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因为她喝得快了，胃才更痛了。冷汗不停地冒出来，胃痛的感觉就像是千千万万的蚂蚁在噬咬着胃部。
偏偏还没有晕过去。此时的莫桑真的很希望自己可以晕过去。如果晕过去，起码不会再感觉到痛了。
现在她已经痛得视线都模糊了，却还是那么清醒。
程以斯工作完，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看到的莫桑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侧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起来，眉头皱得不能再紧。穿在她身上的他的黑色衬衫已经湿透了，不冷么？
心疼和紧张的感觉夹杂在一起，巨浪一般席卷了他的心。
三两步冲过去，将她抱起来，用脚踹开了房门，冲了出去。
她抓着他的衣袖，气息微弱，“你……工作……忙完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心里在想，为什么她都这样了也不去找他？不告诉他？为什么都痛成这个样子了，还在想他的工作忙完了没有？
莫桑悠悠转醒，程以斯坐在她的床头，一脸的阴郁。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的脸，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在伸到一半的途中将手往回缩。
他捉住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脸上。“为什么不告诉我？”声音里是满满的怒气，却也带着一丝颤抖。
她的声音仍旧很微弱，“因为……你很忙啊……而且你也……很辛苦……”
“比起工作，你这样子对我，我才更觉得很辛苦……”他深深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把心交给我？为什么要始终对我保持距离？为什么对我这么疏离呢？我说过了，我希望你能有一天不会再怕惹我生气，对我为所欲为。你可不可以，想要什么就跟我说。什么也不要害怕，把心里的想法通通告诉我。我最希望的就是你可以跟我没有距离，没有隔阂。”
莫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程以斯心里一冷，她是不是仍然不愿意原谅他？是不是他做得还是不够好？难道是因为之前他那种冰冷的眼神被她看到，她以为是对她做的？
心里正想着，脖子突然被一双软软的小手搭住往下拉，然后嘴唇就被一个温软的东西堵住了。
他再一次被同一个女人强吻了？不过嘛……真的很开心就是了。
程以斯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需要向别人道歉。更不可能想到，他居然会无比渴求对方由衷的原谅。而且在真正得到对方原谅之后，自己居然会如此的开心。
他颤抖着抚摸着莫桑的脸，“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你倒在床上很痛苦的样子，我真的……被你吓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莫桑扯出一个很苍白但又很真心的微笑，伸手摸了摸靠在她身上的程以斯的头。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冰释前嫌了呢。以斯，希望你以后都能做到像最近这段时间这样。
叩叩叩……
“进来。”程以斯和莫桑同时看向门外。
哟，一个不请自来的。
林彦丘脸上又是那种玩味的笑，“看来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嘛，阿斯，瞧瞧你自己。你不知道你脸上的表情真是……”
“快点给我闭嘴。”程以斯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莫桑躺在床上捂着嘴笑，没想到程以斯居然也会害羞。
“阿斯你真是不禁逗。我还是看看莫桑好了。怎么样？你好点没有？”
莫桑笑着点点头，“我好多了。谢谢你。”
林彦丘耸肩，“不用谢，大家都是朋友，关心一下应该的。”
看到别的男人关心自己的女人总是会不爽的，就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一样。程以斯有点烦躁，“彦丘，你来这里到底是干嘛的？”
林彦丘不明所以，“什么我是干嘛的？我听说莫桑生病了，就来看看她啊。”
程以斯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那你现在看到她了，可以走了吧？”
林彦丘委屈地看着莫桑，“你看看，他赶我走。哎呀……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俩的好事了……Seeyou……”
程以斯心里骂了一句，靠，骚包假洋鬼子。
总之这天来的人不止林彦丘一个，何琛也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她一看到程以斯就来气。“怎么又是你！你怎么缠着桑桑不放？自从你跟她在一起，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狠狠瞪了程以斯一眼，“我还以为桑桑跟你分开了终于可以有几天好日子过，没想到你又来！”
莫桑有点看不下去，“琛，别说了。”
何琛心里替莫桑着急，嘴上也就这么说了出来，“桑桑，你到底要被他伤害几次才能学会保护自己？”
莫桑低下头，“别说了，我们已经和好了。我相信他这次是真心的。”
“你相信？你相信的，未必就是真的。”
何琛说完，很生气地转身就走了。
莫桑给程以斯使了个眼色，于是程以斯追了出去。
何琛的手被他抓住，拗不过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却也不愿转头看他。
“对不起。”程以斯声音很低。
何琛一听就火大，“对不起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又没对不起我！桑桑那么相信你，你是怎么对她的？”
“我……吃晚饭的时候，我叫她吃，她说自己不饿。我就……”
或许每个人心急的时候都顾不得形象和礼仪，何琛再次粗鲁地打断了他，“她说自己不饿就真的不饿么？她怎么可能不饿？她又没吃过晚饭！她说不饿是因为她那时候已经开始胃痛了！她一直都是这样，如果胃痛，再吃东西就只会更痛。你一点都不关心她！连这些简单的事情都不曾过问！”
是啊……这些事情，其实只要他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的。可是他当时一心想着公司的事情，顶多只是叫她吃饭，却没有仔细去想她为什么说自己不饿。
都是因为他啊……的确是因为他不够仔细，才让桑桑再次进了医院。这都是他的错。
程以斯颓然地垂下手，“我知道了……”
慢慢地转身，走回了病房，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乔楚伸手揽住何琛的肩膀，“他这样没事吧？”
何琛叹口气，“没事的，我们回去吧。”“小琛，为什么每次我一提起去拜访你的父母，你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来推辞？”乔楚的表情明显是很疲惫。
世俗的社会早已把人的个性磨灭殆尽。沉重的工作给了不堪一击的人们致命一击。人们早就没有棱角，剩下的只有圆滑。
也不是何琛不愿意，可她一想起家里的两个老顽固就头疼。他们不可能接受她嫁给一个出租车司机，而且这个出租车司机还同时做其他的很多兼职。
在他们的眼中，这样的人就是“没有出路”四个字的代名词。
乔楚看懂了她眼中的犹豫，“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工作太低了，根本就没打算跟我结婚？”
何琛杏眼圆睁，“你在胡说什么？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见我家长，我明天就带你去！”
说完自己走进平时两人一起睡觉的房间，用力将门摔上，还没忘记反锁。
乔楚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该说那么过分的话，但是……每次她闪闪躲躲，都让他觉得很不开心。
不是因为她不带他去拜访她父母，而是为自己的碌碌无为感到自卑和惭愧。
看她这么生气的样子，看来今天又要睡沙发了。
乔楚无奈地从壁橱里拿出备用的棉被和枕头。在心里呐喊，这是第几次了啊卧槽！
这沙发又这么小，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挤在这么小一个沙发里，多憋屈啊。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何琛住上大房子，沙发一定也要很大很大才行。
第二天早上乔楚起床很早。而他从起床开始就一直忙东忙西，但何琛没觉得他做出了任何有意义的事情。
“我们要去买点礼物吧？”
“你想买什么？”何琛双手环胸，一脸无奈地看着乔楚。
“我也不知道……”乔楚摸摸后脑勺，傻笑。
何琛更无奈了，“那就别买了。直接走吧。”
于是两人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踏上了“提亲之旅”。
火车上，乔楚一直很紧张。
何琛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于是拍拍他的背，“别紧张。”
就她对父母的了解，他们的刻薄不是当面揭穿的那种无情，而是表里不一的寒心。他们当面会一直夸赞你，其实在心里想着你的各种缺点，对你各种挑剔。如果你走后躲起来偷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自己在他们心里有多卑贱。
他们并不是很高贵的人，他们只是市井小民。他们仅仅是看不起跟自己一样渺小的其他人。
原本不长的路程似乎变得冗长无比。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成片的六七层的居民楼，每一幢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真不知道何琛是怎么分辨出自己家的房子的。
何琛带着乔楚走进了一模一样的其中一幢，然后走楼梯上了五楼。
按响门铃后，里面传出塑料拖鞋在地上走动而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响声。然后门开了，是一个穿着睡裙的中年女人。
何琛低下头，“妈。”
中年女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那种女儿回家后的高兴，而且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哦，回来啦，进来吧。”
自始至终没有看乔楚一眼。
乔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人不待见了。
是因为他看起来很简单便宜的衣服？还是因为他没有有钱人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场”？
乔楚一直在门外站着，直到何琛走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为什么不进去。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姨不是没请我进去坐吗……”
他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主人家没请他进去，就自顾自走进去这样太没礼貌。可是听到别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何妈妈有点尖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显得尤其刺耳。“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懂待客之道了是吧？”
“阿姨，我没……”
“没事儿别乱攀亲戚，我不是你阿姨。”
“妈！”
“何琛，你别怪妈。你要带人回来，也得带一个有头有脸的，一个出租车司机算什么样子？我的女儿嫁给一个出租车司机，说什么不给人笑掉大牙才怪！”
“妈，你觉得我的条件怎么样？”何琛声音低得反常。
“你？也就那样儿吧。”何妈妈瞟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满脸嫌弃。
“那不就是了吗？”何琛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你女儿的条件也就这样了！你还想我能找到条件多好的对象？门当户对也就是这样了！”
说完拉着乔楚的手跑了出去，连门也没关上。
乔楚分明听到她妈妈在里面尖声尖气地大叫：“有本事你就再也别回来！”
这么俗套的经常在电视剧里听到的话，居然有一天他也会亲耳听见。而且还觉得特别的痛心。
走到楼下，乔楚好声好气地哄着何琛。
“你还是别惹你妈妈生气。要不你回去跟她道个歉？”
何琛喘着粗气，“你不是也听见了吗？她刚刚已经说了，叫我别再回去。我还回去干嘛？丢人现眼吗？”
乔楚被说得哑口无言。
所以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见家长”吗？
何琛发现她只不过两年没回家，她的妈妈就变了。原本她再怎么刻薄，也不会当着人家的面，说出那么刺耳的话。可现在她竟然完全不管不顾地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
她以为她妈妈起码不会当面出口伤人，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他带过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她失策了。没想到她的妈妈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了。
何琛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了。即使妈妈不说，她也不会再回去了。
她抬起头看着乔楚，“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婚礼的时候没有父母的祝福。”
她笑得很温暖，可是在他的眼里看来，是那么的逞强。
乔楚啊乔楚，你为什么不是翘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