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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金明峡没有想到,他派去报社、电视台抹去他名字的金玉峡出师不利,首先在清州日报社受阻。金玉峡说明了来意,恰恰广告部负责接收金明峡寻物启事的经办人不在,等了好长时间,广告部的另一位小姐看他着急,便接过他的收据,按图索骥把那则寻物启事找出来,可是一看,妈呀,悬赏两万,费用加急,刊登时间就是明天,甚是惊奇,就顺口问道:“什么东西呀,这么值钱?”

金玉峡掩饰说:“其实就是一支录音笔,失主特别喜欢罢了。”

广告小姐不由得对失主的神秘肃然起敬:“请让我看一下你的证件。”

“证件?我哥登的启事,要我来更改一下还要什么证件?”

“弄了半天,你不是金明峡?这可不行。要么让本人来,要么证明是失主委托你来的。不然的话,我可当不了家。”说着,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金玉峡急了,连忙打电话给金明峡。正在路上的金明峡想,办手续的时候他们没看什么身份证明啊,他的身份证还在县公安局呢。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看收据还不行吗?他让金玉峡给广告部的人说明。金玉峡就对那位小姐说了,小姐说:“你还是找办手续的人吧。”

好不容易把经办人等来了,那位小姐先把情况一说,那人又对金玉峡说:“那不一样。作为个人,是不会有人愿意花800元替别人登寻物启事的。内容我们也审查了,不存在侵权什么的,因此就没有费事看身份证明。但是更改,除收据外,还必须提供启事上的失主的身份证明。就像你去银行存款,银行才不管你写什么名字呢——我是说实名制以前,但你要提前支付,或者把存折丢了,就必须出示证明,证明你是存折的主人。况且,你又不是本人,本人或许我还认识。我们这也是对客户负责,请你理解。”

金玉峡哑口无言。

接着他又到电视台。电视台广告部的人看过收据,马上慌了,打电话一问,文字、播音果然已经制作好了。那人反而平静了下来,说:“你来晚了,节目我们已经制作好了,因为客户要求我们越快越好,而且要在黄金时段,我们既然加收了广告费,就要守信用。再说了,打上名字有什么不好呢?说明失主有诚意,悬赏两万,也够气派。何乐而不为呢?”

金玉峡哪有心思听他胡说八道,恳求道:“我求你了,费用我们出,只求你把名字抹去。”

那人无奈,只好做出照章办事的样子,伸出一只手,说:“请把证件给我。”

金玉峡说:“我是他弟弟。”说着,把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

那人笑了,看也不看,说着便把金玉峡的身份证挡了回去,“照你这么说,谁有身份证都可以来我们电视台改节目了?”

老实巴交的金玉峡脸色铁青,突然大吼一声隔着柜台向那人扑去。整个大厅一片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大家明白过来,只见金玉峡正在自不量力地试图掀翻广告部的水泥花岗岩柜台。他好像找不到支点,双手四处不停地试着用力,终于被保安冲过来,死死地按住。

“啊!啊!”他仍像一头公牛似的叫着。

广告部的喧闹吸引了电视台大楼许多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很快广告部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高伯成赶到广告部门口的时候,事情已经被平息,人已经开始散了,然后他看见金玉峡像一条受伤的狗垂头丧气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广告部。毕竟是清川老乡,但此时此刻叫住他显然不合时宜,高伯成就想等人散了,先进去问问广告部是怎么回事再说。

广告部丁主任已经在询问具体办事人。接待金玉峡的那个人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说:“纯粹一神经病。下午的时候,一个叫金明峡的人来登一则寻物启事,他把什么录音笔丢到出租车上了。那口气大的,说悬赏两万,要最好的时段,越快越好,连播两次,费用是小事。3000元啊,人家眼都不眨。可节目已经制作出来了,又来一这人,要把金明峡的名字抹掉,却没有身份证明,他想改就改呀?这不,还想打我,掀翻柜台呢!”

丁主任笑着拍拍那人的肩膀安慰道:“大胡,你受惊了。”

高伯成听着听着,心里突突乱跳起来,他怎么没有想到那个人竟是黄金大王金明峡!可是既然要登寻物启事,又干吗要隐去失主的姓名呢?不用多想,这太容易明白了!他回身去找金玉峡,街道上人来车往,哪里还有金玉峡的人影。

两处受阻的金玉峡并没有撤退,他又锲而不舍地来到了电视台隔壁的广播电视局。找到报社,门岗说:“都去印刷厂了,是《清州日报》印刷厂。”

到印刷厂能谈成这事吗?金玉峡终于承认,大哥交办的三件事,他一件也没有办成。人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清川宾馆,各种各样的小轿车停了一院。昔日的大款们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企业家,一个个衣冠楚楚,前来参加清川县史无前例的企业家联谊会。大家挺着肚子,叼着香烟,互相握手寒暄。5点30分,众人陆续走进宴会大厅,一共3排9桌,上面摆着水果、瓜子、香烟。县四大班子主要领导已经在主席台就座。茹县长远在北京忙着给县里跑事,特意给政府办主任发了手机短信致贺。牛世坤同意在大会上宣读贺词。

时辰已到,主席台上的牛世坤红光满面,环视四周,发现金明峡还没到。郭晋川言之凿凿说他肯定能来,那就等一会儿吧。牛世坤索性走下主席台与众企业家亲切交谈。正在这时,宴会厅大门被工作人员推开,重获自由的金明峡像凯旋的英雄出现在大庭中。县委宣传部报道组的记者马上上前给他拍照,有人上前与他握手,有人开始鼓掌。工作人员引他入座。主席台上,郭晋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牛世坤大步走上主席台,对着麦克风说:“我们的乡长助理、著名企业家金明峡同志回来了!好啊,今天是群英荟萃,共谋清川经济振兴大业啊。”说完又对主持会议的常务副县长说:“开始吧。”

“清川县企业家元宵节迎春联谊会现在开始!首先,由县委书记牛世坤同志讲话!”

牛世坤纠正说:“先宣读一下茹县长的贺词。”

主持人首先说明了茹县长不能到会的原因,接着,宣读了他从北京发来的贺词。

之后,牛世坤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在讲话中高度评价了在座的各位企业家对清川经济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当然在座的企业家曾有人因偷税漏税、非法经营被查处的事也一笔勾销了。牛世坤鼓励大家在新的一年,新的世纪,努力拼搏、不断进取,为振兴清川经济再创辉煌。同时,他还特别指出,对于在市场经济大潮中涌现出来的优秀企业家,县委要更新观念,大胆使用,提拔到各级领导岗位上来,让他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带领群众致富。不只局限在村一级,乡镇一级党政领导岗位也是可以的。他还特别提到了金明峡,这一次,县委把他从村支书提拔到乡长助理的岗位上来,就是县委与时俱进的胆识。希望金明峡同志在今后的工作中,要着眼全县经济发展的大局,当了政府领导之后,就不仅仅是一个企业家了,要带领全乡人民共同致富。最后,回到了今天的元宵佳节主题上,祝大家节日愉快,合家欢乐,万事如意!

牛世坤的讲话赢得了台上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明白人知道是在演戏,金明峡却觉得是在做梦。他想起他的父亲、祖父以及整个贫困潦倒的家族,何时何地金家有过这样的荣耀?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接下来是县曲艺团的演出。主席台上的领导在主餐桌上就座。几段清唱之后,台下开吃。牛世坤率领四大班子领导逐桌向大家敬酒。服务员打开了宴会厅四周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清州今日新闻预告。

市委书记甄无忌视察市各大厂矿企业。

为了迎接大会的召开,全市各地正掀起春耕生产、植树造林高潮。

市长郝明召开市建委、市政规划局、土地局等有关部门领导和房地产开发商座谈会,鼓励他们为清州的市政建设做出新贡献。

牛世坤敬酒敬到金明峡面前,金明峡端起酒杯,百感交集,竟然自虐似的首先连喝三满杯。牛世坤拍着他的肩膀,说:“应该恭喜你呀!你是双喜临门!”

金明峡不住地点头,“谢谢!谢谢牛书记!”

恰恰这个时候,电视插播广告。电视台果然守信用,在黄金时段声文并茂地播出了金明峡的寻物启事:

寻物启事

由于本人不慎,于2000年1月19日在清川县城乘出租车时不慎将一支录音笔丢失。如有捡到者,请与失主联系,重谢两万元人民币。

失主金明峡。手机号码……

有好事者听到了金明峡的名字,纷纷把头扭过来朝这边看。桌上的人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马上想到了刚刚听到的声音和电视,回头看时,电视正在连播。

金明峡脸都白了。尽管他接到了人家不同意撤销失主名字的电话,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电视台会这么讲信用。钱真管用,能使鬼推磨。可是想要它停止却停不下来了……

当牛世坤看向电视时,电视内容已经是市长郝明召开企业界人士座谈会的内容。他忽然大声说:“看看我们金总的派头,一支笔悬赏两万。什么笔呀,如此昂贵?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是越穷越光荣,现在有钱才是光荣!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嘛!”

哇!满场惊羡不已。

金明峡讪讪地说:“一支金笔,一支金笔。”幸亏他没有按魏泽西的意思把录音笔的模样登出来。

“岂止是一支金笔,简直是大手笔!”同桌的一位大款不无妒忌地说。

牛世坤笑着率众人到下一桌敬酒去了。金明峡坐下的时候很想看一看牛世坤的脸,偷觑了一眼,但他只看到了牛世坤的背影。

这样的宴会,牛世坤自然是不会奉陪到底的,他转过一圈便离开了餐厅,也顾不上再到小餐厅吃点可口的东西,就回到了办公室。事情风云变幻,尽管他是操纵者,但还是感到匪夷所思,金明峡这边来任乡长助理,那边竟然公开播放寻物启事了!他这么做能降服金明峡吗?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作两手准备,打电话告诉温家林,把那10万元还给金明峡,同时通知余长水,金明峡已经通过媒体发出寻物启事,要对他实行24小时监视,一旦金明峡与可疑人接头,要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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