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有病！全都是神经病！”我看着杨亮远去的背影，突然间烦躁难耐，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不喷不快！我觉得这个世界太不正常了！也许是这个世界太正常，而我太不正常了，谁又知道呢？呵呵。
直到早上天微亮我才勉强睡着，本以为昨晚芊芊不在，我会睡个好觉，但是我错了，问题被我逃避了，但不代表问题不在了。我想着杨亮说的话，是，我已经忘了我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我时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在一个空洞的环境下身体慢慢地支离破碎。我想着怎么应付芊芊，昨晚的话对她来说真的足够震撼吗？还是她当时已经喝醉了，今天起来又什么都忘了？那样，我该怎么把她哄走？
正当我为芊芊的事在长吁短叹的时候，电话响了。
“段练，起来了吗？”是岚姐。
“嗯，怎么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昨晚芊芊想不开跳楼了。
“我等下送芊芊到你那儿。”岚姐说道。
“好。”挂罢电话我迅速地爬起来冲了个澡，等着“末日宣判”，该来的躲不掉。
但是等下她来了，我要怎么说呢？
“芊芊，对不起，我昨晚酒喝多了。”
“你知道，我最近压力比较大，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还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你还回来干吗？难道我的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明确吗？”我反复揣摩着说话的语气和尺度，不过当芊芊真的回来的时候，好像我一句借口都没用上。
“咚，咚”，我听见敲门声，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来了个温柔的笑容，走过去打开门。岚姐看了看我，走了进来，芊芊跟在后面，面无表情，但是眼睛明显红肿。
“芊芊，对不起啊。”我看着芊芊憔悴的脸，忍不住说道。
“芊芊，我在楼下等你。”岚姐瞪了我一眼，走了下去。岚姐知道我肯定有话要跟芊芊说，所以留给了我们独处的时间。
芊芊走进房间开始收拾起她的衣服，而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拼命地解释。
“我昨晚喝多了，你知道我……”
“你在干吗？”我看着芊芊把衣服往行李箱里塞。
“我要走了。”芊芊收拾着行李，没有看我一眼。
“走？走去哪儿？”我疑惑道。我脑子飞快地运转，难道她已经和岚姐义结金兰，关系好到要搬去岚姐那儿住了吗？
“我要回去了。”芊芊一边收衣服，一边挤给我一个笑容，我觉得那不是笑容，像是一把刀，一刀砍在了我的心头，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像我这种人，活着简直是种浪费。
“回去？不多待两天吗？这两天光顾着忙，都没带你好好转转。”我说道。
“待几天？”芊芊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我。
“然后呢？”芊芊的话我无法回答，芊芊说完后继续手中的工作。
“你身上有钱吗？”我杵在那里，看着芊芊收拾。
“不用担心，我买好票了，我妈会去接我的。”芊芊停了下，说道。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违心地问道，其实也在替自己做好准备。
“回来？做什么？”芊芊看着我，反问我。是啊，做什么？再让我这个混蛋伤一次？
“段练，不用再安慰我了，更不用再安慰你自己了，你说得对，我该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去了，离开你，就是我走出自己世界的第一步。”芊芊的眼神告诉我，她真的走出去了，这让我感到一丝欣慰。
“段练，谢谢你。”谢谢我？我骗了你的钱，顺手拉了你一把，担得起你的谢谢吗？还是我们已经两清了？那笔钱当做你给我的医疗费？呵呵。
“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伤害了你！这是事实。”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重要了！”芊芊摇头，继续收拾东西。
我拎着芊芊的行李走下楼，岚姐开着车在楼下等候。我将行李箱放进车的后备箱里，芊芊坐进了车内。
“你不去？”岚姐疑惑地问道。
“我？我就不去了吧，我一会儿还有事。”一切尘埃落定了，我现在根本不想再跟芊芊有任何瓜葛。
“就陪我多待一会儿都不行吗？我都要走了。”芊芊的话语中含着怨气。其实她说放下了，实际上真的放得下吗？女人是如此感性的动物，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没再多说什么，直接钻上了车。车子在北京的街道上飞驰，芊芊转着头看着窗外，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我对自己说，还是说点儿什么吧，车上坐着三个大活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这种气氛尴尬得像是要把我撕得四分五裂。
“芊芊我……”我还是想说点儿什么，来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不要！不要！别再对我说对不起了，我求求你一个字都不要说！安安静静地送我上车！好吗？”芊芊转过头看了看我。
“好。”我无比沉重地说出了这个字。
她那绝望的表情告诉我，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岚姐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一次来到北京站，一列列火车载着多少怀揣梦想的人满心希望地来到这里，一列列火车又载着多少梦想破碎的人离开这里。芊芊走在进站的路上，她只是其中一个。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离开，在离开的火车上放声大哭，也许我再也离不开这里。
“东西没落下吧？”站台上，岚姐整理着芊芊的衣服。
“嗯，谢谢岚姐。”芊芊冲岚姐笑了笑，我则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我说什么呢？
“记得有时间一定要再来北京，姐陪你好好逛逛。”岚姐极尽温柔。
“至于有些人，就不必再找了。”岚姐说这话的时候又斜眼瞪了我一眼。没错，我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
“知道了，岚姐。”
“芊芊，芊芊。”突然一个声音从远处袭来，我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一脸正气、穿着夹克衫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天在派出所遇到的小刘。
“还好，赶上了！哎……累死我了。”小刘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是说了不用送我了吗？”芊芊说道。
“嗯，我正好上午没事。”
“你是段练吧？我叫刘宇，是芊芊的发小！”刘宇伸手跟我握手，我很纳闷他明明认识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你不……”我疑惑地说道。
“哦，我听芊芊说起过你，所以知道你的名字。”刘宇打断我的话，显然他不想让芊芊知道我们之前就见过。
“这些，你火车上饿了吃！这个是带给伯父、伯母的！”刘宇将手里的两个大袋递给芊芊。
“谢谢啊，你还是那么细心。”芊芊笑了笑。
“呵呵。”刘宇摸着头尴尬地笑了笑。
“芊芊，该上车了。”岚姐说道。火车鸣笛了，芊芊提着行李慢慢地走上火车，回过头跟我们告别。
“到了记得给我电话，还有帮我跟伯父、伯母问好！”刘宇挥着手。
“路上小心。”岚姐说道。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甚至都没敢正视她的眼睛。芊芊看了看我，放下行李走到了我面前，我抬起头笑着看着她。
“一路顺风！”我笑着说道。芊芊笑了笑，轻轻地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喃喃地说道：“你就是我的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我也该走了。”说完，拎着行李走上了火车，我傻傻地呆在那里，我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就像电影一样，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时刻萦绕着我。我看着远去的火车在心里对芊芊说：“对不起，害你做了一场噩梦。”
芊芊走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提过钱的事，我很好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但却让她生不如死。
“我有话问你。”
“方便跟你聊几句吗？”岚姐和刘宇几乎同时跟我说。
“啊？”我愣了一下。
“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刘宇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在车上等你。”岚姐说道。我点了点头。
我和刘宇来到车站对面的一家快餐店，坐下后，沉默了半晌，刘宇说话了。
“你的事，芊芊都跟我说了。”
“哦，是吗？”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跟她从小玩到大，她一直拿我当哥哥，而我从来没把她当过妹妹，我爱她！”我看了看刘宇。
“那你跟她说啊。”
刘宇摇了摇头。
“她自杀过。”刘宇一句话说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好芊芊自己想通了，不然我昨晚的话绝对有让她再次自杀的冲击力。
“那年她大二，她从小就是个乖乖女，成绩好、听话、懂事，直到她遇到她第一个男朋友。”刘宇继续说道。
“芊芊把第一次给了他，可他却背地里和芊芊的闺蜜在一起了。”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的男人现在到处都是，逢场作戏，玩腻了就换，可是芊芊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因为她本就是个内向、寡言的人，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她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来逃避——割腕。”刘宇喝了口水，沉了沉接着说道：“还好，发现得早，及时送到了医院，可是从那以后，芊芊开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她不想接触任何人，只想把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她觉得这样不会受到伤害吧？”刘宇说到这里显得愈发伤感，也让我感觉到他对芊芊的爱，他不想芊芊受伤害，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我也有过。
“你没陪着她？”我问道。
“我走不进她的世界。”刘宇苦笑了一下。
“她得了抑郁症，没办法，只有休学在家静养，她本来有大好的前途。可惜……”刘宇叹了口气。
“然后她就开始逃避现实，开始沉迷网络？”我接话。刘宇点了点头，我也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芊芊对我义无反顾的原因。因为我们完全是抱着同一个原因走到了一起，我也开始后悔对芊芊说的那些话。因为对一段旧情执着到如此，是我也做不到的。至少我不会为了张萌去自杀。芊芊让我想到什么叫爱什么叫占有欲，真的爱一个人宁可毁灭自己，但想毁灭别人的爱充其量只是一种占有欲罢了。
“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刘宇说道，我看了看刘宇。一个警察现在对一个骗子说“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无异于可以随时拿枪毙了我一样，而且我伤害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如果他现在带着枪也许就会毙了我吧。
“芊芊已经把一切都跟我说了。”刘宇继续说道。
“我没有戳穿你，因为我觉得你还算有点儿良心！芊芊说你碰都没碰她一下，还有，不管怎么样是你带芊芊走出了那段经历！我很感激你！所以……我宁愿让她单纯地认为你只是不想伤害她才让她离开。”
“你以后不会再见她了，对吗？”刘宇问道。
“当然。”
“如果你再跟她有任何瓜葛，段练，我保证下一次我就不是在这儿跟你说这些了！”
“不过你的心也够狠的，昨晚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哭得我都想拿枪自尽了！”刘宇愤愤地说道。
“你不也说我是为了她好吗？违心地和她在一起，对谁都没有好处。”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骗她，你可以伤害她！”
“段练，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刘宇站起身走了出去。
我若有所思地走上岚姐的车，岚姐一开口就没有给我好话。
“人家没揍你吗？”
“他是警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看着窗外自嘲。
“警察？”岚姐惊讶道。
“警察怎么了？”我不解为什么岚姐会如此大惊小怪。
“说实话，段练，对你在做的事情我一直不了解，每次问你，你都说得含糊不清，要么就岔开话题，但是昨晚芊芊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她说你的老板说家里出了状况，所以她给了你一笔钱，是吗？”我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你怎么能拿她的钱？你家里真的有状况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杨亮说，如果你家里真的有状况，你老板为什么不帮你？为什么要跟芊芊说？”岚姐像连珠炮一样发问。
“我又没有问她要，她自己要给我的！我又没说不还她！”我反击。
“哎，杨亮早上来我家了。”岚姐叹了口气。
“去你家？”我看了看岚姐。
“他问了芊芊很多，他问芊芊你是不是骗了她的钱。”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最让我担心的问题，我却这么漫不经心。
“芊芊说没有，是她出于朋友的帮忙给你的。”岚姐说道。
“听到芊芊这么说，我真的替你松了口气。”
“虽然对你的工作我不是很了解，但是你是不是真的该考虑下离开那里，正正经经地找份工作？你自己也跟我说过，你那是青春饭而已。”岚姐关心道。
“你放心吧，岚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实，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就好，如果这么善良的女孩子你都要骗她钱，那你就没救了，段练。”岚姐看了看我。
“其实，不止是我，杨亮也松了口气，他真的很关心你的事。”
“哎，战友情真的是太珍贵了，他来我家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听说他昨晚执行任务，一晚上都没睡。”岚姐继续说道。
“我觉得他跟你以前跟我说的完全不一样。”
“是吗？哪儿不一样？”
“他很有责任感啊！而且他哪有你说得那么自以为是啊？”岚姐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
“不是吗？他不自以为是吗？老是一副教训人的样子！”我此时还没注意到岚姐的表情。
“他只是正义感比较强！”岚姐说到这儿露出了笑容。
“哦……哦，我知道了！哈哈！岚姐。”我看出了岚姐的心思。
“知道什么啊！你想哪儿去了？臭小子？！我只是觉得他很关心你！”
“那你解释什么？哈哈！”
“我有解释吗？臭小子！别想歪了！”
“好，好……”我想起了芊芊的遭遇，不免又感伤起来。
“怎么了？”
“没事，我看那个刘宇，好像看见了我自己！”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倾尽全力都得不到张萌的心，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都取代不了于小东在张萌和杨亮心中的位置，我明明比他优秀很多，但是我今天看到刘宇，完全明白了！”
“每个人的身边都有这样一个朋友，他们乖张跋扈，从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不是最好的，但是他们就是有办法成为焦点，那是我们穷极心血哪怕做到最好也无法享受的光环。”“一开始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我就非得做别人的配角，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我们都有这样的朋友，同时我们也是别人眼中这样的朋友。我们都扮演着别人故事里的配角，而别人也扮演着我们故事里的配角。”
“天啊，你终于想通了！感谢刘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