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伊是个中的用毒巧手,手法虽然算不上高明却能害人于无形。她冷笑,用手中那把可伸缩自如的长剑挑开江月天手中的双刀,“杀了!”他果然在意那个女人的孩子,心底涌起一阵酸痛。
她该庆幸,若不是说江泰在她手中她也不能成功得手,可当看到她如此在意江泰时她可以忍不住就泛酸,她从未从他身上得到过一丝温暖,有的只是恨,可江泰确能得到他全部的父爱。
“你不会杀他的,他是你亲弟弟。”江月天翻了个身,将脸正上,望进她的眸说道。
江白伊一怒,长剑再次入江月天体内,她轻声说道:“他不是我弟弟,你莫忘了,我身上现在流的,不是你江月天家的血!”
江月天一痛,脸皱的越发紧了起,一道道皱眉浮现在了脸颊上,“伊儿,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这无关你弟弟啊!”
“无关!呵,只要与你有关的,通通都是我的仇人!”江白伊心口一阵抽搐,怒起挥剑在他身上划上了数百道剑口,她之前就给他用了毒,只要有伤口存在,血便会随伤口源源不断流出,直至血流尽人亡,在此之前即使用上珍贵良药也无济于事。
她是要他体验身不如死的感受。
江月天痛苦的呻吟声惹得江白伊一阵痛快,她要把他对她娘的伤并数交诛于他,好让他也尝试一番。
他本想等独孤三刀前来相救,竟未向到与她好说话竟是这番结果。
江月天此时直觉全身抽痛,力气全无,随着身下的血愈流愈多,他所受的疼痛也愈发加剧,更有万蚁噬骨的错觉。
江白伊似乎觉得玩够了,下蹲看着那满脸痛楚的人,缓缓道:“江月天,你可还认识一个叫慧娘的人?”
江月天迷迷糊糊中听到个名字,恍惚了阵,继而剧痛传来,他思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慧娘,他隐约记得年轻时有个女人笑嘻嘻的对他说“官人,奴叫慧娘!”
“再告诉你一事,琉璃透也是他的儿子,他是慧娘的孩子!”江白伊低声呵呵一笑,笑出了几滴泪,“你今日可谓是被你的一双儿女所杀了!”
江月天瞪大的双眼喘息着望着江白伊,眼中带着的满是惊异。
突然,一柄长剑刺入胸膛,她诧异的转身,看到那抹青色的身影,她冲他怒吼:“你这是做什么!”江月天瞪大的双眼,张嘴写说句什么却接不上一口气,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去了。
“我早知他是我爹了。”琉璃透沙哑的声音传来,江白伊足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你,你说什么?”她话语不稳的问。
琉璃透看向江月天的尸体,沉声道:“就是那晚你对我说害我的人是江月天,就在那晚我知道了一切。”他喑哑的声音带着伤感,江白伊忽觉心口崩裂,悲伤感源源不断向她袭来。
她呆滞的看着琉璃透,琉璃透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喃:“妹妹,一切都过去了!”
当江白伊听到妹妹这个词时,眼前忽然一黑,就倒了下去,琉璃透扶着她,深深地看了眼地上死前仍不肯阖目的江月天,转身抱起怀中人飞跃离去。
“怎么回事?”匆匆赶到的几人见面前的情形一顿,有一侍卫上前查看后惊呼道。“如何,如何是死了。”
回头见花主子带疑虑的眼神看来,那侍卫只能垂下头如实交代,“主子,江月天已毙!”
顾汾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快步走至江月天身边下蹲,快速检查了番,随后道:“我们晚了一步,有人在我们之前杀了他。”
继而又道:“终是没能亲自报这杀父之仇。”
噌的一声起身,“是江白伊下的手。”
花皎月蹙眉道:“是。画眉派出的人全遭江白伊毒手,江白伊出逃必会找上江月天。”顿了顿,“以江白伊的身手,江月天怎会……若非她有帮手!”
可那日那人为何未现身。
“你接触过江白伊,何以知她身手如何?”顾汾问。
“是,昨晚她偷袭我,大抵是在寻江月天误遇了我吧!”花皎月照实说,“顾……顾公子,既然江月天已死,那你的大仇也已明了吧。”
顾汾看看地上的尸体,望向挂在天空的那轮艳日,心中一丝难过之意都感受不出,迷惘浮现眼前,是啊,大仇得报了。
只是,并非他亲手手刃的。
他迈开几个步子,心中想,可那又如何呢,最终不是要一个目地吗,就是地上的那个人死吗。
他头次筹谋着去杀一个人,却无成效,这是种什么结果。
不远处又一个侍卫踏雪而来,他走到花皎月耳侧说了几句话,花皎月眸光扫过顾汾,回了句,那侍卫便退了去。
忖了片刻,花皎月走至顾汾身边,与他并立,“顾公子,凡事放开些,心情也会好些。”或许这句话也适合她,花皎月在心中安慰道。
用略带留恋的眸色看向顾汾,轻语:“顾公子,皎月能做的便到此了。既然顾公子的大仇了清,那我们也须个性各路了。”顾汾的头转过,在看向花皎月的那刻她将头偏向一侧,“告辞。”随后轻盈踏出几步,似逃避般的快步踏雪离去。
她终是不该为他的私事而多上心的,她此次任务的重点是独孤三刀,而非江月天亦或是顾汾。
身边的人都是宝儿楼的人,主子都走了,他们这些侍卫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跟紧了花皎月的步伐也快速消失。
周遭悄无声息,顾汾迎风而立,衣阙飘飞,眼中却是茫然一片,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夕阳西下。
他将江月天的尸身葬于寒屋后,他原本想任其尸体被鹰雕雪狐蚕食,但一见到他临死前那惊愕的表情已及致死仍不肯闭目的双眼他便想到了他的父母。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密关系,作恶多端的江月天最后惨死亲女之手……怕也是遭了报应了吧。
晚些时候,他看到了一群训练有素的军队到此,他只远远的观望,并不多做其他。
那些人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确意外的对其视若无睹,他未去想太多,江湖中人若非情愿是不喜牵入朝中事的。
那个官场,比江湖更黑暗。
顾汾并未回南山寺,也没去安阳寻那花和尚,也没去找季九燕,就静静的住在了这有千万方圆距离的帝陵中。
朝起暮归,生活似乎就像回到了儿时,只是那时是一家三口,而现在只有他一人。
三日后的傍晚,当太阳的余辉洒落大地之时,他意外的“迎来”花皎月花姑娘。
她踌躇着上前走至他面前,此时的他正扬着手中那把杀人刀奋力的劈着寒屋外的那堆柴。
她略一怔,“顾公子。”她轻唤。
顾汾显然没察觉到来了人,听到声音后微微一愣,随后看向她,“皎月姑娘!”
花皎月被眼前的情形震到,她惊讶于顾汾手中的刀虽未在兵器谱上排上名,却也算得上是刀器中的上等品,而今怎用于劈柴了。
“家仇过去,顾汾的仇怨也已了清,这刀饮血甚多,戾气甚重,本想毁了它,前几日忽然发现屋内并无砍柴刀劈柴,于是”顾汾掂了掂手中的刀,微微一笑,“这也可算它存在的价值了罢!”
伸手接过顾汾手中的刀,花皎月抚了抚刀身,并无一丝毁伤的痕迹,“顾公子,而今作何打算?”伸手递还他刀。
她原想,若是他这刀毁了的话,她可将刀器谱排行第三的琉阙相赠,自打其主人刀客刀源逝世后也无人再使用了。
顾汾将刀挂在寒屋外的木架子上,对花皎月的话产生了疑虑,若他没记错,花皎月已不止一次问他日后之事。
他转身看着已被他休整后的屋子,拾起脚边的水袋,喝了口水。打算。他吞下水,吸了口气,回望花皎月,随后笑道:“大概是回南山寺吧。”
花皎月愣了下,发现自己脸突然热了起来,下意识的移开了几个小步子,因顾汾的那个笑而显些局促。她努力的抑制那抹在心底已荡开了欢喜,问道:“顾公子现在可有什么留恋的事?或人?人也可以。”
顾汾看着今日与往日似有不同的花皎月,心里暗忖她是怎么了,“留恋的事,或,人。”他的朋友甚少,身边唯一接触多的怕也是柳叶了,其次是主持师父,再次是……
与他们,谈何留恋二字,想见面时既可相见的。
“顾公子,皎月仰慕公子许久,”花皎月虽是身处青楼这等地方,本已对男女之事了若指掌,可今日到自己表明心态的时候,却又发现极难开口,“我,我……”
顾汾没想到那一层,花皎月稍显急促的告白让他一惊。
“我喜欢你!”
他从未想到有如此一天,一位端庄的如花女子在一个夜幕降临的傍晚来至他身边,抱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说出那几个世上无数男儿想得都得不到的几个字。
花皎月觉得血气上涌,脸烫的火热,心跳如雷,男子身上传来的汗味充斥着她的感官。
独孤三刀已落网,她借口离开来寻他,现下无人,只有他俩,她暂时抛却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抛却了那股傲慢的气质,做回一个简单的女人。
她微笑着搂紧了他的腰,笑意渐入眸低,她想,这就是所谓的幸福,是她的那些姐妹一直苦苦在追寻的吧。
她可以拥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