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韩啸风听完成蓉蓉的话,第一个念头就是宴无好宴。更何况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摆的宴呢?这必定是一场鸿门宴。可是,自己能不去吗?自己刚好就要去追人神共愤了,而成蓉蓉刚好到来。自己于成蓉蓉有着救命之恩,她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她之所以来得这么及时,肯定是因为陶三然与紫莲教主算定了人神共愤会在自己这里铩羽。所以算好了时间让成蓉蓉前来邀请自己前去赴宴。要自己前去赴宴,那自必是要对付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蠢到这一步呢?脚长在自己身上,自己不去,就凭成蓉蓉能奈何的了自己么?可是,以陶三然与紫莲教主行事之周全,肯定也会料到了这一点。但他们还是只派了成蓉蓉过来,那肯定有着什么能够让自己非去不可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赵江月。
紫莲教主与陶三然的意思就是,自己若是要找赵江月,非得来到此处赴宴不可。
成蓉蓉看了一眼韩啸风,道:“韩大哥,这里有一封请柬,是教主让月使亲自写的。教主说了,如果韩大哥迟疑,就让我把这封请柬给你看。”
说完,果然拿出了一封样式简单的请柬。
只见请柬上写道:
“圣星教紫莲上拜韩门掌门韩啸风:
紫莲于塞外之时,便闻韩掌门人品俊秀,武艺卓绝,天下侠少,无人可及。心中仰慕已久,奈何无缘,不曾得见。今紫莲既在荆州,韩掌门亦在荆州。此诚上天开恩,缘分所至。特谨备酒菜,盼韩掌门移玉光临,促膝一谈,杯酒言欢。则大尉平生,感激不尽。愿君莫负莲意。”
这一份请柬倒是有意思。赵江月是不会写出这样的请柬来的。然而这字迹却千真万确是赵江月无疑。倘若自己没有料错,这一封请柬一定是紫莲教主口述,江月代笔。紫莲教主这么做正是想告诉自己,若是想见赵江月,唯有前去赴宴。就算自己追上了人神共愤也是没有用。
这请柬里的话说的虽然好听,但是韩啸风知道,这里面的话越好听,自己等下的处境只怕就是越危险了。他生性谨慎,从不打无把握之杖,然而眼下,为了赵江月,就是龙潭虎穴,自己也只有去闯他一闯。去了之后,一切就只有靠自己小心了。
韩啸风看完请柬,便将请柬收入怀中,问道:“蓉蓉,你们教主在请柬之上可没有说要我到哪里赴宴。这下,可就要有劳你给我带路了。”想起请柬上的正文口气,只觉有些不妥。堂堂圣星教教主说话怎么是这种口气?紫莲教主在他心里的形象愈发诡异起来。
成蓉蓉道:“韩大哥,你跟我说话可用不着这么客气。你可是我的恩人。给你带一下路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恨不能再做些别的事来报答你的恩情。”
韩啸风见她又提起自己对她有恩之事,不愿就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当下说道:“蓉蓉,事不宜迟。你这就带我过去吧。”
成蓉蓉听了这话,却变得有些迟疑,问道:“韩大哥,你真的要去吗?你若是去了,可是危险得很。你要知道,教主可是千方百计想要对付你。命我来送请柬给你,就是要让你前去,好对付于你。你就这么去了,岂不是正中教主的下怀吗?”
韩啸风道:“我知道,此事委实凶险万分。但是,为了她,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去的。你也不用再说了,只管带我前去赴宴就行了。”
成蓉蓉见他心意已决,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劝不了他的,只幽幽道:“月使真有福气,可以让你为了她不顾生死。”说完,便已经开始动身了。
韩啸风跟在她身后,道:“若是真有福气,她也就不用跟我分开了。按你所说,我也是有福气的。我可以为了她不顾生死,她为了我,也可以不顾生死。”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向前行进着。过了一会,韩啸风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蓉蓉,我还忘了问你,龙惊流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这次我和她相逢多亏有他帮忙。你们教主没有处罚他吧?”
成蓉蓉道:“他没事,教主也没有处罚他。”
两人偶尔说几句话,不一会儿便到了紫莲教主宴请韩啸风的地方。没想到这一片荒山之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一片庄园。这一片庄园位置隐蔽,地处偏僻。修建装潢也不如何豪华辉煌,但却自有一股不俗的气派。来到庄园大门前,只见门上的匾上三个大字问月庄。
这虽是在荆州,只怕连柳四海卧虎门的势力轻易也找不到这里。
成蓉蓉道:“韩大哥,已经到了。你进去之后,一定要千万小心。”
韩啸风奇道:“你不把我送进去么?”
成蓉蓉道:“这里是专门为了招待你的,教主有令,我们不能进去。我就只能把你带到这了。韩大哥,你一定要小心啊。”她殷勤叮嘱,神色关切,对自己的确是一番好意。
韩啸风心中不禁暖了起来。他从来没有介意过成蓉蓉是圣星教的人。他知道圣星教里也有好人,而成蓉蓉就是好人。道:“放心,我会注意的。你自己也早些回去吧。这里是中原武林的地方,你自己也千万小心了。”
成蓉蓉又看了看韩啸风,这才缓缓离去。
韩啸风来到门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并没有人过来开门。于是他又敲了敲门,过了良久,还是没有人开门。这可倒奇了。宴请自己,怎么自己来了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难道是这里面没有人吗?不,这一点倒是不可能的。他们既然想要对付自己,这里必然会有所安排,绝不可能没有人。只是,眼下这事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伸手敲了敲门。这次敲门的力道大了不少,敲门声也大了不少。可是还是没有人过来开门。不过这次敲门,手上感觉却有异。身处危地,本不该轻举妄动,但若是长期在这里站着敲门,也不是个事。韩啸风提了一口真气,缓缓推开了门。大门果然是虚掩着的,里面也没有什么异样。
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门里面的庄园空空荡荡的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的模样。既然无人,又会如何宴请自己呢?韩啸风不急不慢,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前面的一排屋子前面。屋子两边各有一回廊。却不知紫莲教主设宴在何处,该从何处前往。正这么想着,眼前忽然人影一闪。这到底是有人?还是自己眼花了?
两条回廊与屋子相接处,多了一个人。这是个身着布袍的男子,年纪大约在四十到五十之间。韩啸风虽然阅人无数,可也看不出这人的真实年龄。这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朴实无华。然而韩啸风却觉得他的平凡是这么不平凡。
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亘古不变的高山流水,一直存在于此。如果没有先前的感应,韩啸风一定会以为他在这里站了很久。其实,他才刚刚到来。这个人是这么普通,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就好像一段再也平凡不过的枯木。
可是,枯木上印有光阴的痕迹。这个人的身上却有着功夫与岁月的积淀。旁人也许看不出来什么,韩啸风一开始也没看出什么。但是现在,他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正是没有看出什么,所以,韩啸风才看出了什么。
这个人他来的这么快,他想干什么呢?他现在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
敌不动,我不动。先发固能制人,但高手之间,后发制人,先发制于人。
韩啸风可不想先行出手被对方找出了破绽受制于人。只是凝神戒备。
两人便是这么对峙着。那人也是如韩啸风一般,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他的戒备也是自然而然的,不像韩啸风那般认真。韩啸风急着赴宴与赵江月相见,却不意刚刚进了这问月庄就跟这么一人再次相持。他面上虽没什么反应,但心里却已经开始急了起来。
对面那人淡淡一笑。他仍旧是那么自然,稳重,端正。韩啸风忽然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厚重敦实的气质与年观义颇有些相似。
这时,天上掠过一只飞鸟。这一只飞鸟掠过那人头顶居然屙出一朵鸟粪来。那鸟粪不偏不倚,正往那人头顶落去。韩啸风见了这一幕,心中雪亮。自己与他相持于此,谁先动了,谁便先输了一成。这一朵鸟粪,倘若他没察觉,落到他头顶上,他必然会吃惊。到时自己可就有了可趁之机,伺机先声夺人,占据主动。若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一定会有所动作避开。这样一来,他先动了,也就是先发制于人了。如果他还是像现在这一样对于这朵鸟粪无动于衷,那自己可就只有陪着在这里耗着了。
不,如果他已经察觉到了这朵鸟粪,还是无动于衷,那一定是有所准备。既然有所准备,心就一定会分。还是他先动了。这只鸟,这朵鸟粪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那人脸上又是一阵微笑,双手抱拳作揖,向前一步,道:“这位便是韩掌门吧。久仰久仰。”他刚刚上前与韩啸风打招呼的这一步,不快不慢,堪堪避过这一朵鸟粪。给人的感觉,他并不是有意去躲开。而是与韩啸风打招呼,自然而然上前一步,碰巧躲开了。这并不是反应,而是一种偶然。但韩啸风知道,这人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能够将必然变得像偶然一般自然,可见这人的功夫。
韩啸风也是一抱拳,笑道:“不敢,正是在下。阁下可就是圣星教天地人三仙中的地大物博?”虽还是疑问而不确定的语气。但是地大物博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果对方不确定是不会这么问的。
地大物博道:“好说好说。韩掌门前来赴宴,在下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韩啸风道:“好说好说,便请带路吧。韩某倒是不急,就是怕误了贵教主之约。还当在下是个不守信用,不准时的人。那可就不好了。”说完便笑了起来。
地大物博也笑了,笑得十分自然,并没有什么拘谨。他自然听懂了韩啸风的言外之意。本来这也没什么,只是可惜,谁叫自己输给了他。于是一伸手,做了个请人的手势,道:“韩掌门请。”
韩啸风这便跟着地大物博来到了问月庄的一座长亭之中。长亭之中空无一人,只是摆满了酒席。
地大物博指着长亭,向韩啸风道:“韩掌门,请上座。那里是教主招待贵宾的地方,我们不敢越矩上前。带路,便只能带到这里了。”
韩啸风道:“你们教主呢?”
地大物博只道:“韩掌门去了便知道了。在下告辞,可不敢打扰了的韩掌门和教主。”看他这神情竟然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害怕。这紫莲教主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厉害的人物,竟然能让这样的高手怕成这样。看来圣星教中这大部分的高手,在教众面前都是风光无限,可在紫莲教主面前也就是个跑腿做事的。
来到这问月庄,韩啸风一直在处处留意,不敢有丝毫怠慢。身处险境,心里愈发紧张压抑,但神智却反而更加冷静清醒。紫莲教主既然在这里给自己摆了一桌酒菜,那么自己现在除了坐过去,还能怎么样呢?他既然叫自己坐在这里,这里面肯定大有玄机。玄功黙运,遍体已布满真气。内家真力也调运妥当,宛如箭在弦上,若然遭遇不测,一触即发。
来到长亭里的的这一段路并不长,但韩啸风却走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这无疑是他这一生所走的最为危险的一段路。在前面等待着他的,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扫了一眼长亭,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韩啸风脚下轻轻发力,地面传来的触感也没什么古怪,看来这里没有装什么机关。长亭里有一张石桌,上面摆满了几叠精致的小菜,另外还有一壶美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说那酒是何样的佳酿,单是那酒壶便已不是凡品。乃是罕有的碧玉掩香壶。壶体浑然天成,不见丝毫雕琢的痕迹。晶莹剔透,光泽亮丽而不刺眼。仿佛流动着一层柔和的水光波影。
这时云层中射出一缕阳光,刚好照到壶上。酒壶反射出碧绿的光影,竟是一个身形窈窕,曲线玲珑女子身形,宛若生人。这酒壶名虽为掩香,但实则丝毫掩不了酒香,反而使酒香更加诱人。此所谓愈掩愈香,正是掩香壶名所得。
韩啸风坐到石桌旁唯一的一张石凳上,刚刚坐下,就看见不远处还有一座长亭。只是那长亭的柱子之间却垂着随轻风飞舞的白帐。白帐里不时掠出几率淡烟,香气宜人。
白帐淡烟之中,长亭香味之下,隐约是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可畏可怖的不世高手,中原武林最大的对头,圣星教的紫莲教主么?
她果然是个女子。
韩啸风与赵江月重逢后不久就知道了紫莲教主乃是女儿身。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直到眼下。虽然还隔着一层白帐。但他已经可以断定,这亭中的紫莲教主就是女子。这不只是亲眼所见,更是有一种特殊的感应。
两座长亭之间相距不过五丈。
韩啸风道:“教主宴请在下,实在是荣幸之至。可在下却有些不解。既然教主是宴请在下,为何把这一桌大好的宴席摆在屋外长亭之中呢?我想教主情趣高致,喜好风雅,自然不是凡夫俗子可比。也就不必管这许多规矩。只是,教主既然宴请我,怎么让客人一个人在这里?我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吃菜吹着风,岂不是乏味得紧?还请教主过来,咱们喝它几杯如何?”
亭中响起动听的女子声音“小女子久居关外荒蛮之地,不识中原礼数,这里怠慢了韩掌门。还请韩掌门不要见笑见怪。”听这声音语气,这哪里是不可一世的紫莲教主,这分明是一个乖巧懂礼的邻家妹妹。
韩啸风道:“岂敢。只是,教主和我都是江湖儿女,不必管许多繁文缛节,世俗规矩。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教主就请过来共饮如何?”心道她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她就是紫莲教主了。
紫莲教主歉然道:“韩掌门见识不同常人,才能不拘小节。但我到底还只是一个俗人。一个不懂规矩的俗人,所以怠慢了韩掌门。可是,男女有别,这一点我倒是知道的。所以,韩掌门还请恕罪。小女子没有韩掌门的境界,还是就这样好了。”
这紫莲教主的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可为什么偏偏想不起是谁呢?听她的声音与那次听到的那个分不出那女的声音的确极像,只是这次却是分得出男女。
韩啸风道:“既如此,那就这样吧。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紫莲教主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里我先饮一杯,向韩掌门赔罪。”
韩啸风只模模糊糊看见亭中的女子好像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酒。韩啸风倒了一杯酒,但却有些犹豫。这酒里会不会有毒呢?如果有毒自己该怎么办呢?倘若自己中了毒,与紫莲教主相隔不过五丈。五丈之内,自己中了毒,还能逃得出这不世高手的手心吗?倘若自己没有中毒,那还有一拼。那好,就先试试这就到底有没有毒。
待韩啸风喝完这杯酒,只听紫莲教主道:“韩掌门,怎么样,我这酒没毒吧?”
韩啸风依旧面不变色,道:“教主真是说笑,如此美酒怎么会有毒呢?这么美味的酒,就算有毒,毒死我也不枉了。”
紫莲教主道:“韩掌门果然是好功夫。旁人外功厉害,最多也不过是铜皮铁骨。可是韩掌门连指甲都是钢的。”
韩啸风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发毛,背心微微沁出了冷汗。紫莲教主这么说,自必是看见了自己的举动。刚刚韩啸风为了测一下酒到底有没有毒,所以在随身所带的银锭上刮下了一些银屑放在杯中,并没有变黑。所以韩啸风这才喝了这杯酒。而紫莲教主的话明摆着是告诉韩啸风,她看到了韩啸风在干什么。表面上是夸韩啸风武功好,实际上是叫他老实一点,不要乱动。自己对于一切了如指掌,在自己面前他是玩不了花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