何况,要饿死也是比较难的事情,于是,坚决不找,就等名人、贵人、富人主动自降身价来找我们。

“方磊,我们走吧?”刘光宇提问的时候还打了一个饱嗝,我突然就涌上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老大,做事要有始有终,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待到最后,做最后走的一批人;否则的话,就不要来嘛!”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板着脸。光宇老大肯定极后悔自己提出那个既没水平又漏洞百出的话。

“好吧!继续吃。”光宇老大尴尬地说完这句话,又坐了下来。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老大也笑了,脸涨得绯红绯红的,不知道是白酒红酒的作用,还是尴尬害羞的作用。

于是,我们继续懒散着,慢慢吃着。

敬酒环节的结束,在北方婚礼现场,也就预示着整个婚礼的结束,非至亲至友的人员,这时候就该走了。出席婚宴的人,这时就会自觉离场,关系略好一点儿,官略大一点儿,生意做得略大一点儿的人,这时候还要跟新郎新娘告个别,以示自尊、尊他。这时候,新郎新娘照例会送到酒店大门口,寒暄几句。于是,客人一步三回头,口里说着“别送了,快回去招待别人吧”。新郎新娘刚想返回婚宴现场时,第二波离场的客人又出现了,于是,这样的送来送去,将持续近一个小时,如果遇上爱说话的,可能一个小时都不止,再遇上一个喝醉酒、爱说胡话的,那真就没个时间点了。最后只好叫人把喝醉的人连拖带劝地弄走。

而比较好玩的是,一半以上来参加婚宴的客人,早在敬酒结束的第一瞬间,拍拍屁股走人了。可见,国人,起码是茱锦市的人们,很多都是不喜欢或者说不会说道别的话的。我小时候听过一个外国笑话:一个小男孩,不会说道别,到领村亲戚家做客,每当要离家时,亲戚准会说,住几天再走吧!于是,男孩就一直住下来。最后因此生了严重的病,才被亲戚送回了自己家。虽然这个故事有些夸张。但我想:茱锦市的人们,肯定有这样的人吧?

结婚绝对是一场重体力活儿,不论男方还是女方,没有良好的体力准备,很难过结婚这一关。因为是在茱锦市区举办婚礼,婚礼仪式已经严重简化了。传统的背媳妇(在离家门口五百米的地方就得下车或马,历经抱着媳妇转三圈走两步,背着媳妇跳砖,即兴恶搞化妆狂奔等)、够花(在二楼垂下一朵纸做的红花,花挂在绳子上,绳子一头在站在二楼的人手里,新郎要举着新娘把花抓下来,当然,很难抓,因为上边有人控制高度,在历经一番出汗大出汗的经历后,终于抓下来)、谢拜礼磕头(这个很恐怖,现今北方结婚越来越礼重,能够磕上个头的,一定是实在亲戚朋友,都五百一千的上礼,一百磕一个,在一个小时内,得磕数百上千次头,真正把人磕得全身无力,虚脱到底啊)、闹洞房(充分发挥十八般恶搞武艺,智力加体力大比拼啊),整个一圈下来,晚上睡觉,新郎新娘哪还有亲热的劲儿,只有挺尸般睡觉了。如果遇上冷天气结婚,感冒发烧那几乎是百分之百的事情。

武云和秦欢雨幸运地逃过了这一劫,武云的亲朋好友,孩子都快跟我们一样大了,想来是怎么也闹不动了。而我们,正经历毕业离别的伤,虽然这场喜事让大家都临时快乐了一把,但闹腾的心,却怎么也调动不起来了。

但绝不能放过武云和秦欢雨。我想:十年后、二十年后,武云和秦欢雨回忆婚礼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平淡无奇,只是一顿饭,一个象征性的仪式,而没有任何“闹”在里边。那时候,欢雨再遇到我们的时候,会不会怪我们,怪我们没有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没有尽到朋友该尽的“闹”的责任。

想到这里,我又一拍桌子,大喊:“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闹一闹。”这次没有旁边桌子的人看我们了,只有七个人愣愣地盯着我。

“闹什么啊?”杨巨一脸迷茫。

“笨!”成泽接过了话,“闹洞房呗!虽然这儿不是洞房,也相当于是闹洞房了吧!”

“哈哈!聪明。”我刚说完这句话,新娘秦欢雨和新郎武云就朝我们这儿走了过来。其实,这会儿,人已经走个八八九九了,剩下的人,除了我们八个,就是秦欢雨的父母、武云的老舅和婚庆公司在现场正拆着各种设备和布置的人了。

突然就很佩服古时候造字造句的人,“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真的,热闹是暂时的,冷清和平淡才是永恒和常态。一千多平方米的婚宴大厅突然就静得让人发凉,工人们拆设备的单调声音,甚至传出了回声的效果。

“准备玩游戏!”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七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和雀跃。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我的兴奋。真的,在这个时候,什么鸢儿、云顺,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一个人能够身临其境,他肯定就能够明白赌徒的心理了,为什么会从输几百几千块钱到倾家荡产,直到把家人输光,把自己输光。就像我这个时候的心情,眼里除了“闹”,别的一概没有了。

看到我们的坏笑,武云的一张脸就苦下来、拉下来了。他是过来人,深刻知道这“闹”的厉害。秦欢雨仍旧笑意盈盈,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哈,单纯。再说了,闹洞房的时候,永远是一群男人,围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事情,秦欢雨她们这些女人,除非是自己的洞房,否则,闹洞房对于她们来说,永远都只是一个传说和一个概念而已。

我可以对天发誓并证明:秦欢雨肯定是第一次结婚,她来到晋川师范大学的时候,甚至到遇到我,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处女。不过,大学四年,造化弄人。再说了,人都是会慢慢改变的。四年光阴,足够改变一切了。

“武老师,别害怕,这儿既不是家里,也不是床上,咱们文明闹。”我刚一说完,周围就响起了一阵欢快而不乏邪恶的大笑声。这笑声,当然也包括武云和秦欢雨的。在新郎新娘的婚礼上,不管闹婚的人提出什么样的出格要求,新郎新娘都必须笑盈盈地对待。没有别的理由,因为这是你的婚礼,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怎么能够生气,怎么能够拒绝。当然,超过人的承受度和极限的要求,闹婚的人,也只是提提而已,不会当真让新娘新郎去干的。这也相当于一个博弈和妥协的过程——闹婚的人和新娘新郎双方博弈和相互妥协。于是,在这过程中,留下一段永远难以忘怀的“闹”的回忆。

“武老师,欢雨,我代表大家提一个活动吧!一个很老很老,但经久不衰、无伤大雅的活动。这个活动特别适宜在这里搞。”我停了下来,假笑着看着大家。所有人都被我搞蒙了,不知道我要出什么点子。欢雨甚至有点儿忐忑了。

“活动其实很简单,这个活动名字叫‘报站点’,不说别的线路了,就说茱锦火车站到晋川师范大学东门这一条公交线。”我正要往下说,欢雨打断了我:“武云从来不坐公交的,怎么知道站名啊?”

我伸出食指,用鄙视的眼神对欢雨说道:“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闭嘴!我还没说完呢。”武云干巴巴地看着我,无奈地笑。

“从茱锦火车站这一站开始,一站挨一站报站名,每报一个站名,就得在欢雨身上类似门铃的地方按一下,欢雨在按的时候,得说一句‘叮咚’。”我还想继续往下说,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当然包括秦欢雨和武云。当然,身为正常成年人的我们,自然知道女人身上哪儿更像门铃了。

“别笑,继续听我说。”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又继续道,“要这样说,每一站都要这样说,‘茱锦火车站到了,上车的乘客抓紧上车,下车的乘客收拾好您的行李’,这个时候,再按一下欢雨的‘门铃’,欢雨再说一声‘叮咚’,一站挨着一站,一直说到晋川师范大学东站为止,一共十六站。说错一站,就从头开始重说,重按。好了,说完了,石辉老二,你给武老师报一下站名吧!”这段话很长,我说得很慢很清晰,说完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丫的,演讲果然耗费精力啊。

接下来,石辉老二清楚明白地运用晋川普通话,给武云清晰地说了三遍从茱锦火车站开始,到晋川师范大学东门这十六站的名字,武云说他肯定记住了。说实话:既然是参与教学的名教授,那记忆力当然没得说啊。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绝对是武云和秦欢雨一生中疲惫而印象深刻的一段回忆。武云不停地报着站名,按着欢雨那傲然挺拔的“门铃”,而欢雨则不停地“叮咚叮咚”着。在我们的呼喊、催促、大笑声中,武云和秦欢雨总是错误百出,不是漏了一站,就是忘记了按“门铃”,或者忘记了说“叮咚”。眼看天色有一点儿雾蒙蒙的感觉了,我们才放过了他们两个。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是属于武云、秦欢雨他们这一大家子的。这一大家子包括了武云、秦欢雨、欢雨的父母和武云的老舅。他们将在这两个小时里,好好地吃一顿饭。这五个人,只能在早上略垫一下肚子,一天折腾下来,肯定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但没有办法,婚姻就是这样,痛并幸福着。

武云和欢雨真诚地邀请我们到他们的新房去。北方的婚礼仪式,一旦结束,就只会剩下孤零零的几个嫡亲亲戚,一般不会超过五个人。近十几来年,随着独生子女常态化,四人,甚至只剩下三人的嫡亲家庭,也很正常。要不是因为路远,欢雨的父母和武云的老舅也可能今天或明天就回自己的家了。

这个时候,新郎的兄弟、好朋友们就派上了用场,起到了大作用,起到给他们闹洞房,让他们的新婚之夜快乐热闹的作用。新婚之夜,是不能与寂寞相伴的。当然,春宵一刻值千金,人们会在凌晨前的几分钟,纷纷离开的。

我们也真诚地答应了武云和秦欢雨,一定会去他们家。我们现在在酒店乖乖地等着车来接。武云会派车来接我们的。

婚庆公司负责拆除现场布置的人已经走光了,现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我突然想起了云顺,心就狠狠地疼了一下,疼得我甚至弯了一下腰。我马上给慕小尤拨了一个电话:“小尤,云顺怎么样?”

“没事,头有一点点热,但没有发烧,有一点儿咳嗽,已经吃了感冒药了,刚刚睡着一会儿。”小尤的话语显得有些忧郁,她一直陪着云顺。

“没有其他的不舒服吗?”我有点儿担心云顺。

“云顺说身上没劲儿,感冒了应该都这样吧?”小尤的语气很不确定。

“应该是吧!我感冒了就是这样的,我们宿舍的人感冒了都是这样,休息几天应该就好了。吃了感冒药,应该问题不大。”我安慰着小尤。

挂了电话。其实我还想说一句:小尤,就住在我们宿舍,住我的铺,照顾云顺。但我没说,我想,这句话不用我说,小尤肯定知道的。

但是我和小尤都不知道,我们确实是掉以轻心了。

秦欢雨一家子坐在紧靠着舞台右边的一张桌子上,吃着酒店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桌菜。宴会厅的灯没有亮起来,但随着时针逐渐指向七点,天渐渐昏暗下来,那是一种明亮的昏暗,天还是明亮的、光洁的,但比起正午来,房间里不止暗了一倍。于是,酒店就把那张桌子旁边的两个壁灯打开了,橘黄色的光。

在那团橘黄的光里,一家人亲热而愉快地吃着饭。这肯定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餐。

刘光宇、张亮亮、石辉、尤惜园、成泽、桃花、杨巨和我,我们八个人,就站在欢雨他们所在位置对角线的另一端的阴影里。

“他们是幸福的,我们是苍凉的。”我无比感伤地冒出这一句。

“不,我们也是幸福的,哥!”桃花不服气地反驳道。

“对,我们这苍凉的幸福,衬托着他们幸福的幸福。”我又说道。

桃花不再理我,大家笑了起来。

是的,我们是在等着给别人热闹,给别人幸福。可是,我们热闹吗?我们幸福吗?至少,我们现在是既不热闹也不幸福的。而且,云顺还生病感冒了,鸢儿也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了。最令人伤感的是,现在站在这里亲热的我们,两天半后,就将各奔东西,很可能在一个漫长的时间内,再也不能相见。

在那橘黄色的灯光下,秦欢雨一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我们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那股温馨足以让我们掉下泪来。

在还没有正式开吃以前,欢雨的妈妈,先给武云夹了一筷子,再给欢雨夹了一筷子;欢雨的爸爸,也是先给武云夹了一筷子,再给欢雨夹了一筷子;武云的老舅,给欢雨夹了一筷子,再给武云夹了一筷子;紧接着,武云分别夹给欢雨,欢雨的妈、爸,自己的老舅;欢雨分别夹给武云,自己的爸、妈,武云的老舅。于是,一家人脸上就挂满了微笑,微笑从表皮深入到肌肉,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走吧!去外边转转,酒店的后园,有一个热带园林。”我突然打破了沉默。我知道,每个人心底都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是感叹幸福的。

于是,我带头,我们一个接着一个,向酒店后边的热带园林走去。

阳光虽然仍旧刺眼,但已经射出了夕阳的角度和那种独特的傍晚才会有的血红。那种滚烫得恨不得让人立刻脱光身上所有衣服,然后跳入冷水池的热,到现在转变成了一种憋闷的燥热。夜,在这一刻,或者下一刻,就会马上到来。夏天的夜的到来,是很突然的。白天死撑着死撑着,一直不肯降落,但随着时针的“嘀嗒”一声,夜突然就降临了,毫无征兆的,根本没有那种昏、灰、淡黑、灰黑、墨、墨黑的过渡,天突然从光明就变成了黑暗。

但现在还是光明,我们还有半个甚至一个小时的时间来享受光明。

我们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叫热带园林,而不叫花园了。因为这里连一朵花也没有,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热带植物,在绝大多数盆栽与盆栽之间,巧妙布置了高大的木栽、亭台、假山、流水,使得面积实际不大的整个热带园林,要想完整地逛一逛,也得一个小时。

热带园林的顶部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穹顶,但随着盛夏的到来,凭借茱锦市动辄四十度的天气情况,这个穹顶显然被到处开了种种窗口,如果一旦进入春秋冬,我想这些窗口肯定会次第关闭的。

我们正对的一面,是日落的地方,我们正是通过那巨大穹顶看到日落的。严格意义上说,这个热带园林,是一个极高的巨大的倒“U”字形,而且整个倒“U”字全部是透明透光的。整个穹顶保守估计有三层到四层楼高。有几株不知名的巨大叶子的热带树,已经长到了穹顶的顶部,被酒店管理者残忍地砍掉了脑袋。

我们进入热带园林的一边,这里是一条雅致的走廊,走廊上长满了各种碧绿得滴水的藤类植物,走廊全是原木铺就的,顶部栅栏状的装饰被绿藤爬了个满。更多的生命力旺盛的藤条,向走廊的两边垂了下来,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景观。走廊里的光线,比走廊的进口和出口要暗一些。而我们,现在就在走廊的进口。

走过走廊,就到了左边一排木质桌椅边,每一组桌椅之间的间距很大,这给了人们合理的心理和生理距离,让人可以放心地交谈——这本来就是人们休闲谈心甚至进行私密事件的地方。经过这片紧挨着热带园林北边的休闲区,在尽头处往南一拐,就是一处潺潺流水的假山瀑布。拾阶而上,突然来了一个大的落差,下边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几尾红的、黄的、白的、杂色的锦鲤,在怡然自得地慢慢游动着,颜色鲜艳刺目,领头的那条,非常肥大,在小小的池塘里,有一种“巨大”的感觉。

再走下九级台阶,往前踱几步,就是一个小小的亭子,这个亭子正巧能够容下我们八个人。整个亭子都是由竹子建成的,里边的桌椅也一律是竹子。亭子的四周,正旺盛生长着翠绿的竹子,桃花急冲冲上去摸着竹子问我:“哥,这是活的吗?”

我笑了,这些竹子肯定是活的。因为在一片翠绿当中,也夹杂了不少苍黄。如果是假的竹子,是不会有死叶、落叶和黄叶的。

再往东北方向走,又是一片小池塘,池塘的水顺着自然的落差,向下流动着。我又看到了那条肥大的鲜红色锦鲤,而且,它后边跟着的锦鲤,增加了不止一倍,最后边,又出现了一条金黄色的同样巨大的金鲤。

再往前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栅栏和竹子编成的网眼围起来的1.5层高的房间,里边养着巨大的金刚鹦鹉和白鹦鹉。金钢鹦鹉非常巨大,体型就像一只成熟的大鹰,羽毛鲜艳夺目,主要有红色头腹尾加红色青色翠色三环翅膀和尾羽,黄色头腹尾加黄色绿色翠绿色三环翅膀和尾羽两种及其他杂色。白鹦鹉则是全身雪白,只是头上顶着一个黄色的头羽,白鹦鹉不动的时候,黄色的头羽,就静止在脑袋上形成一个反“C“形,如果动起来,就成为了一个“O”形的黄色花环。金刚鹦鹉有二十多只,白鹦鹉十来只,它们全都走来走去,只有不多的几只待在自己的地盘一动不动,因此没办法确定准确数目。特别是金刚鹦鹉们,还不时地大叫几声,声音不是太大,只有在这间屋子前才能听到,可见屋子采用了一定的隔音材料。

这家酒店每周六日都有鹦鹉表演,这些鹦鹉们,经过驯兽师或者叫驯禽师的教养,已经能够进行数量不少的表演了,是酒店的一大特色。据说,金刚鹦鹉的寿命接近一百年。

当我把这个告诉大家的时候,成泽笑着说:“如果我现在养一只金刚鹦鹉,不就能传给我的孙子、重孙子了。”桃花生气地用力道极其有限的拳头打着他,大家全都笑了起来。

走过鹦鹉馆,就到了热带园林的南边。南边远离入口的一端,竟然是一个海豹池,大约二十平方米的月牙形水池子里,竟然游动着一只真正的小海豹。池子四周起了至少1.5米高的铁栏杆围栏。小海豹只有一米多点长,在不到两米深的池子里欢快地游着,昂着头,还不时来一个潜水。在离水面不到半米的上边,有一个突出的平台。见我们走了过来,小海豹竟然一跃跃上了平台,抬着头看我们,那黑黑的眼睛和略具憨态的动作,至少吸引了我们半个小时的关注。那个平台,应该是小海豹的喂食处吧?看到人来了,小海豹还以为是喂食的来了。不过,发现我们只是围观,小海豹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池子,继续畅游起来。池子的水跟整个园林里的水是相通的,并且,一直在流动交换着。从肉眼看来,小海豹的生存环境是干净异常的。

离开小海豹,顺着南边往东走,就可以看到:南边和北边是完全一样的布置,一排排的木质桌椅,每一组桌椅之间的间距很大,同样非常适合交谈休闲。我在一个椅子上坐下来,虽然椅子是纯木头做的,而且没有垫任何东西,但感觉特别舒服。站起身来仔细观察,原来椅子进行了人体学设计,中部略低,而在一个屁股大小的位置上很平坦,四周略略高起,形起了一个盆地的效果。这样的椅子,屁股坐下去绝对舒服极了。仅这一点,这家五星级酒店,就完全令人刮目相看了。

这时,我们已经回到了进来热带园林的入口走廊处,这时,我们才看到,原来池塘的水,是整个从走廊下边穿过,一直流到假水瀑布那里了。原来,这个园林里,不是池塘,而是一条流动的小溪啊。只有瀑布处使用了电力抽水,其他地方,均是依地势自然流动,而其间,莲叶清清,鱼儿肥美鲜艳。

我们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武云一家已经到了杯盏交错的最后阶段,武云很HIGH,秦欢雨很HIGH,武云全家都很HIGH。一种真正的欢乐和幸福,我只有用HIGH来形容。这个词,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最符合那种场景。

我给慕小尤打了一个电话:“云顺怎么样了?”

“睡着了!”慕小尤的声音急急的,有点儿轻飘的感觉,“不过头有点儿烫。”

“到底烫不烫?”我真有点儿为她着急,“你把自己额头放到他额头上试试。”

“有点儿烫!有点儿烫!”慕小尤着急起来,“怎么办啊?”

“他不是喝药睡着了吗?让他睡会儿,起来吃晚饭时,如果还头疼发热,就带他去输液吧!”我寻思着,靠吃药,云顺的感冒不可能好了。万一真发起烧来,别把这帅哥烧糊涂了,还是赶紧让校医给看看,打个点滴吧!

“我们九点前肯定就回去。要是到医院的话,给我打电话。我挂了啊!”放下电话时,我老觉得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走!咱们找欢雨去。”成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是那句“我挂了啊”,其实,我真的没有挂了。

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正是一家人擦手抹嘴的时候,吃饱喝足准备动身回家。欢雨妈妈非常客气地对我们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长时间。”这绝对是客气话,我们等了,绝对没有半个小时。以我们的脚程,如果不是故意走慢拖拉,十五分钟时间就能够走完那个热带公园,然后就猛然出现在武云一家面前,之后,就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地吃。

武云开车,拉着秦欢雨的父母。武云的老舅,老当益壮,开车拉着我、成泽、杨巨、石辉、光宇。欢雨开车拉着桃花、尤惜园、张亮亮。我们一行,绝对够得上轻微醉酒驾车,而且有一辆是超载,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在晋川省茱锦市最牛B最给力的解放路上狂奔着。解放路的这一头,是鳞次栉比的商业楼和大酒店,解放路的那一头,是富人集聚地,那零零星星却又灿烂无比的光点儿告诉我们,那就是一幢幢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购买到的豪宅。而我们,现在就在向一幢这样的豪宅驶去。这幢豪宅的男主人公叫武云,女主人公叫秦欢雨,而我们,是他们的朋友,可能也是一生中最开始也是最重要的朋友。至少对于秦欢雨,确实是这样。

欢雨妈妈和爸爸,还有武云的老舅,识趣地离开婚房,到一楼去了。欢雨妈妈满眼含笑着对我说:“方磊,你们尽情地闹吧。我给你们准备吃的去。”

闹婚,在北方人的习俗中,是在底线之上,闹得越凶,闹得越狠,才越幸福,才能给新郎新娘带来更多好运。

“关上门!光宇老大。”我发出指令后,老大“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桃花、惜园、亮亮三位同学,要不你们出去吧。没见过有女生闹婚的。”我刚说完,大家就笑了起来,我看,数武云笑得最欢乐。

“哥,我不嘛!我不嘛!”桃花拖住了我的胳膊,左右摇晃。我了个去,我正准备投降呢,尤惜园和张亮亮也在一旁准备扑上来。没等她们过来,我就彻底缴械投降了。真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如果我坚持下去,一会儿还会有三个英雄来帮这三个美人。

“好了,只准看,不准动,不准说。”我假装吓唬桃花。她们三个倒是挺乖的,一字排开,坐在了卧室门左手的沙发上。

光宇老大、石辉、成泽和杨巨愣眼看着我,我彻底放开了,说:“杨巨,你下楼,找一个顺手的东西来,比如,鸡毛掸子啥的,能够打人、控制人就行了。”

杨巨坐着没动,我吼道:“坐着干啥啊,赶紧去找。”

杨巨“刷”的一声就跑下去了。

“今天咱们主要来文的啊。看,除新郎官外,在场五个男的,每个出一个节目,节目不限,要求必须少儿不宜。由新郎和新娘主演。如果演得不符合标准,或者不演,就用杨巨一会儿拿回来的东西侍候着。”

我刚说完,杨巨就拿着一根棍子上来了。大家望着他笑了起来,他有点儿莫明其妙,却也跟着大笑起来。这家伙真实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一米多长的竹棍,竟然有成年人的大拇指粗细。我拿着竹棍对欢雨说:“欢雨,你和你老公可别怪我啊。这棍子可是杨巨找来的,要怪就怪他了。”杨巨想要下去换一根,被我阻止了,“别了,同学,难道你还计划拿这个棍狠抽啊?”杨巨又微笑着坐下来。

按照宿舍年龄排行,第一个节目由刘光宇老大出。等老大说明白节目内容时,我们齐喊他变态。下面是他的原话:“欢雨,武云,你们俩狠狠地亲一个,亲出很大的声音来。”老大还没说完,自己就笑了。我们也大笑。老天,这也算个节目吗?如果算,那只是听起来最搞笑的节目。

新郎新娘还在扭捏中,我装火了:“装什么害羞,都老夫老妻了,亲一个怕个鬼。再不动,看我狠抽你。”

大家笑起来,我顺势往武云身上抽了一下。他匆匆往前一冲,抱住欢雨,在欢雨嘴上啄了一下,只有一点儿小小的声响。

“不行,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不行!”房间里响成一片。武云又啄了一下,比刚才响了一点儿。

我冲上去,用竹棍子在武云的大屁股上抽了一下。武云“啊”地大叫一声,紧接着“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听到没有,要这样大的声音。”我在一旁怪笑着。

“好好好,饶了我们吧!”武云这时候的哀求只能换来一场哄堂大笑。秦欢雨无助地说:“别打他啊!”

“好,没问题,那就打你吧!”我作势要打欢雨,武云腾地就挡在了秦欢雨的前边:“打我吧!就打我吧!”

“你好贱啊!请求磊哥打你。”成泽冷不丁来了一句,让大家差点儿笑岔了气。

第一个节目,最后以秦欢雨和武云互抱中的一阵狂吻结束,声音很大,就像狠狠地吮吸冰激凌时的声响,并且还得故意吧唧着嘴,难度很高。

老二石辉的节目被狂批没创意,但说实话,一个人想一个,已经穷尽想象力了。没创意,也得执行。石辉找来一个白酒瓶盖,呈圆柱形,两头相通着。要求是,武云和秦欢雨分别在一头,用舌头顶着瓶盖,在床上步行、转圈。在整个步行、转圈的过程中,不能用手,只能用舌头顶着。如果不慎用手了,或者瓶盖掉了,那就重来。

很快,武云就被我们扒得剩下背心和一个半大的裤头了,其实,这个半大的裤头,是经过我们特许,到内卧换的。秦欢雨要比他好一点儿,下身是七分裤,上身是紧身T恤。那个傲人的身材啊,如果我们再小几岁,肯定会当场流一地鼻血。

节目开始了,石辉喊着:“向前!向后!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向前转。”然后武云和欢雨脑袋紧紧地挨在一起,用舌头一左一右顶着瓶盖,分别撅着两个傲人的大屁股,在床上走来走去。站在床周围的我们,淫笑声一片。

我敢肯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来我耳旁说过一句:“他们俩的屁股好大啊。”男生跟男生在耳边说的时候,这句话变成了“秦欢雨的屁股好翘啊”,哥也不能免俗,我也亲自到喊着口号的老二石辉那儿说了句:“老二,他们俩的屁股好大啊!秦欢雨的屁股好翘啊!”算是对大家语言的一种总结。

秦欢雨刚问了一句“好了没有,到时间了吧”就后悔万分,她好像忘记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说话一定是要使用嘴和舌头的。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而这个时候,武云和秦欢雨早已累得大汗淋漓了。

这个节目,俗话叫“转着圈子丢丑”,你想,两个人头对头,每个人撅着个大屁股动来动去,一身汗,不丢丑难道丢美啊?

成泽出第三个节目,这小子很损,出的节目快到底线了。秦欢雨横着躺在床上,然后武云以做俯卧撑的形式,撑在她的身体上空,欢雨的两脚处,放着一只喝光了的白酒瓶子(这个时候,武云差点儿流冷汗了,幸亏白酒瓶是圆的),武云只能用自己的下巴到腹部这段身体,把瓶子往上赶,一直赶到欢雨的脖子处。而在赶瓶子的过程中,杨泽规定了几站,每到一站,成泽说停,武云就得停,这个时候欢雨得报规定的站名。

武云开始赶瓶子了。他轻微地喘着气,用胸部不断地把瓶子从欢雨的脚下部往上边赶,在赶了几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窍门,把瓶子赶到了欢雨平躺着的身体的腹部下边,欢雨断断续续地说了声:“沟……到沟了。”

“不行!重来。”成泽冷酷地说道,就像在做一个科学实验。

“芳草沟!芳草沟!”武云像在喃喃自语,又像在帮欢雨记忆。

当武云第二次赶到那个部位的时候,当欢雨说出芳草沟那三个字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我们突然就爆笑起来,包括武云自己。欢雨、桃花、惜园和亮亮莫明其妙地看着我们,然后,桃花的脸突然就红了。我再扫视桃花的脸的时候,突然有一种不好意思和尴尬混和的感觉涌了上来。

桃花叫了起来:“都怪你,哥!都怪你。”

“怪我啥,叫你们走,你们不走。”我的脸也“刷”地红了,我能感觉出来。

接下来就平淡无奇了,武云把空酒瓶赶到了欢雨的胸前,欢雨报出了“二台山”的名字。

不过,我们都记住了:成泽这小子真损。

最后一个节目有一些争议,杨巨真的要触到闹婚的底线了。但经过表决,我们男生一致同意,这个很正常,顶多算是底线了。不过,这个节目确实够损,够难为情。这个节目出现后,成泽的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还是那个瓶子,这次轮到武云平躺在床上了。武云平躺下后,那仅剩一点儿的小肚子,几乎就不存在了。一个比较完美的中年男人的体魄展现在我们眼前。秦欢雨不需要做俯卧撑,她只需要坐在武云的旁边,用那只瓶子在武云的腹部和大腿根之间的位置不断滚动,一直到武云明显有了反应。用生理学上的话说,就叫勃起。

欢雨就像北方中国的每一个新娘一样,在坚持了几分钟的拒绝后,也只好答应了。第一分钟,她用瓶子慢慢滚着,把脸转到后边不看。每一个在爱人性事间变身为疯狂荡妇的女人,在情人之外的人面前,绝对会立刻变身为一个贞洁的女性;而男人,同样也是这样。

在我们的催促下,欢雨不再转过脸去,在调整位置的同时,加快了滚动的速度。在某种意义上,这个游戏,其实对男性是一个巨大的启蒙和考验。如果你能够在这一生最好的男性朋友的注视下,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明显地勃起,那意味着,再紧张的关口,也不会再难倒你了。

我原以为桃花、惜园和亮亮三个人一定会背过脸去,想不到,她们瞪大眼睛,正看得HIGH。这三个纯粹骨子里的“坏”女人啊。

“欢雨,用手吧!”我哈哈笑了起来。

“方磊,你能不能不要给武云压力啊?这场面,本身就鸭梨巨大了。”石辉以老二的身份教训我道。

“是,老二教训得是。”在我阴阳怪气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欢雨正把瓶子甩到了一边,上手了。没多大一会儿工夫,武云就有了明显的巨大的变化。

这个时候,桃花、惜园和亮亮转过脸去了。在更巨大的笑声中,游戏告一个段落了。武云和秦欢雨气喘吁吁地跌坐在了床上。

下面是我的节目。

在大家欢声笑语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下表,已经八点半了,就算我们现在往宿舍赶,回去也铁定超过九点半了。看来,我对慕小尤食言了。

“我要出最后一个节目了啊!”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欢雨和武云恐惧地看着我。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当众做爱的。”我觉得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幽默,但大家还是哈哈大笑起来,“我只需要你们动嘴。”想不到的是,这句引起了更加巨大的哄堂大笑。我仔细一想,确实,太容易想歪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都有点儿窘迫了。

“磊哥,那你说的啥意思啊?”成泽怪笑着问我。我拿起竹棍,对准那小子的屁股,狠抽了一下,他跳去一边揉屁股去了。桃花嗔怪我:“哥,不要下狠手啊。”

“放心,打不坏的,他屁股肉多。”可我心底里已经骂了桃花一万句了,这还没嫁过去,就把哥彻底抛弃和背叛了,白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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