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史上很多皇帝都死在春秋之季,不是偶然,而是有科学的必然性。春长秋削,季节轮换,人身体的免疫力缩水。何况他们是把酒当水喝,把山珍海味当饭吃,把后宫佳丽当娱乐,每天处心积虑地维护自己权力的帝王啊。
我们的主人公赵匡胤也死在秋天。
但是他的死跟他的生活习惯没有多大关系。
按照流传最广的致死版本,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
在开宝九年(公元976年)秋天,赵匡胤突然病了。至于什么病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也就是说真病假病搞不清楚。反正这段时间他常把三弟赵光义叫到后宫里,跟他聊天。
至于聊什么,我觉得极有可能是接班人的事情。
当时的赵匡胤都五十岁了,这年龄在当今社会顶多算是中青年,因为当代人活八九十岁很普遍。这种年龄放到中国历史深处,五十岁就顶咱们八十岁,到了需要考虑接班人的时候了。
一个皇帝在晚年不能够确定储君,对于国家的政权稳定十分不利。如果把储君确定下来,群臣必然拥戴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拥有了可以顺利接班的实力了。
赵光义明白,如果他的大侄子接了班,那么他就会成为威胁皇位的最大嫌疑人,肯定会把他给整得像把稀泥,扶都扶不起来。换位思考,如果他当了皇帝,他也会这么做的。
从此之后赵光义睡不着了,他在想个问题,关系着他生命与前程的问题,那就是怎么在二哥拟定储君之前把皇位给夺过来。如果把储君定下来,向全国下达了文件精神,你再去夺就困难了。
他知道二哥现在除了偶尔头疼感冒的,还没有大毛病,前不久,后宫有两位妃子怀了孕可以说明身体挺好。赵光义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就算他是老虎,再过几十年也成为没牙的老虎了。
在个隐蔽的时间与地点,他把亲信叫去,跟他们商量这件事情,他说现在陛下正在考虑储君的事情,如果新的储君决定出来,陛下必然会削弱我们的权力,来扶持储君的权力。那么大家的前程就不敢保证了。大家听了这话,他们感到很惊慌,问:
“老板,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叫你们来干什么的?”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保住我们的一切。”
“没有外人,有话就大胆地讲,不讲就滚出去。”
于是他们就围绕着以赵光义当皇帝的核心话题进行了缜密的推断。就在这个夜里,赵匡胤的生死就被决定了。随后他们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策划……
以上的过程看似很合理,但只是我的推断,至于是不是这样的,我们通过史书上记载的过程就可以判断了。
据史书记载,在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十月十九日夜,宋太祖赵匡胤让侍人把三弟赵光义喊来,想跟他喝点酒聊聊天。
赵匡胤也想尽快地跟三弟商量把储君人选定下来,但是他并不知道这种行为,就像绵羊跟狼商量为孩子请保姆的事情,很危险的。已经是十月份的节气,天气有些冷,赵匡胤坐在案前等三弟到来。大殿里的门窗虽然紧闭,但还是像有风逗弄烛光,晃动着他的影子。几个侍从就在不远处,双手袖拢着,微微低头,脸上泛着微微的笑意,在细心地倾听着赵匡胤的动静,以备最快地捕捉到吩咐。没过多久,赵光义裹着身凉气进来,那烛光剧烈地晃了几下才稳住。
“天真冷啊!”赵光义说。
赵匡胤点点头说:“看来要有场雪了。”
他们坐于案前,侍从们帮他们倒酒,赵匡胤挥挥手说:“你们都到外面候着。”侍从们后退几步这才转身,迈着无声的步子走出殿门,把门关得严严的。殿门关上的那刻起,一桩千古之谜就已经拉开帷幕了。
天空阴沉沉的,风里夹着冷硬的雪粒。
侍从们整齐地站在那里缩着脖子,袖着双手,不停地挪动着脚。他们冷,但他们不敢太随意地活动。因为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家政,放在总统家那就是素质超高的后勤工作人员。
他们要站有站姿,坐有坐相的。其实也没有多少机会坐,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像皇帝的影子那样,人家走到哪儿就尾随到哪儿。
他们不时扭头看看大殿的门窗,紧闭而成的门缝透出的灯光就像利刃。纸蒙的窗子上有着如花的木格,映着皇上与赵光义对坐的影子。突然他们看到赵光义站起身来,好像是谦让谢绝。他们以为里面有什么需要,于是就把耳朵给支棱起来,生怕听不到皇帝的呼唤。也就在这时,他们看到赵匡胤手持玉斧戳地的样子,听到杵得嚓嚓直响。大家都盯着那映着人影的窗子。
这时传来了赵匡胤愤怒的叫声:“好为之,好为之。”
侍从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明白皇上现在很生气,相当生气,能把帽子给顶跑的那种生气。随后大殿里的兄弟俩又坐下,他们喝酒喝到深夜,赵光义便告辞了。
太祖解衣就寝了,第二天被发现死了。
以上就是史书的记载,如果没有我超量的古文今译,那文字少得可怜极了,少得写成情书都不能打动东施,少得骂人都不能让人生气。但是我们应该知道,皇帝喝完酒,侍从们是需要进去收拾那东西吧。你去饭店里吃完东西服务员也得收,何况是皇帝。
再说了,皇帝睡觉不像咱们,把衣服脱下来,把鞋蹬掉,缩进被子里做当皇帝的梦,可人家是真皇帝啊,人家休息肯定要有伺候的,那鞋也是要给摆得正正的,旁边是需要有人侍寝的。
但是史书上只记载到,太祖解衣就寝而已。
按照史书上说,第二天早晨,大家发现太祖赵匡胤已经驾崩了,说白了就是死了。当皇后接到太祖驾崩的消息后,她哪敢相信这是真的啊,太祖的身体怎么样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于是就带着几个宫女赶紧来到大殿查看情况,然后问他们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随后就打发王继恩召赵匡胤的儿子赵德芳前来。
然而王继恩这家伙并没有去找赵德芳,而是急匆匆地奔去开封府找赵光义了。问题就来了,难道他王继恩的耳朵不好使听错了?这是不可能的,侍从的耳朵是职业的,要听着就答应的,如果他这么容易听错早就被辞退了。
那么他为什么找赵光义啊,那咱们就接着看好了。
王继恩来到赵光义的府前,发现门前还站候着一人,把他吓了一跳。门前站的是程德玄。这姓程的是赵光义的心腹,精于医学。他的解释是这不大半夜里,听到好像有人喊我,说是晋王让我过来有事,可我开门后没看到人,就担心晋王有什么不舒服,于是就赶过来了,见门闭着就没有打扰,在这里候着。
于是,两人开始敲门。
看到没有,多么让人不解啊。晋王府门口连个值班的都没有,就像平民百姓那样关着大门。
话说王继恩两人来到府内,对赵光义说,皇后召见。赵光义竟然满脸的惊异,在房里来回地踱几步,犹豫着不肯立刻就去,还说:“我还是跟家人商量商量吧。”
他为什么这么慌张?为什么要跟家人商量?商量什么?
接下来王继恩说出了答案,他说时间久了,恐怕被人抢先了。
说到这里事情就明白了,为什么王继恩听错了皇后的吩咐,那个大夫为什么在门前站候着,赵光义为什么犹豫不决了。这是他们早就串通好的,只是到了落实的时候,赵光义有些害怕,所以变得语无伦次了。
三人匆忙往宫里赶去。这时候的风越刮越大,雪花纷飞,地上已经变白,像预示着什么。三人来到皇宫大殿前,王继恩小声说:“晋王您先稍等,小的进去说声。”
程德玄皱眉说:“废啥话,直接进去不就得了。”
赵光义并没有反对,三个人就闯进去了。
宋皇后听到王继恩回来了,问:“德芳来了吗?”
王继恩说:“晋王到了。”
宋皇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让你去找德芳你说什么晋王啊。正在这时,抬头看到赵光义进来了,不由惊得目瞪口呆。二十五岁的皇后以求生的本能哭道:“我们母子的性命就托付给官家了。”
哇,这官家的称呼是宫里人对皇帝的专称!
她这么喊赵光义那就等于说承认赵光义是皇帝了。
赵光义用力挤巴眼睛,还用手揉眼,心里想我得流眼泪,得多流。也不知道他袖子里是否装着切开的洋葱,果然从眼里流水了。
他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共保富贵,不必担心。”
以上这些史料是对于赵匡胤之死的最长也是最为详细的叙述了。对于官修的宋史上对以上的解释更为可怜,就说“帝崩于万岁殿,年五十”,还有句话说“受命于杜太后,传位于太宗”。除此之外,再没有更详尽的介绍了。
那么在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十月十九日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已经不可重演,但我们仅能凭着历史零星的记载也许是演义,最大可能地还原。
当时赵匡胤肯定与赵光义在谈重要事情,在当前的情况下没有比立储更为重要。至于当时赵匡胤是不是有病,史料记载人家赵匡胤这段时间的活动安排非常多,甚至都安排了去西京洛阳的行程,活动竟然安排到十天内的。
如果他有病,还会参加那么多活动,还会预备去西京洛阳吗?史书上从来都没有这段时间赵匡胤有病的记载,或者大臣们向他问候的记载。如果他真的有病,官史是需要明确记载的,可是没有任何的文字表明他有病。
也许有人说了赵匡胤是饮酒过度,酒精中毒而死。
这种可能性不大,赵匡胤虽然也喝点酒,但他认为酒不是好东西,普通人喝多了,就会胡言乱语,行为不检点,如果皇帝沉湎于酒那就误国误民,他对于饮酒非常节制。再说他们当时在谈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喝很多酒的。
为什么喝酒的过程中,赵光义立起来还行礼的样子,又坐下来喝酒。可能赵匡胤向他托付什么,他施礼说,臣弟定不负兄托之类的话。比如说朕就把某某子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培养他,让他能够不孚众望,将来开创大宋的大业。
他于是行礼道,陛下请放心,臣弟定当尽力辅佐。
最让人生疑的是,赵匡胤用斧子把杵地,还挺响,还叫道:“好为之,好为之!”这几个字让人费解。有人说是,“好好干,好好干”。有人说,可能是,“你做的好事儿”。那么这些话与斧柄嗵嗵、嚓嚓,结合起来就不是很客套的话了。
我们只能怀疑,那酒里是有问题的。
相信皇后第一时间来到大殿,她看到了事情的真相。再就是,她在等着德芳来的过程中,肯定会问侍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否则她不会在听到晋王到了,竟然吓得不行,还哭着说,以后我们母子的性命就交给官家了……
历史虽然不能复制,不能重演,但是我们通过事情的演变或结果,有时候还是能够判断出当时的基本情况的。就像通过案发现场与作案动机推断事件的发生那样。当然,对于赵匡胤的死我可以假设,而同样你也可以有你的假设,这不冲突。但是下面的故事也许更能够证明赵光义在那天晚上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