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箩筐一点点下降，小六的心态也慢慢平缓下来，雷子赞许地冲他笑了笑，男人就是要经历过各种历练才能称之为男人。小六松开紧握绳索的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抬头，寻思着小顾到时一个人下来怎么办。
两百米看着高，其实往下放还是很快的，几分钟时间就下到地面。让小六意外的是，下面的空间比起上面来要大很多，看起来似道山体的裂缝，宽有六七米，两边纵深远到不知几许，火把照过去尽是幽静的黑暗。
“有什么发现？”雷子问最先下来的战士。
“有人骨头，在那边。”战士指着不远处，那里散落着几副骨架。小六跟过去，看到骨架上的衣服已经腐烂，看不出年代，唯一能大致判断的是残留的头发，其中一具梳着发髻，小六分辨了一下，不是道士那类发髻，可能是平民。
“这些人是摔死的。”雷子看过骨架，肯定地说。
果然，这几个人的骸骨虽然有层叠，但大致还是能分辨出人的形状，只是这些人的肋骨还有手、腿骨多有断裂的痕迹，看来这些人有可能是当年修建墓室的工匠。
“这里没有危险。”一个战士在旁边插话道。
小六转过头看，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战士，个头不高，皮肤黑黑的。
“这是李琼，别看他年龄不大，可是上过朝鲜战场的。”雷子和李琼关系很好，一把拉过他，拍了拍他肩膀。
小六笑着和他握过手，然后又一一和这几个战士认识，他们分别是方伟、刘守正、蔡义明，蔡义明年龄最大，四十好几，不过看他结实的臂膀就知道他的力气不会比雷子小。六个人说着话，小顾已经下来了，看她一副轻松的模样，几个大老爷们儿也暗暗竖大拇指。他们都知道这趟下来可不像看起来的容易，既要有巧劲，也要有胆识，小六现在对小顾的认识也更进一步了，不觉将自己与她相比，发现自己真的差了很远，革命的道路还是需要比肩学习的啊！
“往哪头走？”雷子看人到齐了，问小六。
小六也茫然了，照他原来的想法，这地方应该也就是一条道，谁知下来后竟然会是在路的中间。
小顾看着火把，火焰微微地朝一边倾斜，有空气对流的迹象。闻着没有异味，但下面的温度比起上面来要低很多，这点他们也早有准备。常言道：人走活道，鬼走死路。既然这样，肯定是应该朝风吹来的方向走才对。
“走这边吧！”小顾指着右边说道。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表态，小顾这才想起应该由小六来决定，可她也知道小六这人得考虑很清楚时才会说，简单点形容就是磨叽。
小六看大伙都在等自己表态，也有些不好意思，暗暗对自己这磨蹭的性格狠狠地批评了一下，以后不能这样，要是战场上一个犹豫就有可能让战友身陷险境。
二十一、地下初探“嗯，就走这边，我是个新人，虽然领导让我来负责指挥，但我真没有这样的能力，小顾同志比我懂得多，以后我们都先听她的意见。这里的环境我们太不熟悉，不能按以前的思路来行事，最重要的一点是安全。”小六这人就是这点好，该谦虚的时候绝不会死充，如果不是小顾说走这边，他也拿不定主意，现在小顾一说，他也发现火焰微微朝一边倾斜，记得教授曾说过，在山洞中如果想找到出口，朝着风吹来的方向能更容易找到，因为空气的流动是因冷热变化而产生，现在山洞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的温度要低，如果能先找到这洞的出口，下次再来探索时也方便些。
雷子一直在旁边没说话，其实他也想到走这边，不过为了考考小六和小顾，他才决定先不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看两人会有什么表现。小六真的成熟了，比起他昨天看到的于晓陆，已经蜕变很多。看来老爷子眼光确实不错，这个小六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话不多说，他们七个人整理好行装，每人又分别配了两个火把，然后开始出发。小顾走在中间，他们向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们沿着石壁前行，发现地面有人工修整的痕迹，算不上平整，但也还好走。
抬头向上看，就会发现这里很神奇，如同是由下而上裂开的岩缝，两边的岩体也分辨不出属什么岩石类，小六大致记得在来之前看过的参考资料里有介绍，罗浮山系喀斯特地貌，喀斯特地貌特征则以石灰石溶洞为主，但是此处怎么看都与溶洞无关，更像是一条地下裂缝。
“我听一位地质局大伯说过，从肇庆到长宁有条地质断裂带，现在我们会不会就是在这条地质断裂带里面？这样走下去会不会走到D市去啊？”小顾小心地问，这件事她也是有一次听那位大伯酒后说起，并不知道真假，再说她也没学过地质学，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地质断裂带就是地下裂开的缝隙。
不过可惜的是，在场的人都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几个战士包括雷子都没读过什么书，大多都只进过初级的扫盲班，听她这么一说还都停下来认真地想听她说完。小六读过地质方面的书，别的不说，至少这地质断裂带还是清楚的，绝不会有他们所想的那么严重，更多的是表述在地质学上的理念，大多数的断裂带经过数万年变迁后多为浮土所掩埋，有些则是岩层之间的错裂纹，几乎不大会有如此大的裂缝存在于地下，不过他涉猎的知识有限，自然也不会开口加以否定。
小顾一看所有人都在等她说下去，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就这么一说，是不是这样我真不知道的。”
“呵呵，管他的，今天这道就是通向阎王府，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也要去把它给踏平了！”雷子一看大伙情绪不稳，怕影响士气，有意说些打气话。
“就是！”李琼应了一声，走起路来威风多了。
小顾吐了吐舌头，再不敢乱说什么。就这样向前走了有几百米，大伙发现这路更宽了，想到小顾说的断裂带，大家这心里也没谱了。看着前路依然还是黑糊糊的不知会有多远，大家准备的火把和手电筒最多也就能维持几个小时，到时如果没有照明可就危险了。
“不管了，再往前走一千米，如果没有发现就回去。”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让他和敌人打一场也比在这地洞里瞎走强，再说他发现一个问题--他们其实是在不断地往下走，而并非他所想的找到出口。
雷子现在也有些不确定起来，地底下怎么会有风吹上来，难不成下面还有别的出口？越是走他越是担心，就他们七个人，除了小六和小顾，其他人要说战场生存能力那是没的说的，但是在这深洞里若真发生点什么事，估计谁也没这经验。别看李琼这小子胆子大，可他在这里面走了一段后，那腿也在微微发抖。
到底是年纪小。雷子感慨了一下，也不说破。其实这也怪不得谁，人天生对黑暗和未知有着恐惧，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战士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虽然害怕却还会继续走下去。
才走出两百来米，前面出现两个分岔道，开始时隔得远并没发现。
“雷子哥，走哪边？”李琼已经想回去，前面未知的道路给他的压迫感越来越大，倒不是怕黑暗里冲出什么怪兽，而是这种压迫感让他误认为是自己缺氧。他以前是不知道缺氧一说的，但在朝鲜战场上，他见过被火焰枪烧过的碉堡，里面有些人并未烧伤也会死，有战友告诉他那是缺氧造成的死亡。现在他就担心自己会缺氧，越走这心越是跳得厉害，呼吸也越来越不畅。
小六听到几人粗重的呼吸声，也在担心同样的问题。不过他毕竟是学过很多知识的人，几人手中的火把都还在正常燃烧，说明这里氧气是足够的，那还有什么因素在影响他们？他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小顾一眼，希望能在她那里得到答案。
“走左边吧！”雷子已经说过还要走一千米的，再说老爷子让他们下来也不是玩的，真要什么都没发现就回去，说个不好听的就是不尽职尽责，到时真没法交代。
小顾也看到小六的眼神，可她顶多算个理论专家，一点实践经验也没有，很多事都只听过，现在她还在搜寻记忆里相关的信息，这人脑有时比起电脑还真没那么高效，尤其是在提取信息上。
军营里。
“他们已经下去了吧？”老头坐在木箱上，肖建军站在他面前。
“于晓陆、陈天雷他们一行七人已经下去，何大庆来说过，顾雨红坚持要跟着一起去，他没办法，只好同意。”
“嗯，她下去没关系，密切注意，一有问题立刻支援。”老头想到那个倔强的丫头，微微一笑，不过脸色很快又严肃起来。
“昨天报告的空降敌特有抓到吗？”
肖建军一个立正，很严肃地回答道：“报告首长，至今日早晨，共发现四名敌特空降踪迹，目前已抓获其中一名，审讯正在进行中。据交代，此次空降的敌特为单线联系，接头人在D市市区。从他口中得出的部分情报来看，上次我们在这里彻夜发掘时没考虑周到，让老美的侦察机拍到照片，他们此次来就是为了搞清我们在做什么。”
“嗯，看来得散布消息出去才行。通知下去，就说此地在进行军事训练，为期一周，后天撤离。让公社里的人说在这里发现了一座清朝的墓，因为有人来偷过，特意把部队里的人找来保护它。”老头眯着眼，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明白！”肖建军也不笨，立刻知道首长的意思。有时虚虚实实的情报反而会让敌人迷惑，就他们的经验来看，敌人肯定会按兵不动，先观察看会不会逾期撤离。其实海峡对面的敌人最担心的是这边的人打过去，所以他们更关注的只会是我方的动向。
老头考虑片刻，又说：“通知何大庆过来，我有事问他。”
何大庆是营部安排来的，以前有过情报战线经验，表面上他是个政委，实际上权力很大。他和李景明一样，也属军区直接指挥。这次的事情太过重大，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顾雨红同志我已经考察过，是可以信任的好同志。关于她想要下去参与洞穴的探究，我认为这是一个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所应有的大无畏精神。”老头这话也就说给何大庆听，在雷子面前他可就不会这样说了。
何大庆心想：这叫什么事？照首长这话的意思，难道说自己也应该下去？何大庆猜着首长的意思，一时没敢接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枪声，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枪声，上过战场的人一听就能分辨出来。肯定是站岗的士兵发现了敌情。
何大庆脸色一变，让人摸到营区附近来了，这还得了！
“不要慌，带几个人去看看情况，记得重点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同志。”老头站起来，背着手，一脸凝重，身上散发着军人特有的威严。
何大庆与这位首长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也就听人说起过这位老爷子是朝鲜战场上的猛虎，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他匆匆跑出营房，领着几个战士朝枪声处跑去。
老头也没闲着，走出营房。肖建军这时正好走过来，身后带着一队战士。
“你去墓室那边，我还是不放心，最好找几个身手敏捷的下去守着。”老头也不知自己这是为何，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肖建军没说话，行了军礼后就带着人朝墓室跑去。老头安排完人员保护营区安全后，走进那间发报室。
而此时，小六他们也有了新发现，前方不远处又有一些岔路，其中一条路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有光芒透出来。这可是大发现，在这地下几百米深的地方，发现有光，这意味着可能会有特殊物质。
他们这几人也是胆子忒大，如果此时换个学过物理的，对放射性物质有研究的可能会选择先撤。地下世界是人类到21世纪也没能完全研究透彻的世界，很多矿物质对人体健康的影响有时要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才会慢慢显现出来。
可小六他们是无知无畏的一群人，虽说前期有过种种担心，可一旦发现有光后，他们就忘了该有的谨慎，兴奋地朝发光的地方走去。
李琼也早把害怕扔在脑后，小跑着往前冲，如果不是雷子将他拉住，估计他早就一个人冲过去了。只能说，人在黑暗中太渴望光明，却容易忽略光明也可能是最危险的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