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萝看着他们,心里羡慕的很,她恋恋的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慢吞吞的走回火堆旁捣药。
顾汾与季九燕占了这屋子唯一的一张床,她今晚只能睡干草上了,忽然想到了她是救了三个人的,她转首去看那个被她从湖中救起的清秀的男人。
“糟糕!”她猛然想起,至今还未给他换去他那一身湿衣,他这样下去是要病上加病了。
她的衣服都是女装,且予他而言都偏小。
闵萝提着手中的一身平时出门采药的一身灰布粗衣,犹豫着是否该由自己给他换上。
男女授受不清啊!
可是我不给他换上,谁给他换?
那位姑娘?闵萝凑近床去,见姑娘头枕在床上和尚的怀里睡着似熟,她心里不由一喜,自己也不知这喜味从何而来,只道是高兴就是。
欢快的去给靠在屋内的人扒去衣裳,脸不红心不跳的替他换上她的那身粗布灰衣。指触到柳叶清滑的肌肤,她不禁啧啧了两声,暗赞这男人长得不错,皮肤也甚好。
衣服果然偏小的,不过穿在他身上还挺好看。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这才想起今天意外的多了三个人打乱了她正常的生活规律了。
这会儿还未烧饭呢。
她的饭食通常很简单,每天采药之时去森林里采些可食的菌类回来煮沸吃,或者去不远处的那条小溪里捉几条活鱼来,森林里几乎没有动物,唯一的肉食也就只有鱼了。
屋外有一口大缸,大缸里有前几****从溪河中捉来的瘦鱼。
去鳞剖着鱼肚挖鱼肠,她利索灵活着转着手中的刀子。
四条鱼顷刻被架上火堆。
她继而继续捣着草药。
柳叶颤着睫毛缓缓睁开眼,他的视线中出现一个粗布黑发的女子,她专注着忙活着手中的活,不时挥手撩开落下的几缕顽发。
身子松软无力,背后垫上的干草很干爽舒服,他闭上了眼休息,慢慢调整内息。
闵萝将捣药的药汁倒入一旁的小锅中,她一个人住,装载食物和药的容器不多,只能将就他们三人共用同一份药,其实用医理上说是不卫生的,但,这会儿也只能如此了。
半晌,她将季九燕唤醒,给她背后的伤口处涂上药汁,待季九燕给顾汾也上了药后她才去看柳叶,意外的发现他已清醒。
“是你救了我?”柳叶无力问道。
闵萝无声的点点头。
“你大概已看到这药是外敷了吧,所以身上得有伤口才行!”她递出已在火上烤过的一把精刀,那是顾汾的刀。
他望着顾汾的那把杀人刀,看到她腰间包好的一把带鱼腥味的小刀,略带疑惑问道,“姑娘为何给我这么一把大刀,而不是你腰间的那把!”
“啊!那把刀刚杀过了鱼,带来腥气,洗不掉了,我怕公子会嫌弃,所以……呵呵!”
闵萝尴尬的一笑,柳叶有气无力的握起刀,颤悠悠的往自己的手心划去。
闵萝制止了他的行为,“公子,这样不行的,得这样!”
她夺过刀,一刀像杀鱼般利索的在柳叶的右肩上臂出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即刻涌出,瞬间变黑,她替他涂上了药汁。
柳叶倒抽了口凉气,“嘶”的一声低叫,随后感觉身体忽然有了些力气,“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啊!我只是路过那里而已!”闵萝起身去取在那几条烤鱼。
“姑娘生活在此?”闵萝被柳叶的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咯咯道,“你,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柳叶柔和道,“姑娘的医术真是了得,那几口药汁下肚,瞬觉身体好了许多!”
那边顾汾也咳嗽着醒了过来。
闵萝呵呵一笑,嘴角的伤疤随之皱了起来,“是嘛!你们几位还是第一批服用那药的……人呢!”
身子毕竟刚好,刚才那一动便已耗去大量的体力,他一屁股坐在了火堆旁,眼望闵萝的丑脸,一脸好奇的问,“不知姑娘用的是何种方子,可否告知在下,说实话,在下行走江湖多年拜师学艺无数,也未见有如此快疗效的药。”
闵萝面带愁苦的皱了皱眉,心里暗道这位公子听不听得懂抗原抗体之类那些属于现代社会的学术名词。
“额!是这样的,那时处至此地,发现这里没有什么肉食喂我的乌鸦,除了湖里的腐尸肉,”话说至此,她偷瞄了那三人的反应,“我起初未仔细看,也不知那些人肉带毒,就喂了我的乌鸦吃,谁道他们之后全都晕了过去,我这才意识到这些尸体原是中了毒的,我血液能解百毒,救活了我的乌鸦后就发现乌鸦体内有了抗体……额,就是那种可以抵抗毒素的菌……的东西。”
“药汁里有乌鸦的唾液,唾液中含有可以抵抗毒素的抗体,只是这种抗体很脆落,不能煮,我用几位特殊的草药混在一起静置稍些时候加大抗体的繁殖力,然后再涂在你们的伤口上通过血液循环进入各组织器官……”发现他们的理解有限,而她说的有些过了,她果断的选择了闭嘴。
柳叶原地咀嚼她所说的话,不时凝眉细想。
扶清醒的顾汾起来的季九燕听到那一番话,下意识问道,“姑娘的血能解毒?”
“啊!是啊!”闵萝几乎被问到了尴尬的处,语气有些心虚,“我,我不是故意不是不用那法子救你们的,实在是,实在是割皮滴血很疼!既然可以有其他的方法,我也想试试!若,若不成功的话,我再用自己的血救你们也不迟!”
“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们又岂会怪异姑娘!”顾汾咳着声音道。
“姑娘是否百毒不侵?”季九燕接着问道。
闵萝点点头,给每个人递上一条烤鱼。
柳叶怔怔的接过,忽然激动道,“姑娘的医解法真是独到,不知师承何人?可否告知柳叶?”
闵萝为难的想了想,心虚道,“嗯……这是我自己无意间发现的……”
她虽然知道偷窃他人知识的行为极其可耻,但是,她是没有办法啊!难道要她说,她是现代穿越而来的……
“妙!妙!真是妙啊!”柳叶忍不住连声赞道。
这边闵萝尴尬间,那边季九燕也追问道,“那姑娘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还有,我曾在湖岸往湖中望去,见那湖中有一个怪异的景象,像是个人站在湖心的一座小岛上,姑娘是下过水的,可知那是什么?”
季九燕问的也甚是激动,这片地方虽不是她大燕的城地,却裸布了上万甚至百万大燕的士兵,这其中还有她的亲人,她如何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顾汾在旁心里一叹,她到底有心结。
闵萝斯文的咬了口烤鱼,理了理思绪,继而道,“这里是个低谷,除了一个可流动的溪流外,其余的地方像被从上往下投了毒一般毒布全谷。”
三人大概也是被吓到了,季九燕身体一瞬变得僵硬,她低低的重复,“这里是座谷,毒布全谷,那么说是无一人幸免了。”
“此谷可有出口?”她下意识问,问后突然一想,若是没有出口,眼前的姑娘和柳叶又是如何能进得来呢,摇摇头,为自己所问的蠢问题而沮丧。
“自然是有的!这谷共有两个出入口,还有一个勉强算做出口。”闽萝如实道。
“如何说?”顾将季九燕搂进怀中。
闽萝道,“一个出入口在西南方向,那边连接汴梁,汴梁是交通枢纽地,车马鱼龙混杂。另一个出入口是在北边,一直北行便可出谷,”她一顿,忽然想到适才见到义父时他说的,下意识的看了那搂在一起的两人一眼,“还有一个我之所以说是勉强算做出口,是因为那里是个密道,我不知道具体通往何地,我曾进去过,里面几乎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被封在灵柩中便是如此。
“你还没回答我,那湖里的小岛是怎么回事?”
“另外,你说你的乌鸦吃的是腐尸肉,据我所知,裸露在地面的尸体连尸骨几乎都化作齑粉了,哪里来那么多的腐尸肉喂你的乌鸦?难道是……”季九燕忽然一顿,睁大狐狸眸子直望着闽萝。
闽萝不适应那么被一个人盯着看,“是啊!就是那湖里的啊!湖里毒水倒是间接的把尸体保存下来了,其实那片湖都是尸体,保存完好的尸体,只是一露水面便被氧化变样了!”
她语出惊人,有时反应不过来,但大致能猜到意思,也就这么理解过去了。
“那我从湖中撂出的那具残尸,是你的杰作了。”季九燕苦笑,大燕的国民怎落到了此等境地,国破人竟连全尸都未能保留。
闽萝低声说道,“我的乌鸦没有吃的,我只能定期下湖去动那些死尸了啊!”
柳叶道,“那天我下湖,看到的也全是尸体和兵器,这个湖中大概有个上千具尸体吧,那些尸体表情狞狰惊恐凶恶,面容具毁,许是生前许是死后造成的。湖面望过去的看座小岛其实是座人岛,湖下堆积的都是死尸,均是一套上爬的动作,似是想破水而出,露在湖面的共有三具骸骨,扭在一起,像是在缠斗,因为没有血肉,加上湿雾大,远处看去像是一个人影。”
季九燕怔忡,面上无任何表情。
顾汾边听边关注她脸上的情绪,先前她再苦再痛都会表现出来,现下的沉默让他突然害怕起来,他怕她把什么事压在心底会出事。
“你不怕他们吗?”季九燕朝闽萝淡道。
没有怒骂声,却有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她,闽萝撕鱼肉的手渐慢渐僵,余光瞟见三人身边的烤鱼都未有动静,她忽然沉默起来。
堆火摇曳,屋内寂静。
怕?
怎么没有怕过,但让她终日面对那些腐尸也比叫她涉世好。
她不适合那个社会。
到处都是阴谋险恶。
她想回现代,可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她只是想活下来,即使这辈子一个人,也好过在山庄的群居的日子。
她故意让别人看到她的残冒,只是想让诸人可以离她远些。
缓慢撕下一片鱼肉,淡淡的咀嚼。
她八岁那年到这个世界,如今十八,已有十年了啊。
她深深叹了口气,缓慢嚼着嘴里的鱼肉淡淡道,“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只是想活下去,我不想死!季九燕猛然一颤,这也是她一直挂在嘴边心里想着的。
她这一生,也只是想活下去。
她和她一样。
闽萝斯条慢理的吃着烤鱼,柳叶在一侧看着她,“你其实可以治好你的脸的。”
她呵呵一笑,“你也是医者吗?”
柳叶颔首,“我爹是当朝宫医柳因。”
“我问的只是你,不干你爹的事啊!即使你爹是御医,你也可能不是医者啊!很多人不喜子承父业的!”闽萝吃下一条烤鱼,旁若无人的将手指伸到嘴里添了添。
柳叶怔了怔,“姑娘说的也是。姑娘为何不愿‘医治’自己的脸?”他显然是看出她那张脸上有门道了。
屋外星光璀璨,一轮明月照亮了整个夜空。
闽萝想了想,反问他,“公子你为何不学你父亲当个宫中的御医呢?”
她没等柳叶回答她,她就对他们三人说道,“我今晚还会调制些草药,姑娘你背上伤得很严重,至于你的丈夫,他体内的有好几股真气集聚一处,被人强行压下,这情况甚危险,待有一天压制不住她们而遭反噬,怕是尸骨都难存!”
“你是医者,身体内似乎曾有蛊虫入体的情况!值得庆幸的是那蛊虫早已不在了,但你的身体曾被侵蚀过,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不错,但也需要调养!”
柳叶惊叹,他身为“妙手医圣”都未她诊断的如此清楚。
她到底是何人。
竟只需稍接触他们的身体就对他们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嗯!西南方向似乎有大群人入内,我不愿见他们,我,我想我明日得走了!”她说上前话,揣度他们的想法,然后落下一话。
她想,他们应该会随自己一道的吧。
北面应该是寒冷之地,再北上是北方霸主南宫雀的地盘。
那里,有南宫教,他们应该安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