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入耳,宇文景微像挨了一记闷棍般,呆了半晌,好一会,他打了个冷战,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如果是太子下手,那他为何又让乔津亭全力救治母后?”
商云渊摇头,貌似怜悯地看着宇文景微:“甥儿啊,你太善良了,乔津亭是什么人?她是太子不知从何处带来的江湖之人,你怎能相信她?你父皇缠绵病榻多时,太医束手无策,她乔津亭一个年轻的女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一下子就药到病除?你焉知那不是江湖术士的邪门歪术?你说乔津亭有起死回生之术,现在怎样?你母后醒过来了吗?”
商云渊巧舌如簧,迅速点燃宇文景微心头的熊熊怒火,宇文景微暴跳起来:“我找父皇理论去!”说着抬脚就往外冲,却被眼明手快的商云渊一把拉住:“殿下,冲动与事无补,我们应该从长计议!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让你母后醒过来,掌握太子的罪证,你去恳求皇上,让我留在宫中陪你母后几天,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殿下切莫冲动行事!”
宇文景微深深吸了一口气:“甥儿听国舅的!”
待宇文景微走后,商云渊在皇后的床榻旁坐下,伸手抚摩商云影消瘦的面颊:“云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你从此醒不过来,那你我二十年的煎熬和筹谋就白费了!”
突然,他感觉到一只熟悉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一惊,低头一看,一双略失神采的丹凤眼正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
商云渊的府邸之内,阴何情出现在乔姮的居室。
乔姮梳洗完毕,正对镜细梳柔丝。见阴何情进来,乔姮嫣然一笑:“阴师伯有事找侄女?”
阴何情贪婪地饱览眼前毫不掩饰的丽色,闻言阴沉一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乔家这回可是大大地露脸了,国舅跟我说,你那妹子不仅治好了太子的怪病而且还让当今圣上恢复了安康,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流云山庄这回可以名扬天下了!”
“妹子”二字极其刺耳,乔姮柳眉一挑,嘴角一撇,一声冷笑,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阴何情的眼睛何等锐利,乔姮如斯脸色说明他的一番话正打中了要害。望着乔姮叹息一声,张了张嘴,却又不作声。
乔姮丢下手中的玉簪,不悦地盯着铜镜中的阴何情,“师伯,你有话就说!”
阴何情的僵硬的面部挤出了一丝怜悯:“侄女,师伯替你不值!按理说,你是乔家的长女,乔家的一切荣光应该是属于你的。可恨你父见异思迁,被云似墨的美色和狐媚手段所迷惑,抛弃我那可怜的师妹,让你早年飘零,如若不是,今日流云山庄的主人应该是你,成为天子座上贵宾的也应该是你!何时轮到他乔津亭?”
这番话字字如针,钉打着乔姮的心,她的遭遇又岂是“早年飘零”这四个字这么简单?因为太痛所以她恨,恨云似墨恨乔津亭恨乔含晚,甚至恨生身父亲。许久,乔姮“哼”了一声说:“阴师伯,你的消息太过时了,再说,救过太子性命的不止她乔津亭一个人,太子还向我许诺,会满足我的一个心愿!”
阴何情故作惊讶地:“原来侄女还救过太子的性命,那,侄女怎不进宫去向皇帝讨赏?你可不能让功劳给你的妹子全揽了去!”
乔姮苦恼地搔搔头:“我正为此事伤神呢!师伯可否跟国舅说一声,让他将我带进宫去?”
阴何情有些惋惜地看着乔姮:“侄女怎不早说?今天一早国舅还进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府,看样子今天是给皇后留在宫里了,这样吧,明天你到‘端阳门’看看,说不准就见到国舅,很快就可以将你带进宫去!”
乔姮大喜,向阴何情飞了一个媚眼:“师伯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
阴何情上前一步,将手放在乔姮的秀发之上,用手指卷着乔姮的发丝玩弄,轻佻地贴近乔姮肤如玉质的脸庞,:“侄女丽质天生,又是太子的救命恩人,说不准太子一高兴,就将你留在了他的身边,给你一个太子妃当当,当今皇帝百年之后,太子登极,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乔姮起身,巧妙地摆拖阴何情暧昧的纠缠,娇声说:“侄女果真有那么一天,第一个要报答的就是阴师伯,师伯,为了能早日报答你,侄女可要就寝了,你老请回吧!”
阴何情走出乔姮的居室,眸底阴暗一如今夜星月匿迹的阴雨夜,心底笑声响起,得意且猖狂。
这一夜,京城出现了大魏朝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惊天动地的大事:三名长居高位要职的京官在一夜之间血溅锦帐,伤口一致,均是一刀毕命!消息传出,举国震惊!人心惶惶。皇帝震怒,严令彻查。宇文川远心下明白,这是“无花楼”一贯的杀人手法,他虽预计到对方会采取行动,但却没有料到对方下手的对象会是无辜的三名京官,这三名京官平素为官清廉,办事干练,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他内心痛惜不已,于是派出成别思破解血案。一早,阴何情将乔姮秘密带出国舅府,来至“端阳门”外,乔姮从早上一直等到日薄西山,并不见商云渊的踪影,倒是意外地撞上了回宫复命的成别思,央求他将其带进宫中。成别思见是当日在天绝险境救了太子一命的乔姮,又是乔津亭的姐姐,不疑有他,就将乔姮带进了东宫。而这一切都正是阴何情的巧妙安排!
见到乔姮,宇文川远很意外,想起她与乔津亭之间嫌隙,更兼她在这敏感时刻出现,不由对乔姮的来意留了几分神。
时隔多日,乔姮见宇文川远形容丰俊,气宇轩昂,兼之玉冠华服,如一轮骄阳,虽不语也自璀璨夺目,比之流云山庄之初会,显然更让人倾心。
经过精心打扮的乔姮无疑是艳光四射的,可谓瑰姿艳骨,柔情绰态,言语妩媚,当真是令人神移,撩人情怀。但不管乔姮如何“妖姬脸似花含露”,宇文川远的眼神也只从她的身上淡淡飘过,在乔姮过于炽烈的眼神中,他读出了痴裸裸的欲望,仿佛他是奇货可居的子楚。记得前些日子曾许诺于她,今日她是为此而来吗?
果不期然,乔姮笑容满面,直接说明来意:“乔姮今日冒昧进宫是找太子殿下兑现承诺来了!”
宇文川远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暗想此女行事大胆,所求之事定然并不等闲,于是笑着说:“姑娘要本宫帮你实现什么愿望?只要不违情背理,本宫会尽力达成姑娘的心愿!”
乔姮明眸秋水横波,荡漾着一片潋滟风情,看了宇文川远一眼,突然羞意飞上眉梢:“如果说乔姮对太子殿下一见倾心,愿自荐枕席,不计名分,长伴太子左右,这不违背情理吧?”
这话无疑惊世骇俗,宇文川远惊讶之余凝神望向乔姮,只见她玉脸染了红晕,如一朵娇艳的鲜花开放在晨曦之下,若在往时,他倒可大方地让她“玉树流光照后庭”,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的眼中心底只有乔津亭一个,更何况她是乔津亭的姐姐?但乔姮身为女子竟然开口相求,若是轻易拒绝了,恐怕伤了姑娘家的自尊。
沉吟间,宇文川远慢悠悠地说:“姑娘玉貌倾国,秀骨姗姗,又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又岂能拒绝姑娘的一片好意?奈何父皇龙体违和,本宫若在此时充裕后庭,倒做了一个不孝之人;再说了,这后宫佳丽多不胜数,若姑娘进宫,本宫恐怕多有辜负姑娘的时候,实在不愿意让姑娘长夜独怜幽窗,镇日静听梧桐雨……”
乔姮越听越不是滋味,原本以为以自己的绮年玉貌大胆自荐,宇文川远定会欣然答应,却没有想到宇文川远会尽力推脱,一时既羞且愤,俏脸青一阵白一阵。
宇文川远见乔姮窘态毕露,心下歉然:“这样吧,从明日起,由本宫为姑娘物色一个家世品貌俱佳的夫婿,让姑娘一世荣宠,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姑娘以为如何?”
话已到了这个份上,乔姮若再强求,就太愚蠢了,当然,乔姮并不愚蠢,她还清楚何时进退,低首一笑,再抬头时明眸中已泪光盈动,柔柔地,凭空让人生怜:“乔姮不是不识廉耻的下贱女子,只是情难自已,方有今日一求,既然让殿下为难,殿下大可一笑置之,不必放在心上,至于我的婚事,殿下就不必操心了,一切随缘吧!”
这话听起来通情达理,显得乔姮善解人意,宇文川远不由对乔姮改观,生出了一分好感,“姑娘要是有其他心愿,不妨说说看!”
乔姮妩媚一笑,满意自己以退为进的策略生效:“听说我妹妹在宫里为皇家效力,太子殿下可否让我们姐妹在宫里一聚?”
宇文川远朗声一笑:“宫门已为姑娘而开,姑娘多住几日便是!时候不早了,本宫让人安排姑娘的住所吧!”
是夜,乔姮住进了东宫,待她走后,宇文川远召来了成别思,细问了他从何处将乔姮带来,并让人密切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随后嘱咐派人知会乔津亭,想起乔氏姐妹不和,乔姮此番进宫又是有求而来,而所求之事偏又为乔津亭所忌讳,心里不免惴惴,不知以后会生出什么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