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你怎么全身都湿了？”小六正准备看小顾，却发现方伟全身湿湿的，脸色也显得有些异样。
“哦……我……”方伟还想编个理由。
“快看，小顾同志快醒了！”雷子知道方伟不想让小六内疚，又正好看到小顾的手动了动，于是赶忙说。
小六还是疑惑地看了看方伟，然后才扶着墙站起来，慢慢走到小顾旁边。
小顾还是安静地躺着，只是手指开始会不时勾动几下，眉头也蹙起来。
“她在做梦，她是在做梦！”小六高兴地大喊起来，因为这表明小顾没事了。
方伟和雷子可没这么乐观，他们相互望了对方一眼，雷子这才上前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同时叫着她的名字，小顾这才渐渐醒了。
小顾似是遗忘了什么，只大概记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惊恐地四处躲藏，无时无刻不处在崩溃边缘。可真要去想时，她又想不起究竟自己在怕什么，是那些无处不在的人影吗？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愤怒？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绝望传递给她？小顾就算现在完全清醒了，也无法理解。
“醒了吗？”小六关心地问。
小顾看着小六，眼圈一红，扑在他怀中痛哭起来。她有太多的情感要宣泄，远的是父亲离开时带来的自我世界坍塌，近的是在梦里所受的委屈。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那个内心不够坚强的女孩，依然渴望那温暖坚实的怀抱。第43章 映射之石
这已是第三次小顾扑进小六的怀里哭了吧，小六赤着上身，感受着小顾薄裳另一面传来的温度，没有一丝遐想。他的双手迟疑片刻后轻轻放在小顾背上，如童年时外婆拍打他的背那样轻拍着她的背。
方伟和雷子只是看着，然后轻轻微笑退到旁边。方伟抽出最后一根烟分成两截，把一截递给雷子。半截烟让两人陷入某种特别的情绪中，宁静而又落寞。通道中只有断续的哭泣声，被烟呛到的方伟，也是用手捂住嘴，不让咳嗽声惊动小六和小顾。
“别哭了，你看解放军同志还在呢！”小六的声音里有从未有过的柔情，但他却没一点羞涩，反而是如此自然。
“嗯……”小顾想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这样可以将眼泪擦去，这时她才发现小六没穿上衣。
小六不敢看她羞红的脸庞，赶紧捡起地上的衣服披上，好想说现在可以擦了。小顾此时说什么也不会再作小女儿样，拎着衣袖就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你还记不记得怎么回事？”小六虽然很不想再让她回忆，可如果不问明白又怕她再次遭遇，所以问得很小心。
“不记得了！”小顾只记得当时自己很害怕，可原因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六回头与方伟他们对视一眼，看他们也是想不出所以然来，就不再继续问了。
“现在能走吗？”小六关心地问小顾道。
小顾试着站起来，腿脚有些发软，但并无大碍。
“老方，没事吧？”雷子又朝方伟问道。
“呵呵，你太小看我了！”方伟显得很轻松地走了两步，除了脚上绑着布带，看不出其他异样。
“还是我走前面，如果不舒服了就说一声。”雷子知道这里的地面有多硬多硌脚，换作其他人赤脚跑回来早就疼得受不了了。
其实光是赤脚在地上走方伟还是能应付，只是刚刚为了赶时间，他一路狂奔这才把脚底板磨破了，相信注意点脚下的路，慢点走还是没问题的，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小六，等会儿走过去时多注意脚下，最好把地面清一清。”雷子出发时头也没回地叮嘱道。
四人再次向着泥人群中走去，他们此时都不再害怕，尤其是小六，他对这些散落的残骸有多悲悯，心里颇有感触。当一个民族被压迫到绝境时，最能牺牲的也最敢于牺牲的只有底层的百姓，当那个什么元嫡还在风花雪月吟诗时，这里的工匠们用全部的身心来完成了令后人叹为观止的工程。他们并不卑贱，也不比谁低等，反而正是他们创造出最为丰美的遗存。
看着一地的尸骨，小六轻轻拍了拍雷子，然后走到前面深深地弯下腰，鞠上一躬，代表的是他内心无比的敬重，这一刻他不再是考古工作者，而只是一个站在宏大历史画卷前的小小孩童。
四十三、映射之石“谢谢你们，不管你们的理想最后可曾实现，你们都为后来的子孙留下了最精美的遗存！”
没有谁会说小六幼稚，而是同样用最真诚的鞠躬来响应小六所说的言语。
“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保护好此处，我将不会再回来，如果因我的缘故而造成丝毫的损坏，这将是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小六似是对化作枯骨的先民，又似对余下三人所说，态度坚决。
“我们支持你！”雷子第一个伸出手来，然后是方伟，而小顾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我们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就算是我们的子孙也不例外。”方伟很严肃地说。
小六感激地看着他们，他知道这将会是长久的等待，而他又何尝不希望亲自揭开历史的迷雾。考古技术何时才能真正大步向前！小六内心无声地呐喊着，他突然有种无力感，但当再次看向遍地的残骸，又突然感到一种力量。
“我们走吧！前面肯定有出去的路，我相信一定能出去。”小六走在前面，手拉着小顾。
雷子还想阻止他，但看到他坚定的眼神，只得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小顾边走边偷偷看了看小六，她能感觉到小六手心传来的热度，这让她的心里也暖暖的。
和预想中一样，走过这段路后，又是一处通道。现在回想起来，从最开始时的无数发光土堆，再到泥人洞，这些大型的洞穴就如项链上的珍珠，而通道则是串起珍珠的那条线，只是不知整条项链究竟有多长，后面还会有多少意外在等待他们。
四人现在对走出去充满信心，这种信心多少带着盲目色彩，要问雷子还有方伟，他们肯定会回答：“我相信于晓陆同志。”而小顾她更不用说，只要看她的眼神就好。
小六从未有过如此的满腔激情，他不只要出去，还要守护好此处。
“你说这段路是不是向上的？我怎么觉得走起来特别累。”小顾清醒过来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只能扶着小六往前走。到地底以来她已经昏迷过几次，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体怎么会这么差。
“我也觉得很吃力，看来是通向上面的路，希望能通得远点。”小六刚说完，突然停了下来，“你看这两旁有石雕！”
这条通道很宽，约有五米的样子，头上看不到顶，看来也是条地质裂缝，只是奇怪得很，地面很平坦。小六停在一处石雕前，那是个大张着嘴的人面石雕，没有任何表情。从这里一眼望过去，左侧的石雕全是一样的，但另外一侧的却是闭眼的人面石雕，让这条通道显得古怪。
“这些人脸怎么看着觉得瘆人？”雷子拢了拢衣领，对扶着一起走的方伟说。
“不只是人脸，你有没有发觉地面也有问题？”方伟因为脚伤，走路时要用枪撑着才行，所以他听到枪托碰到地面时，发出的声音有些奇怪。
“地面？”小六回头望着他。
“这里的地面是空的。”方伟将枪托在地上敲了敲，又在石壁上敲了敲。
小六蹲下来，仔细检查起来。
“你们绝对想不到，这里的地面全是用石条搭起来的！”小六抬起头来，看着三人说道。
其实方伟在说出疑问时就猜到了，而且他估计地下很可能就是万丈深渊，看来这又是古人的一处杰作。
“你们说会不会我们走过的所有通道全是这样建造的？”小顾震惊地问。
“不知道。”三人都摇着头，他们除了敬佩外再想不出其他词。这是一个小国，但他们为了心中的理想，却能在这地下创造出奇迹。
这条通道有六七百米，几人边走边喘着粗气，但他们却走得很开心，因为路走得艰难至少说明这段路坡度很陡。
“你们说这段路向上攀升了多高？”雷子现在也觉得很吃力了，毕竟他要扶着方伟走。
“几百米应该有，尤其是这段感觉特别陡。”小六的喘息声最明显，现在他差不多是扛着小顾。
小顾没说话，她在尽力咬着牙关，一阵一阵的眩晕正侵袭她的大脑。如果闭着眼还好点，可她又希望能自己走。一路过来，开始时她还没觉得，走着走着她就觉得两旁的石雕似乎换了边，等她仔细看时又没觉得有异样。可只要她一动就会发觉人面石雕又换过来了，如果走快点她还会发现人脸在不停变动，变成一副阴森冷酷的表情。她没说出来，只是隔上一段她就会闭眼，任小六扶着，只是这样一来小六就会很吃力。
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她发现其他三人都没反应，她以为还是自己身体的问题。可走了一段后，她发现人面石雕在笑，是很阴森的那种笑。
“停一下好吗？”小顾轻声问，声音轻得让她也吓了一跳。
“好。”小六轻轻放下她，借着自明石，小顾看到了小六苍白的脸色。再看向雷子和方伟，也是一样的脸色。
“好累，也不知这段路有多长，累死我了。”雷子靠在石壁上躺下来，岔开双腿。
“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小顾迟疑地问。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方伟盯着人面石雕，问小顾。
小六闻言，猛地抬起头，双眼中尽是血丝。
“难道说你们也看到了？我还以为就我看到了，都不敢说。”雷子一下来了精神，目光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
“我就知道这石雕不简单，看多了会头晕，还真邪门了！”方伟说。
“只要不看就没事，要不我们收起自明石，摸黑走过去？”小六发觉只要闭上眼就不会受到干扰，于是提议道。
“不行，这里太危险，摸黑走的话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方伟果断否决。
“要不我们轮流领路，支持不住了就换人。”雷子狠盯着人面石雕。
“不行，这石雕很邪门，我担心一个人领路会出问题。”方伟否定了这个建议。
小六想了想，建议道：“有个办法解决，我们试着只盯着一块石雕看，每走一段选择一面石雕。”
“我觉得可以试试。”小顾表示同意。
方伟和雷子对望一眼，同时点点头，至少这比不让他们看路要强。
“小顾，你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小六关心地问。
“不用，我能走。”
自尊心强的小顾没同意小六的好心建议，从工作那天开始她就希望别人不要特意来照顾她，而是把她当成普通同志。这是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她渴望在自由的天地里发光发热。
小六笑了笑，扶着她继续往前。他明白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孩内心却极细腻，就算她再内敛也无法掩饰她的才华和热情。她或许没有经过正规的学校教育，但她一点也不逊色于其他有正规学历的同龄人，只要给她时日，她必定会有远大的前程。
几个人按小六的建议一路走下来，果然没再出问题。
“你们一起看看，那里是个什么，就是地面上……”雷子忽然说道，他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啊！路断了。”方伟看后说道。
离他们还有十来米的地方，路断了，因正好在自明石的照明范围边缘，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路断的地方特别的黑，也不知有多宽。下面看起来应该特别深，这条深渊般的裂缝就这样把一条路“斩”成两段。
“走，我们过去看看。”在确认不会有太大危险后，小六想靠近点观察，古人应该不会完全断绝出路。
“多留意脚下。”小顾提醒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