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了顾城常去的餐厅,门面不大,没有西餐厅那么摆样,墙面的橘黄色看起来干净又温暖,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水果香。
其实阿拉这一代资产阶级并没有别人口中说的多么蛮横霸道,真正的富家子弟是很礼貌随和,很有教养的。只有个别的暴发户吃饱了撑着天天对别人横吹鼻子竖瞪眼的。
尽管餐厅很随和,可是阿拉的一身运动装还是显得很突兀,很快阿拉发现自己想多了,诺大个餐厅一个人影也不见。华钟泽漫不经心的随便找了位置坐了下来,说:“你包场了?”顾城微笑着挨着他坐下来:“回国的第一顿饭有必要正式点,不是吗。”
阿拉在他俩的对面坐了下来,翻开菜单,细细的浏览,这是大宰顾城一顿的好机会,她对着服务员说:“要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最后来一份黑森林蛋糕,大份哦。今天要把顾城的卡刷爆!”顾城也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脸上是隐隐的笑,自信的说:“你可以试试。”华钟泽的目光淡淡掠过阿拉,似是不经意的问:“你手指是你半夜想啃猪蹄啃的嘛?”
阿拉想起顾城的话,骄傲的举起中指,大声说:“这是我优秀的证明!”顾城有点啼笑皆非。
阿拉喝掉最后一口土豆牛奶浓汤,茶饱饭足,她有点讨好的问华钟泽:“你吃不吃蛋糕啊?”“自己解决。”华钟泽冷冷的丢一句。
“嘀嘀~”顾城的手机响起,他起身笑着说:“女朋友打来的,我出去一下。”阿拉切蛋糕的手一顿。
他的话语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阿拉和华钟泽一瞬间都好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小孩,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也不动。
顾城是故意的,他那么聪明,总能瞬间看破人的心思。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姜阿拉,不知道华钟泽。
他那么聪明,所以他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只用了一句话就把看似美好和谐的关系划的支离破碎。
服务员小姐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好像要下雨,灰黄色的天空,就像鱼子酱,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感觉,那感觉让人窒息。
这些年,读他读过的高中,参加他参加过的比赛,拿他拿过的奖。阿拉一直跟在顾城身后,就像影子追着光。
他一定知道了阿拉正在办签证,他一定知道了阿拉在申请波士顿大学,他一定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他。阿拉有点想笑,她是那么的喜欢他,喜欢他到连一句喜欢你都说不出口。
唯有你深得我意,也只有你不识抬举。
莎士比亚说过,相爱的人分手后,不可以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也不可以做敌人,因为彼此相爱过。
可是他没有告诉人们,单恋的人们该怎么办。
饭桌上剩下的两人脸色都很不好看,就像窗外的乌云。服务员小心翼翼的不敢靠近。心想,有钱人真不好伺候。
顾城回来,埋了单。走到两人面前,好像早就预料到两人的表情一样,平静地说:“不要轻易把喜怒哀乐表现出来,越是先露真性情,越是易受人操纵。”
“我已经不想再听你说的这些大道理了!”华钟泽唰的起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拽起阿拉的手就往外走,阿拉难得没有反抗。
顾城环抱着手走到屋檐下,看着不远处两人的背影,感叹一声:“正是好时节啊。”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华钟泽还是不管不顾的架起摩托车开着七十迈的速度一路狂奔,阿拉不得不使劲抱紧了他的腰。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有点疼,周围的空气很冷,两人贴的很近,更容易感受到华钟泽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在阿拉家门口停下,熄火,高大的铁栏门已经自动打开了,阿拉和华钟泽早已浑身湿透。开的再快的车,也跨越不了时空的雨。
阿拉跳下车,转身正对着他。华钟泽突然伸出手,一改往常,温柔的给阿拉理顺潮湿的碎发。
她有些恍惚的看着华钟泽,小时候那个抱着药丸,嬉闹哭喊的华钟泽不知不觉消失在岁月里。
她突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褪去青涩,面前的这个少年,有着宽阔的肩膀,细腻肌肉线条的手臂,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被低温熏得指关节泛着红,潮湿的黑发耸搭在眼皮上,水珠顺着肌肤滑落到喉结处。
她突然有些不自在地偏头,躲过他的触碰,他就停下动作。
两人呼出的气体很快化作空中的水雾。
阿拉抬头,发现华钟泽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的目光在看她。她赶忙转回头。
“我回去了。”
华钟泽默默看着阿拉进了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的凉意侵入脾肺,才跨上车。
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中。
你是我触手可及的遥不可及。
阿拉呼出一口雾气。
没想到范子淳正在大厅等着,看到阿拉一身湿漉漉的,困惑之余还是问出自己想问的话:“顾城回来了?”
阿拉看了她一眼,一步一个水印地留在地板上,说:“你说的对,我果然没拿到第一。”范子淳愣了一下。“连我的衣服都动,你也真是无所不用其能了。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触及你的饭食。”范子淳全身一僵,随即又笑了:“你不敢。”“你看我敢不敢。”阿拉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范子淳,这几年我耐着性子和你明争暗斗,是不是让你觉得我很没有脾气啊。”
“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姜式的继承人了?”也许是被外面的冷意浸透太久,阿拉带着一股摄人的戾气。
“姜阿拉,你也只是个摆设而已,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的会把遗产留给你吧。”阿拉不想再理她,哼了一声便收回眼光。
大厅中间正上方悬挂着一层又一层的水晶灯,璀璨耀眼。好像什么妖魔鬼怪在它的照耀下都能原形毕露。
我的原型是什么呢。范子淳仰头看着它,目光飘渺。
房间里。
阿拉在波士顿申请栏的页面上按下了取消键,喜欢一个人,不希望他皱眉头,更不愿让他为难。
顾城,如你所愿。
苍白的年少时光里,没有母亲的呵护,也没有父亲的关怀。在最难熬的日子只有他带给她温暖。也许华钟泽也曾给予过她温暖,可是阿拉却记不得了,她突然想起夕颜的话:“阿拉,你觉不觉的韩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
是不一样。
喜欢的男生总是和别人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