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礼貌的迎接语,安槿听不懂。
但是她的一双乌圆滴溜地眼珠子,一眼就发现了目标人物。
倒是阮维东,低下头望着臂弯里的女子,“是不是酒店里的早餐不合胃口。”
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姿势,要不执手相牵,要不就是单手环拥于腰的姿势。
安槿没有回话,只是驽了驽嘴。
他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微微怔愣。
终是明白一大早女人的催促为哪般,那个电话,向她报备了一切。
她想给他惊喜吗?
他曾经也以为自己会血脉烧灼。
对于父亲的敬重,一直停留在十一岁那年。那近乎于是一种崇拜。
他想再见到这个男人时,虽然不能再像小时那般,一跳就跳到他的背上,骑上他的脖子,但他应该会疾步上去,拥抱着他。
却是,什么都没有,除去光愣愣地站着。
光阴仿佛被裂开来,变得有些不真实。
而他,在这种不真实的感觉里,已度过了好些日子。
死而复生。
安槿推了推他的身体,小声道,“哎,给点反应好不好。”
只奈这咖啡屋面积不大,太过安宁,就这么点小动静,都叫那两人已是抬头望了过来。
苏芫低低地呼了一声,有些有些欣喜,有些期待,更多的是慌乱。
她的这个儿子,自始至终,都不肯原谅她。
那一声微弱地,吐到唇边又收了回去的“维维”,没有逃过安槿的耳朵。
她微微地翘了下唇,那应该是他小时候父母对他的昵称吧。
维维。
她无声地念了一遍。用在如今他的身上,那么霸道与冷酷的男人,多么地别扭。
阮维东给了她最大的反应,掉头便走,风风火火地把跟踪过来的苏怀慕差点给撞翻。
“这是怎么了?”苏怀慕望着匆忙下楼的男人,将不解的目光投向安槿。
安槿两手一摊,然后指了指他母亲的方向。
虽然知道这结果,但苏怀慕还是微微讶异的张开了嘴。这个叫父亲的男人,与母亲画里的男子,真的没有多大的区别。
除却年纪的老成。
“你们先聊着吧,我去看看。”她便匆匆走了,以奔跑的姿势追去。
安槿奔下楼时,阮维东已经过了街,穿过酒店的大门,往里走了去。
她拍着胸口,安慰自己,还好,只是回了酒店,要不然她会一阵好找。
回到酒店套房的时候,阮维东坐在沙发里,一手拎着个酒杯子,一手执着香烟,沉闷地像空气都静止。
安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有些事她没经历过,再怎么设身处地地想,也一定不能贴到心底来体会。
想了想,到底是暗自叹了口气,干脆地提出一瓶酒,拿一个杯子倒满,然后抽出烟盒里的一根烟燃上。
他要怎样,她陪他。
戒了几个月的烟,这会来抽,竟感觉到了有些呛喉。
虽然忍着,但还是微微地咳出声音来。
阮维东伸手就给她把香烟给拔掉,抿灭烟火丢在烟灰缸里。
“别抽。”他生生地挤出两个字。
“那你也别做缩头乌龟。”她的眼睛,对上他的,极是明亮。
“让我静会。”他的眉宇里透着几分疲惫。也是自从与她正式交往以来,第一次,用上如此冷漠的语气。
安槿没有说话,起了身,离开他的身边,钻进了书房。
退退进进,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向来拿捏得稳当。只是这一回,心里有了虚意。
她不知道他会如何放置那对母子。
在咖啡屋里,她其实看到了他与苏姨四目相对时的那种恨意交错。
到底,还是不能放下来。
他说过,一切都是她在自编自演,谁来证明?
谁来证明,谁来证明。
阮慕天,他的父亲,死而复生,已是一个证明,却不是充份的,总还得需要点什么,来说服这个固执的男人。
她在书房里打开电脑,玩最简单的蜘蛛牌游戏,四色的,平时十有九赢,但今天是十有九输,心思不在上面。
她想着要不要给老太太打个电话,又觉得时候还未到。
犹犹豫豫间听到外面他的电话铃响,很久都没有人接。
那头的人也穷敲不舍,一直响了三遍。
到第四遍的时候,方才听见铃声嘎然而止,紧接着的是他低低回应。
她到门边,侧耳倾听。她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窃听者。
只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回应的字句又短,让她无从猜度。
那是孟冬华来的电话,姓梁的医生,总算找到。而洪九,也有迅息。
“谢谢你,孟叔。”
“跟我还讲什么客气,我立刻安排人把姓梁的送到你那里来。至于洪九,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好,我知道。”
“你父亲,有消息了吗?”
其实这些日子,他与孟冬华一直有联系,这边的动作他也会简单地说上一些。
阮维东张了张嘴,告诉他,“找到了。”
见了,但是隔着距离。
他把电话挂了,房间里又恢复宁静。
安槿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退回去,还是走出去。看他萧漠的背影立在窗前,心里越发地疼起来。
有谁能想象,那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在窗前站了多久,她就在门边站了多久,直到有人敲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