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回过头,对着才发现她在树下的泥王招了招手。泥王也懒得与尤华斗了,放他下去保护茗儿,自己却下来拉起清又一起飞到了白都最高的塔顶。他们在那儿一起观看战况。
这一下,林急坏了,他一挥大祭司之杖,展开了双翼,就想飞上塔顶来把清从泥王的手中夺回来。谁知,清对他摆了摆手,作出没事的样子,又指了指校长他们,林便明白她是要让他去帮校长他们,又知道她向来机智,她牵制住泥王倒可以让他们省更多的力去攻打泥族。无奈加对清的信赖之下,他飞到校长与芒神那边去帮助他们了。
“聊聊吧。”清慢慢地在塔顶坐下,捻指即成花,倒令她自己吓了一跳。随即,她又笑了一下,把花扔向下面混乱的战场。
花在尘土之中湮灭,化为一股红色的烟,花香轻扬,安抚那些死去的泥族。顷刻之间,尘埃落定。
“解开谜底吧!”清依然微笑着,手一扬,白玉琴出现,悠扬的琴声伴随着刀光剑影,在这飘浮的结界中响起。
泥王顿了一下,说:“你的魔法已经有一半恢复了。”
“可我没有感觉啊。”手指没有停止。
“那些魔法是让你来解救苍生的。”泥王说此话时脸上闪过了忧伤的表情,“相信你会做得很好的。”
“所以,你带了他们来让我解救?”话语间用的是玩笑的语气,而表情分明是严肃的。谁知,泥王竟也严肃地点了点头。
清说:“求生即求死。”
泥王听了点点头,说:“没错,这是给他们机会生,而不是让他们死。你倒是看看,他们现在是生吗?”
清也略明白了那首诗的意思和泥王的想法,她说:“所以,你表面上带他们来求生,希望在人界立足。而事实上却是来求死的。你希望我让他们死去,安抚魂灵,对不对?”
“是。也不是。他们早就死了,我说过,这是给他们生的机会。”
“我明白。”清点了点头。
地面上,泥族看着塔顶上的王和清,以为清终究还是念她与王的情谊的,想他们的希望有了,却不知这是一场死亡与重生的祭祀。
“他们会理解你吗?”清依然优雅地弹着琴,头也不回地问泥王。
“随他们。”泥王有些冷淡地回答。
清叹道:“恨非恨,爱也。”
泥王有些尴尬地转过头。他不喜欢自己的心事被看穿。
清又叹了一声。随后,塔顶上便安静了下来。只有琴声依旧悠扬。清那过肩的头发,被风扬起。阳光照在这片尘土飞扬的土地上。
大长老看到泥王和清似乎聊得很开心,以为他们都站在泥族这一边。于是,他拼尽全力与林对打。可他自然不是林的对手。
那一回他们十大长老联手对付茗儿,把她打下悬崖,林没能帮她,这回,也算是为她报仇了。几招过去,大长老便倒在了地上,另有三个长老赶过来帮他。其中两个长老去接林的招,而另一个长老则把大长老扶了起来:“大长老,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看,王和王后都在看着我们呢!我们一定会赢的!”他用尽全力向地上的泥族喊道。
那些泥族一听,竟也开始拼尽全力攻打林他们。
校长一个不留神,被泥族的大刀砍到,大片的血染红了他那白色的大袍。
塔顶和地上的人都呼了一声:“校长!”
林急忙回过头挡开那些趁势过来偷袭的泥族,和芒神一起把受伤的校长护到树底下。但他们终究不像清,到树底下也有人会杀过去。
尤华拉着茗儿,杀出一条路赶到树下,翻手就为校长布了一个恢复结界,可他终究是魔法师,没有太大的效果。
林便想把清带下来医治校长。可是,清依旧在塔顶弹琴。天空中开始飘下一些粉红色的花瓣,向着维夕所在的地方飘去。林明白,清的意思是让维夕为校长治疗。于是,展翅飞过去从溪的保护之下抢过了维夕,在溪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回到了树下。维夕一看,校长的左胸上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正从那伤口中流出来。她急忙将那白色的袍子撕成布条,用清教给她的止血的方法包扎好。血很快止住了。可是,因为手头上没有药,维夕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可动手了。”清在塔顶上对泥王说。
“嗯。”泥王似乎不愿意看到他们的下场,他仰头看着远处的雪山。是他的错觉吗?那儿竟有一个黑影,像个人站在那儿看着这里。
清的手一抖,琴声竟转为了安魂的曲子。然而,那些泥族却在这琴声中转为魔物。他们仰着狰狞的面孔看着塔顶上的两人。仿佛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受了伤的大长老变为最大的魔物,他恨塔顶上的两人,他们明明应该关心泥族的生死的,而此时,他们不但弃泥族于不顾,反而要他们安息。休想!他们早就死了。泥族,只是一群死人,那一场地震之后,黄土之下的魔们只有死去,但他们的灵魂不肯死去,于是,他们用尽全力,终于化为泥族,虽不死,却受到禁锢。他们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具活着的死尸,可是,他们恨。他们恨那些本该与他们站在一起的人。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王和他们的王后,以及想置他们于死地的那些人,他们都恨。恨让他们活着。
“杀!杀!杀!”那些空洞的嘴中吼出了震天的喊声。
塔顶的人皱了皱眉头。清再用力弹着琴,天空忽然间暗了一些。那暮色中显现出一个个的幻境。在一场地震之后,住在西北部山区的许多人都死去了。而剩下的那些人,望着震后的废墟,哭得撕心裂肺。
地上的泥族看见自己的亲人如此痛哭,纠结在心中的恨终于解开,化为几把黄土。
然而更多的泥族依旧只是恨。他们被清困在幻境中出不来,于是,他们只是抬头对着虚无的天空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打败我?休想!”
幻境还在继续:一个妇女在废墟里使劲地挖着,一旁她的丈夫拼命地想拉她起来,她只是满脸泪水地挖着,口中不停地喊着:“儿啊!儿啊!我可怜的儿啊!”手指鲜红,血染泥沙。
一个泥族小孩看着,愣住了,从那空洞的眸子中流下一串泥水。泪,早已干涸,然而,却在见到母亲的一瞬间流下,洗净了那颗污浊的心。他由魔物又变回了泥族的样子,他跪倒在地上,喊了一声:“爹!娘!”随即散为一摊黄土。
那些年轻的泥族也无不感动,化为黄土。
清看着那些不愿解恨的魔物,叹道:“你们心中犹记的恨,并不是恨,是你们的爱,你们对那些亲友爱得太过深沉,以至于你们愿意再见他们一面,不惜以禁锢灵魂为代价。”语毕,便有一些泥族化为了黄土。
幻境中,一个婴儿在废墟之上爬着,不由有碎石松动,滚了下去。废墟之外。一个小女孩哭叫着:“弟弟,别动!别动!”她哭着,试图爬上去救他,一旁一个大人看见了,忙上去把孩子救了下来。
婴儿在女孩的怀中哭着,嘴里念着刚学会不久的字:“妈,妈,妈……”
有泥族夫人哭着趴在了地上,口中念叨着:“莺儿,莺儿,妈妈对不起你啊!当年妈那么待你,你竟也不恨妈和洛儿,妈真惭愧啊!”语毕已是一片黄土了。
随后,幻境中又有人抱着虚设的墓碑哭泣,血泪浸透了石碑。有大批的泥族化为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