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要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可以相依相靠的人。
可是,阮维东,他会是吗?
母亲说,感情的世界里,难免会有伤害,不是亏欠人家的那一方就好。既然不曾亏欠,开始一段新感情,是理所当然之事。如果,不能再正常地恋爱,那么,必定是你还不曾从前一段感情的阴影里走出来。
母亲在小镇上生活了一辈子,不曾见过大城市里的繁华,却是一眼看穿了她在他们面前的故作轻松。
她只是,不想让他们多担心而已。却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是他们操心的对象。
她以为顾艾钐带给自己的阴影,已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即便有,也不过些微末。
却发现,那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感情之上,她早已陷入患得患失之中。
承认了吧,其实,你还幻想着爱情。只是,怕得到之后,又失去。
安槿其实知道,阮维东不是一个喜欢纠缠女人的人,同样地也不喜欢被女人纠缠。
但他却纠缠上了她。
她不知道他是否以认真之姿来与她交往,所以,琅岛之上,她向他吼出了那一大段。
一是心里确实是那么地想着,一是不想他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趣所然。
感情游戏,不是她这种女人玩得起的。
愿得一人心,相守到白头。她要的,不过如此。
翌日清早,天方露白,爱琴海上,微有薄雾。
安槿有失眠的迹象,一个晚上,仅迷迷糊糊地打了一小会地盹。
睡不着,索性地起床,出门。
他们,似乎还在沉睡之中,不好去打扰。
一个人,沿海岸线上慢走。
清晨的风,微凉。沙滩上,稀稀疏疏地落着人影,多为情侣。
拥抱,亲吻,携手散步,细碎交谈。
唯有,一方轮椅上,坐着一个纤瘦的身影。面前,架着画板,画得很专注。
以为,画的是景。走近了看,才知,是人。
是男人年轻的脸,正面的,侧面的,微笑的,严肃的,都是同一张面孔。
却是,并不见模特的存在。
安槿安静地站在中年女子的身后,隔着不远的距离,明知这样,有些不礼貌,却还是停驻了脚步。
直到,看着纤素的手指握着炭笔勾勒完最后一笔,准备离开时,那中年女子突然地回头,对她微笑,用中文道,“很帅气,不是吗?”
安槿回以微笑,点头,“嗯,很帅。”
“他本人比画可要帅多了。”中年女子欢喜地道,乌黑的头发保养极好,柔顺地垂在腰际。
安槿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便不是最好的,也是最美丽,更何况是这么一个英俊的男人。”
中年女子微讶,又笑道,“你怎知,画上的人就必定是我的情人,而不是我的儿子呢,你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有这么年轻的情人跟着我。”
“直觉!”她说。
她的直觉向来灵验,唯独在阮维东面前不起作用。
心神微恍了一下,耳边传来女子微叹,“可惜......”
安槿微愣,“错了吗?”
中年女子摇了摇头,又推着轮椅回原地,素白的手指,在画上男子的脸上轻轻抚过。她的眉心眼角里,瞬间铺满悲伤。
安槿的心里划过不好的念头。
许久之后,听得女子一声低叹,“他已经不在了。”细细地声音,消融在晨风里。
“对不起!”除去此,安槿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安慰。
中年女子凄然一笑,望向湛蓝天空,光影投在她的脸上,沧桑浓重。她看着天,很久,像是陷在一段不能自拔的回忆里。
许久之后,像是喃喃自语,“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安槿不知道,一张集合了幸福与悲伤的脸,她的背后,有怎样的悲喜故事。
只知,那场爱恋,必定是刻骨铭心。
情与爱,是世间的毒。
耳边,有轻风掠过。
一个身影,与她擦肩而过,声音带着些许的微喘和嗔怪,“夫人,一大清早地,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又乱跑了,要是让少爷知道,又该责罚小涓了。”
中年女子笑笑,不以为意。
“以后您要想出来,让小涓陪着,好不好?你这样一个人跑出来,少爷会担心的。”
“好了,就你罗嗦,都快成管家婆了,看来得早点给你找个人家,把你嫁掉得了,免得在我耳边聒噪。”中年女子笑着,仿佛刚才的忧伤,已烟消云散。
只是,安槿却看得到,那笑容里的空洞,蕴着大片大片的忧伤,像爱琴湖上大片大片的蓝。
小涓羞得满得通红,“夫人,你要再讲,以后我不给你瞒着少爷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的嘛,你红个脸干吗呢。再说,我看着你宇桐两人情同意合,挺适合的嘛。”中年女子打趣道。
小涓哼嗔着跺过脚,转身去收拾女子的画架。动作却是极为谨慎,像是生怕损坏了其中任何一页画稿。
安槿笑笑,准备离开。
女子却又转动轮椅到她跟前,仰了头,也不知是看她,还是看天。
“知道吗?他们都说他已经不在了。可是,我依然相信,他还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只是,我不知该如何寻找,所在在此等着。爱琴海,是我与他曾经约好的地方。”
小涓跑了过来,对她抱歉地笑笑,推着女子离开。
因为相信,所以相守,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