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尤华看出了清眼中的担忧,宣布:“我们去海底吧!”
“可是,我们怎么去呢?”尤华问,“坐船?”语毕,弹指将一根白色的羽毛变成了一叶白色的兰舟。兰舟在海面上随涛沉浮着。
清摇了摇头。
“那么,飞过去?”林展开了他的黑羽。
溪没有心情去想怎么去海底,他在想怎么带维夕去海底。
“我们用辟水结界吧!”清示意尤华和林收起兰舟和翅膀。
随即,六人凭着辟水结界向海底前进。
当海水在头顶汇拢,这才发现,海面之下,别有洞天。有海族在水中游来游去。他们有蓝色的长发,他们的眼睛也是蓝色的。他们穿着海草作的衣服,戴着贝壳的装饰。
清他们贴着结界壁望着外面,而海族也望着结界内的六人。
清喃喃道:“就像人界传说中的美人鱼一样……”
“嗯?”林他们听不懂。
“没什么。”清笑着转身对溪说:“以前在书上看到海族,我还以为是灵界的呢!你看他们的蓝发蓝眼,和你多像啊!”
溪搔了搔他的头:“灵界没有海啊!”
“咦?没有吗?”清困惑地望着溪。
溪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有是有,只是……”
“算了,我们先想想怎么找到哥哥姐姐吧!”清打断了他的话,聪明如她自然听得出灵界的海是精灵们的禁忌。
“你确定他们一定在这里?”随着水深的增加,光线变得微弱,似乎,结界外的水域中,海族也在减少。林很激动,但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嗯。”清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光芒四射。周围的水域立刻照得一片清明。一些畏光的鱼顿时远远地躲开了。
“你带来了夜明珠?”林望着清手心里滚动着的大珠子。
“是啊。”清看着结界外的海族,“他们似乎在用他们特有的声音交流。我想,不久,这片海的海族便会知道我们来了,而哥哥姐姐们也会很快知道的吧!”
结界还在继续下沉。水压开始越来越强,支撑结界的尤华和林明显感觉到了压迫力。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林有些不适应地青着脸,指着外面依然自由地游动着海族。
清看了一眼林的脸色,急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药丸递给他让他服下,然后又给了其他人每人一粒。并给维夕也服了一粒,自己也服了一粒。
“这药能让我们适应海底的环境,但只能维持三天,我们最好能尽快找到哥哥姐姐。”
清坐了下来,说:“趁着这段时间,我来讲讲我查到的资料吧。”
“嗯。”林也跟着坐了下来。
【背景】海族的资料(由清整理)
海族是魔界西南部海域的一个魔族。他们有鱼尾,无足,能在海中生活。
魔界的历史上,海族与陆地魔族征战不断,有输也有赢……
多年征战,使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海族数量剧减,最后,海族聚集在月牙湾海域。据传闻,当年海族聚集在月牙湾海域是为了和陆地魔族进行最后一战。但,不知为何,原本好战的魔王竟没有应战,反而主动提出了和亲。将自己美丽的公主送去了月牙湾海域,而送亲的队伍一个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们都被海族杀死了,也有人说他们都留在海底,幸福地生活着。而海族,也不知为何,从魔界历史上退去,甚至,即便是临海的渔民也没有再见到过海族。多少年过去,人们甚至怀疑历史上的海族已经销声匿迹了。于是,也有人猜测,当年魔王派去的并非什么和亲队伍,而是军队,以和亲为幌子,出其不意地杀了海族。而战况太惨烈,双方几乎是同归于尽。
民间还有不少版本的传说。
一说海族中的女子都长得十分美丽,她们会在月夜时浮在海面上唱歌,而她们的歌声能摄魂,能使船只遇难。
一说海族是神的遗孤,而他们的突然消失是因为蒙神召唤。
一说海族不过是一类酷似魔族的鱼。
众说纷纭,其中也不乏胡言乱语的。
清说完话向四周看了看,已经接近海底了。
这是一片有些荒芜的海域,之前一直好奇地在结界外游来游去的海族都不见了。甚至没见着一条活鱼。有的只是一地荒芜的海草和零星地点缀其间的枯骨。有鱼的,也有魔族的,从足或尾可以分辨出是陆地魔族还是海族……
“这是……”茗儿皱起了眉头,她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看来,传闻是真的。当年月牙湾海域确实发生过激烈的战争。无数魔族葬生海底。”清低下头,如前一晚一般双手合十,这一回,她唱起了安魂歌,歌声悠远,海底,似乎有什么在震动。起初,清他们以为只是回声,然而,很快他们便发现他们弄错了,竟然是暗涌。
当暗涌将结界从布满尸首的海域冲走,清低着头,伤神地说:“我的力量不够。”
“不是你的错。”林把手放在清的肩上。
“我们会被带去哪里?”茗儿转过头问尤华。
尤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暗涌推着结界到了应该更荒芜的地界。这里虽没有森森白骨,却更加能感觉到气氛的压抑。空气仿佛凝滞着,让人窒息。
暗涌忽然停滞,结界悬空,清他们看到了海草深处那具骷髅。墨黑色的长发与海草缠绕着,舞动着。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林的心,狠狠地掐着。林痴痴地伸出了手。试图隔着结界壁触碰它。
“不要!”清惊呼一声,用力将林撞开。
事情发展得太快,没有人看到清是怎么撞破了结界,而那具貌似死去多时的骷髅又是怎么抓住了清。骷髅手臂从清身后环住她,而清已然昏迷。破碎的结界迅速地结成三个小结界,溪和昏迷的维夕一个,茗儿和尤华一个,林独自一个。
林想也不想便驱动结界,试图救清。尤华和溪也随即想上前助林一臂之力。
到这时,他们才明白,那些缠绕在骷髅身上的海草便是束缚它的“锁链”。
“等一下!”一个身影冲到了林的面前。迫使林停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
“我要救她!”林不管不顾地想绕道过去救清。
“阿漓不会伤害她的。她们有缘。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她必须经历的劫。”淡定的语气,让林的心冷静了下来。
“阿漓……阿漓?”林凝视着那具白骨,似乎,望进了岁月的洪流。有谁,在面前恭敬地弯腰:“小王子是来找君洺王子殿下吗?君洺王子和浅浅公主去后花园了,阿漓替小王子去通报一声吧!”
她是谁?她是谁?林仿佛已经回到了过去,仿佛在逆行的光阴中仰着头,怯怯地望着。
“小林,”有谁跑来拉住了他的手,“怎么来了也不进来?阿漓也真是的。小林又不是外人,通报什么!”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活泼开朗的语气。
“是!是!阿漓错了!小王子责罚阿漓吧!”
“好了,小林来了就和我们一起用餐吧!小林,过来,哥抱抱你。”
那声音!那声音!
林猛地转过头望着陌生男子。他不似海族,墨黑的长发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冷峻的神态多少有些震撼力,但那是假象。他是很温柔的。然而,岁月终究改变了他。他的眉目间染上了沧桑和忧愁,林冲动地想上前抱住他。
然而,那人没有注意到林的神色的突变,他只是皱着眉头望着白骨和清。林这才想起清还被阿漓抱着。他上前一步:“那,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清……”
“嗯,我来试试。”男子围着阿漓和清画了个圈,地上顿时生出一个魔法阵。
“这是……”茗儿小声地问尤华。
尤华只是冷眼旁观着,他不喜欢海底,毕竟他是天使,天使和海族,简直有飞鸟与鱼的差别。他更不喜欢那具尸骨。凭他的魔法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儿的禁咒。不知是因为这禁咒还是因为怨念,那个叫阿漓的魔族的魂魄一直没有散去。而她是想借清的身体还魂吧!
尤华迟疑了一下,收起了身上的寒意,回过头耐心地跟茗儿解释:“这是还魂阵,他是想让那个阿漓还魂。”
话音刚落,一旁的两人就有了动作,溪隔着结界对阿漓发出了火球。虽然在海底,但火球威力不减,准确无误地打中了阿漓而未伤及清分毫。与此同时,林冲上前,唤出了大祭司之杖,一杖击在阿漓头骨上,出乎意料的,那白骨在瞬间化为粉末。林在诧异中抱紧了昏迷的清。不在意结界的破碎,不在意海水之中睁不开眼,不在意失去了被束缚者的海草迅速地蔓延而来包裹了林和清。
然而,在即将被海水淹死被海草缢死时,林忽然流下了眼泪。他轻轻地呼了一声:“君洺哥哥。”旋即黑暗吞噬了他。他没有看到听到清睁开漆黑的眸子,嫣然一笑说:“多谢小王子救命之恩。”他也没有看到溪和尤华对视一眼。随即驱动结界分头离开,全然不顾茗儿惊呼着:“尤华,溪,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不管他们?!”然而尤华不语,任凭茗儿喊到哭了,只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更加不会看到男子在听到他却轻呼“君洺哥哥”后发了疯似的挥剑不断地斩海草。草断处竟有鲜血涌出。然而它却以肉眼可观的速度迅速地愈合着。
“王子殿下你疯了吗?!”阿漓从林怀中挣脱出来,转身望着君洺,却见他完全没有理会自己。阿漓不知何故叹息了一声:“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感情用事。”她弯腰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夜明珠,然后把它塞进林的衣服中,辟水结界猛然形成,甚至还逼出了林喝进肚里的水。而海草一离开海水即刻变得温顺,所以,贯穿结界壁的海草在壁内显得极其温和。
“这样一来,他就死不了了。”阿漓走向君洺,“王子殿下也该清醒地认识到这缚命海草是斩不断的吧?除非他死,或者……种植它的人死。”
君洺收起了剑,一个转身,冷冷地说:“走吧!完成你未了的心愿,然后,去赴轮回吧!还有,别叫我‘王子殿下’,小心暴露你的身份!”
“君洺哥哥,我是清啊!”那一声“君洺哥哥”让君洺不由得一颤,但他没有回头。
“嗯。我们得赶快回海底城,赶在他们看出端倪前回去。”
蜿蜒的海岸线延伸到天边。夕阳染红了天,也染红了海面。海鸟成群结队地飞回海边的森林。潮水拍打着沙滩,不久前六人留在沙滩的痕迹早已被海水抚平。
暮雨站在礁石上,蹙眉低首。她喃喃地叹:“倘使凌师兄还在就好了。”
毫无预兆地,天上下起了细雨,暮雨抬头望向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海面,遁形而去。
人界,雅格学校,观星室。
镇军哀伤地望着天空,一旁,芒神劝慰道:“别担心孩子们。我对他们有信心。”
“他们的命运已经脱离了星轨。我看不到他们的未来。”眉宇间凝着沉重的担忧之色。
“他们吉人自有天相。”芒神拍了拍镇军的肩。
“可是,你看——”镇军一手指着一颗星星,转过头望向芒神。
“什么?”芒神抬头,那星周围的星星都要亮,最令人诧异的是它的光是蓝色的。芒神不解,“怎么是蓝光?”
“我也不知道。那是清的本命星啊!”镇军紧锁眉头,“而且……而且,我刚刚看到有暗星冲撞了它……恐怕……她陷入困境了……”
芒神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宽慰他。雅格学校谁不知镇军最关心最宠爱他的义女?
“不必担心她。”门忽然被推开,校长走了进来,“这是她的劫数,很快就会过去的。镇军,你是否想过,谁的命运我们无法揣测?”
镇军茫然地望着校长。
校长继续说:“因为我们即使魔法再强大,也终究不能推测出拥有天命的人的命运
“天命?”芒神和镇军惊讶地望着校长,“你说他们……”
校长和蔼地笑了一下,指着星空,“在这片天空中,代表他们的星如此明亮,以至于压制了周围的星辰,甚至于,它们改变了周围星辰的星轨。”
镇军满脸不可思议抬头望着天空,证实着校长的话。他这才羞愧地发现,他一直太过在乎清,以至于疏漏了周围星辰的变化。
校长继续说:“星象变更,我们能做的仅仅只有观望,等待。”
阿漓随着君洺游过几丛海草。幽暗的海底,唯一的光源来自一座海底高塔的顶部。那里有着世间最巨大的明珠。光芒几乎可与天上的太阳相比。然而,这幽禁之地,终究没有享到半点光明。好在,这阴暗更适合君洺和阿漓不让海族发现地游动。
不知游了多久,前方,有光芒闪烁,君洺加快了速度,阿漓也跟了上去。
借着光芒,阿漓认出了那温柔美丽的女子,但她没有开口。
女子迎上前来:“哥,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她是?”
“进屋说。”君洺招呼阿漓进屋,然后很自然地接过了女子手上的珠子,首先进去了。
屋壁竟是结界,里面很干燥,透过开着的门窗可以看到外面游来游去的小鱼,再远点,靠近城的地方有海族侍卫在巡逻。
进入结界后,衣服已经干了,阿漓望了望君洺和女子,多少年没见,他们成熟了许多,只是,似乎依旧过不惯这海底生活,依然要生活在这空气中。阿漓微微苦笑。也许当初便不该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