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发出微弱荧光的土堆,从洞穴中看过去如淡蓝色的背景,而林立的石块则如一个个鬼魅的妖孽,又如戒备森严的将士,正在等待主帅一声令下就奔赴战场。小六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星宿、天兵、大战……这些纷杂凌乱的词在小六脑中闪过,他似是抓到思路,却又不敢想下去。他疾步向雷子他们走去,这样他才不会因内心的猜想而害怕。
中国远古时期是没有文字,只有神话传说的时代。在1963年时,大量能让后人得以管中窥豹的考古发掘还未开展,小六这个半吊子学生所能掌握的知识,足以让他精神崩溃于此处所渗透出的神秘。
“小六,你怎么了?”细心的小顾发现小六的神情异常。
小六茫然地看了四周一眼,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是处巫术的祭祀场地?”
小顾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她很难将两者联系起来,虽说古人在地下耗费大量人力建造星图确实无法理解,但怎么就会与巫术联系起来?
“我知道你一时还想不明白,你们都随我来看。”小六拉着他们三个,一起来到自己回望的位置。
一开始这几人都还没明白,但仔细再看时,就发现这些个石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竟有人的模样,高矮胖瘦体态各异,都有着一种鬼魅的神态。方伟和雷子也算是胆大心细的人,可他们初来时因为寻人而忽略了这些石块,现在再细看下才感到毛骨悚然。
“这……这都是些什么玩意?”雷子也是心生寒意,在淡蓝色的荧光下,这些幽暗的石块仿佛有着生命般站立在地穴外面,让人觉得下一刻它们说不定就会向他们冲过来。
小顾不自觉地抓住小六的手,在古老的传说中,天上的星宿本就是地上的一方诸侯所化,每一颗星都代表着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可真要用一堆石块去体现时,却又显出异样的阴森感。
“你是说,这里是远古祭祀的场地吗?”
“很有可能,也许我们来的那片区域,正是远古的禁地。”小六联想到很多,当他第一眼看到满地发出光芒的土堆时,也曾震惊于自然的神奇。可以想象,几千年前的古人,他们只敢小心地在此一隅,建造出心目中的星空众宿,寄托对未知的敬仰。
考古研究本就是大胆推论、小心求证的学科,小六说出的答案也许很荒谬,但并不是毫无根据,神话之中的那些先人也只是部分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种族,几千年前也许还有更多未曾在书籍、传说中出现过的种族,而考古人员所要做的正是拨开历史的迷雾,将中华大地上那些曾经的繁华绚烂展示给世界,告诉世人我们的祖先有过的辉煌。
小顾听完小六所说,紧张不安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她此时正用不同的眼光,审视着这片林立的石群。
“难道这里是九黎部落的后裔所建?”
雷子和方伟还被这很可能属史前文明的遗存震撼,这里没有华美的彩画,也没有金缕玉片的点缀,但单单就是这粗犷中带着诡异的石块,足以让他们的心灵颤动。别的什么星,雷子也许认不出,但北斗七星他还是能认的,在小顾的指点下,他们也看出了此处绝不是简单的陈设。
尽管他们最渴望的是能出去,可来自内心的求索还是让他们停下来。外国人最喜欢说中国就是野蛮之地,在战场上他也曾听指导员说起中国人被压迫的历史。但此时此刻,雷子想骄傲地告诉那些外国人,中国不是野蛮之地,你们可以来看这里几千年前就有了文明,就算是偏居一角的地下也有着你们无法想象的远古遗迹。雷子想得很远,或许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老爷子的所思所想,有些事就该让专门的人来做。
小六还在因小顾的论断而困惑,九黎族是多个民族的统称,相传蚩尤就是九黎族的族长,后来他在涿鹿之战败给黄帝,被斩首葬于巨野。当然九黎族当年的活动范围出现在这附近,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光凭着几处石块就下此结论,也未免太武断。
小顾自己也在说完后有些脸红,这是因懊恼导致。父亲一再告诫她没有确实证据支撑的结论不能随便说出,否则很难自圆其说,可现在她一激动就说了出来,怎么不让她涨红了脸。
“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石头就像是活的。”方伟盯着石块看了很久,这时才开口。
“老方,你别乱说成不?”雷子微微颤了颤,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怕了。
方伟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他这人性格很稳重,只拍了拍雷子的肩膀。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小六已无心研究,他看出小顾有心事。
“不行,我还是要再去看看。”小顾知道小六对自己提出的九黎族有疑问。既然如此她索性豁出去,将心中的疑问解开,就算出去后会引起很大的麻烦,她也不管了。
小六还想劝阻小顾,只要能出去,还怕文物自己长出脚来跑了?
可小顾动作很快,没等小六劝她,她就已经朝着北斗九星的位置跑过去。在北斗九星的斗勺位置就是天牢星宿,她踩在不到一人高的石块上,跃到代表北斗斗勺的石块上。
剩下这三个男人还没明白,就看到小顾已经敏捷地爬上石块,一时也不知她这是为何。他们也不敢让小顾一人就在这里冒险,立刻跟过去,眼巴巴地看着她攀上石块后就在寻找着什么。
她这是有所目的的,难不成她听说过这里?这样的疑问在三个男人脑中徘徊,尤其是方伟和雷子,他们的眼神不得不慢慢变得冷峻起来。
小顾找了有几分钟,没有发现,她站起来,借着高度向余下几块石头顶看过去。
“小六,你到第一块石头那,就是那里,到上面去。”小顾指着北斗的勺柄说道。第一块石头也是最大块的石头,快有三米高了,离洞穴的顶也只有一米不到,而它旁边最近的就是三块一米多高的名为三公的星宿石,想爬上去很难,只能是人搭人才行。
“我顶你上去。”雷子沉着声音说道。
小六迟疑片刻,就在雷子和方伟的帮助下爬上这块石头顶部,这石头虽没有露天石块那样被风化,但也被修整得很圆滑,要想在上面站稳很难,他只能半趴在上面。在手电光的照耀下,小六果然在石块上发现了异样,是个铭文,很熟悉但又有些许不同,可能是更早期的文字。
龙,这个在古籍和青铜器以及甲骨中都有记载的字,再次出现在石块上。这个字更接近画,很明显的比起青铜器上的铭文要多了四条代表腿的线条。
小六初看到时,还有些莫名其妙,但往深处一想,差点在惊讶中滑下石块。
“是不是有字?”小顾大声地问,她已经跳下来,站在这处石块下抬着头仰望。
“你怎么知道这上面会有字?”小六惊奇地问道。要知道那里的光线是由下往上的,石块上面看得不是很清楚,再加上经历了几千年,刻痕早已模糊,如果不是趴到上面去,用手电仔细检查,很难看清。
“只有字吗?”小顾疑惑不解地问。
“不然还有什么?”小六顺口就问道。要知道这本就是远古遗址,在上面发现几个字或画都不会太奇怪。
“应该还有其他才是啊!”小顾这人有时就是思虑不深,一有心思就会不自觉地说出来,也正是如此才会和小六有上次的误会,此时她又在自言自语,却不想身旁的雷子和方伟已经脸色凝重起来。
小六此时趴在上面,刚好看到雷子他们脸色大变,情知只怕是有误会,而小顾又不懂得思前想后,赶忙跳下来问个清楚。
小顾思虑良久才慎重地点点头,她这是为了说服自己。
“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我也没想到。几年前,我父亲向我说起过一件事,那时新中国还没成立,有人来找我父亲,想要他帮着在龙川一带找地下星图,据说这地下星图是个消失古国的坐标。后来我父亲让我熟记古星图,但一直没有告诉我具体原因,或许他是希望我能替国家找到这个消失的古国吧!”小顾毕竟不是三岁小孩,到这时她也知道需要说清,不然出去以后迎接她的将是数不尽的责难与调查。
“消失的古国?”小六一时来了兴趣,岭南地区还有消失的古国?他这个考古系的学生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绞尽脑汁搜索记忆里历朝历代诞生过的所有国度,但凡与岭南地区有关的国家都考虑进去,一时间反而找不到答案。
“嗯,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父亲当时就拒绝了,因为那时母亲刚刚怀上我,他只想着能就近照顾家里。”小顾说道。雷子听完,对小顾父亲的决定生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