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790800000018

第18章 劈囚笼抢陈十四 劫牢狱救朱海川

道那婺州并马都监“一直撞”何涛,果然率人马押解着陈十四来了。因为衢、婺二州多山地,这得选好行进路径。一旦身处道路难行,地形复杂之所,遇大批贼人出现,必陷险困之境,教人不好办了。之所以选中黄岩冈边这条路,是因为这是条官道。过了此一段,达婺州城,那前途更见宽直、顺畅,且少遇黑山恶林,又只须一天行程。就说这小青山与黄岩冈,山并不高,是孤山;冈不说大,是独冈。均不是起伏连绵呈大片。季节缘故,之上林木多叶子不存,枝干光秃,止剩苍松见绿,但普遍较矮,又数量少。表象上看,并不是利于打埋伏的地方。易于暴露,难藏住兵。何涛认为不会在这里发生意外,远在前面几个探路也懒得搜索一下有无异情,但都疏忽了山、冈底部,道路两旁一定距离内漫漫又深深的茅草与一些杂乱的大石(可能以前遇震而塌、而滑脱,抑或整路时所遗)。

官兵在夹道上走了半程多,猛听得一通锣声响亮,见出凶情,前方杀出兰阴山的好汉。队前一位,如柱如塔,手执铁杠。吼一声,如晴空炸雷:“官狗,站住了。”又听马蹄声疾,喽啰兵两边闪来,由后驰前一匹骏马,稳坐镇山大英雄,于队前停住。将大棍一横,炸须瞪睛,欲行伤人。骑马的雄气赳赳,扎步者威风凛凛,正是两位头领“混天大鹏”吴邦和“擎天一柱大力神”万晓春。吴在马上,万于步下。吴邦一声大喝:“呔,对面官狗听真。此山与冈是我开,此树和草为我栽,今日想打是路过,不要钱来只要它。”用左手一指那官兵队中高高竖于人头之上,可看清真真的囚车。吴邦接又道:“留下囚车与人犯,放尔去逃生。如若不然,你来看。”将棍一举,道:“一棍一个,定教你们把命亡,尸暴日下风来化。谁也不会脱漏过去。”何都监闻言大怒,叫道:“你们这些杀不尽的蟊贼草寇,真吃了熊心吞了豹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阻本都监的官队,欲抢囚车贼犯,可知这是死罪?劝尔等从速让开道路,本官不加追究过错。若不听从,管让你一班雀鼠在本都监枪下做鬼。”飕、耍地抖摇了三枪显显威。吴邦听了,毫无半点惧色,“哈哈”大笑道:“要给你让路,我们还来做什么?难道吃饱撑的穷折腾?”这倒是有道理的话。听吴邦往下说:“嗳,你便是何涛吧?本大王只等会你,有三百棍子候着呢。赶紧过来,吃打受死。”何涛闻言,怒不可遏,令兵将护住囚车,然后催马向前,抖三抖手中乌金虎头枪,叫个:“恶贼,吃本都监一枪。”分心就刺。吴邦喝个“开”,侧里崩开来枪,与何涛二马盘旋,棍飞抢走,战在一处。这何涛与人作战往往硬打硬进,一味奋攻紧迫,压制对手,使不能还击,就中取利。要不怎叫“一直撞”呢(他之所以被称作“一直撞”,还有个说解。是辈杀法骁勇,以前还是军中普通一员时,敢于冲锋陷阵,一突向前不见回头,所谓“勇往直前”。颇见不畏生死的气概。可嘉而为人称道,堪冠“虎贲之士”。当然,由于职务逐步高升,更多时间用不着他亲自动手,而只须指挥与分派下面杀敌即可。同时早过了年青,身上缺少了当初的血气方刚、虎虎生威。也由于官做大,另背家口,公事、私事缠身,顾及很多,所以以往那种泼疯劲头消磨、淡弱许多,韧性不持,勇气存余渐少。这是一个通例,大多数人如是),有些本事。你若遮拦不住他,深陷被动,必然受制。不过呢,今日他所遇到的敌对绝非等闲人物,强劲的很,想要象以往制住旁者一样降伏人家,可远没那么简单。吴邦棍势凶,招儿狠,转接连环紧促却又不乱,同样是硬打。两个硬碴子碰撞一处,便看最后谁更强一头。那“大力神”万晓春见打起来了,当然不能闲看热闹。来是做什么?把铁杠子一举,大呼道:“弟兄们,冲呀。杀尽官狗,解救陈大王。”带人扑将上来。那边一营官兵的指挥率部分手下,前来阻挡。双方激战。万晓春把杠子抡开,边打边叫:“过瘾,真叫过瘾,打得更是好。你死,你也死,你们都得死。”哪个能当得他呀?“啪嚓”一下,那名指挥给一杠子连人带马打瘫了。万好汉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死伤众多。就在前队官兵与兰阴山之兵激战的时候,后队松散空闲,注意力多向前方。方岩山的喽啰在董氏二虎的带领之下,由附近深沟里现身,扑向官兵尾部。两山好汉前后夹击,且人数上占有相当大的优势(尽管个人能力比不得官兵),劲头足、猛,官兵如何能抵御得了?完全慌了手脚,应对不力,行不起有效抵抗,更反击不起来,被动挨打。何都监看情势不妙,也“撞”不起来了,乱了方寸。手下一软,招法一散,被吴邦一棍子揍下马去。亏是打在肉厚的地方,加之铠甲保护,没怎么伤着。有人护起,夺路跑了。官兵见头儿脱阵,哪还有心恋战,“我们也走吧,谁在这儿待死?”各自逃窜。

众好汉劈木笼,放出了陈十四,围拢上来。看到陈大王没遭损伤,放下心来。陈十四道:“我真是虎口里脱险,死中得活呀。谢谢众位兄弟。”董让道:“大哥,更应当谢谢这二位。”把吴邦和万晓春引见给陈十四,说道:“大哥,若无这二位英雄和兰阴山一众好汉相助,单靠我方岩山的力量,恐怕劫囚车难以成功。”陈十四喜出望外,赶忙给吴邦、万晓春施以大礼,相谢救命之恩。吴邦道:“陈大王,不必如此,都是自家人,之间不须那么多客套。此处距离婺州城不算过远,非讲话之所。恐那何涛快速返头而还,我们背山远外,并缺少有利依托,不便宜于御之,还是早些去,速还来处的好。”并邀请陈十四到自己山寨一坐。陈十四道:“承蒙盛情,只是担心官兵知我山空虚,乘而攻取,须当备应。待到无忧,改日必亲登贵宝山。就此别去,还望见谅。”绿林人率直,向不介意,吴邦道:“那便下次,弟置美酒相待,与兄痛饮。就此别过,祝兄一路保重。”陈十四亦言:“保重。”双方分手,各还本山。从此之后,两山相互往来,各家寨主间称兄道弟,关系日益亲密。

道陈十四回到方岩山,换了衣服,稍事休息。“过山虎”董让命下面押上一人,请陈十四处治。这人三十不到,被捆个五花大绑。陈十四一瞅,是本寨一小头目,名叫王琪保,有个绰号“金眼猴子”,入伙不是太久。所以提拔为头目,因这厮功夫不错。陈十四不明白,“怎么回事?咋把王琪保绑了来?”来问董让。董让忿忿道:“大哥,这小子是打入我山寨,官府所派的奸细。您之所以被擒,究根在他身上。”“是吗?”陈十四眼珠子瞪起,喝问王琪保此事是否。王琪保叩头不止,连连求饶。这副样子,不用言其他也肯定罪是有的。董让道:“昨个,我由兰阴山回来,即召集头目们安排了准备劫囚车一事。之初,教王琪保留守山寨。这事一样重要,别只想救人,不顾家里。不想赵黑子(一头目,预定下山一员)不小心让匹马踢伤了,急上添乱,我只好另打算点王琪保代替之。派人通知他来见,交代事项。可是王琪保不在自己住所,满寨里找了,没有。后有人回,看到过他独个儿出寨去了,称是奉命办事。我听到此,心说,‘没有派他出去干什么呀?’心中便是一动,这厮借口出寨究竟为什?还会去猎雀捕兽?全山为大哥的事忧这急那的,他绝然不会这个时候找闲心。别再小子不地道,背后玩什么鬼名堂。我顿时起了疑,问人王琪保去了多久。有回,不是很长时间。我亲自追之。赶小子晦气,而咱山寨有老天护佑,该着减祸,这厮出寨子也不是很远把脚扭了,走路当然快不了,没能够出山,教我逮回来了。经审讯,惊得我冒一头冷汗,亏着机警。小子招认自己是何涛那厮安插到咱山寨的耳目。假穷苦受难者投山入伙,表面挺能讲忠义,实际私下做对不山寨不利的事。您前往衢州的事便是他传递出去的。官府方才起行动,捉了您。此番,小子打算将我山计划劫囚车救您的事也传出去,以教官府准备应对,乘机一手制外,一手取内,将出山、留山的弟兄网而打尽,不遗一个。又审得,山外小白岭子(村名)的陈富生家,是他的联络点。官府那里有人为之传递指令,他则向外传递相关山寨的讯息。”“好哇,原来如此,小子卖我,”陈十四听完,气冲霄汉,吩咐将王琪保乱刃分尸。另恨那董让所提到的陈富生。陈富生也是个土财主,与陈十四寻根溯源向上数第五世还是同一个祖宗呢。因于此,方岩山好汉没有碰他,尽管此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他竟然同官府打一伙,企图败坏英雄寨。陈十四怒忿难息,一声令下,董邦领人杀去,灭了陈富生全家,包括在那里的几名官府探子。

再道那何都监,兜鍪掉了,战甲也散斜,腿还瘸瘸点点的,很是狼狈。跑到一个地方停身喘息,并派人飞往婺州城,调了一千人马,反扑回来。可惜扑个空,“贼人”早没了影子。不想想,人家做下事后,还能呆在原地等着你回头报复,挨你收拾呀?气得何涛骂不绝口,悻悻怏怏。忽然一想,方岩山的“贼”出来解救陈十四,其山中必然空虚,何不趁此机会去攻打。但有部下进言:“贼未尽然是傻子,出山来不会不做好应对不虞的准备。咱能想到,他们一般也能想到。再者,彼已退多时,怕是在咱们一去一回的工夫,早窜回去了。这些贼,好脚底板子的。要是之前不还来黄岩冈,而是使人将兵由婺州城径直杀往方岩山才是,或者半路截杀归山之贼也可。可惜机会错失。”事后诸葛亮,早干什去了?何涛想,是这个理。先头火气冲头,昏了,没能好好周虑一下。没再动兵,撤回了婺州城。但想来这事好恼,合着自己白折腾了一回,空跑了趟衢州,而且还大光其丑。前功尽弃不说,还把衢州的好些官兵搭进去了,失去性命。先忙着救治伤员,回送尸体(随后还要州里拨钱银,予伤残和死难者家属各一笔,作为抚恤。不如此,向衢州那边交代不过去),派人去向衢州的官府致歉。何涛忙完这些,想着报仇。回思那日事发,拦截自己、与自己动手的“贼”头生面孔,并不认得。何涛与方岩山好汉打过几回交道,底细也清楚,未尝遇或闻那辈。而当日敌方之炽,之势盛,也远非方岩山一家所具有。想是他山别寇,串通于方岩山。悔于当时没问一下对方来路。派下人去调查。没两日,消息报回,帮助方岩山“贼”解救陈十四者乃兰阴山之“寇”。何涛通了知州大人和士合,往兰溪县发下一道公函,怒叱知县于迁治县不力,不谨,姑息养奸,纵容民暴,以致于兰溪县境内贼盗为患,匪寇猖獗,尤其生出了吴邦这一剧恶。此辈居然与方岩山之“贼”联合,张胆而拒都监,抗官兵,劫囚车,救走要犯。闹这么大事,这么大动静,还了得吗?听任发展,祸延无穷。着于迁限期整顿治安,清肃匪患,否则重罚。于迁见了文书,吓得魂飞魄散,堆不成一个人。又将朱言和下面的差役们好一通骂,“都是你们当初办案拿人不力,故才有今之事端,致令吴邦那小子成了气候。你们,四处里访盗拿贼,抓得越多越好,不可再有纰漏。”也清楚对于兰阴山辟邪寨,对于吴邦没辙,只能网罗一些小蟊贼来做样子。总得有所行动,敷衍上头。

不表何涛准备攻打兰阴山或方岩山,也不说兰溪县内捕盗捉贼,把两山好汉亦暂放下歇题,而道这兰溪、金华、龙游三县叉接处有个大镇子,叫东安镇,属兰溪县。说安可不安,因为地方好,自古以来买卖铺户多,繁华不逊城邑,是个不须捏都流油水的地方。自然引起外界垂涎眼热,更免不了盗贼出没,山寇岭匪光顾。所以治安堪忧,尤其在徽宗当政时。于是,官府在这儿独设立个兵寨,头儿称知寨,也叫镇寨官。知寨大人叫和士开,职分既属文来也属武,这里惟他一人说了算,并且本镇事务实际上也为之兼理。手底下听命着二百土兵。这和士开是那婺州知州和士合的亲兄弟,而且与那被吴邦擗死的恶子“火目狡”于富是把兄弟。同于富一样,人品恶劣,坏事做绝,大有过之。人恨他,背地给他也送了个外号,叫“大头獒”。因为这小子生个斗大的脑袋,世间稀罕,又性凶猛于獒。

一次,和大头往婺州城看望自己的哥哥,在那里玩、住了多日。这一天转回东安镇途中,马太快,在镇子东北边道上将一个一手提筐、一手拿小锹,边走边低头当道拾粪的老汉冲倒了。发先前他见前面有人,也没嚷嚷“闪开”,而那老汉自顾干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注意前后,故而生发了意外。老汉就地打了几个滚,起不来了。那和士开的马也惊着了,一蹦,把主人由背上颠了下去,跌个半死,还亏衣服穿厚。有随从下马来扶主子,捶胸擂背。和士开总算缓过气来。遇好人当赶忙查看被撞的人伤着没,重不重,救治等等。前头说了,这和士开是个恶种,能有个良心?非但不救老汉,相反还大骂:“哪里钻出来的老糟头子,该死的贼,敢冲爷爷大驾?给我打,打,出气。”相随的五七个土兵听得,都想在主子面前卖卖乖,上来将躺在地上的老汉踢一气,跺一气,又用鞭子抽打一气,边殴边骂。那老汉被马撞得本来就不轻,奄奄一息,再挨了这一顿狠,哪里还有个活。七窍流血,体无完好之处,一命归阴。好可怜。和士开这样还不算完呢,看道边有棵大树,令底下:“把这死老头挂树上。”老汉尸体被用裤腰带子勒了脖子吊到了树上。当然用的带子不是土兵们的,而是老汉自己的。没了裤腰带,长短、里外的裤子一发滑褪到底,只教人死后还光羞,暴露了下体。和士开又指点两名土兵,吩咐道:“你两个在这儿候着。老头的家里人一旦来,想要收尸的话,就罚缴银子百两,方赎得回去。”交代完毕,和士开领着另外那几个土兵走了。

道这拾的老汉复姓西门,他有个儿子叫西门熊,二十几岁,生得五大三粗,膂力过人。自小随其舅老爷名叫时吉者学了一身好功夫,尤其大刀方面。有个绰号,唤作“勇金刚”。听这号,就别同凡响。西门熊今个儿正在帮人家打小工盖房,有人(也是目击者)跑来,将西门老汉被打死的事情急急告诉了他。西门熊一听,登时红了眼,什么也不顾了,拎着当手的铁锹赶往事发地。其村近此大道,眨吗眼工夫到了地方。就看见那一边树上吊着自己老爹的尸体。“爹,”西门熊哭叫着扑将过去。那儿有两名看尸体的土兵不知好歹,更不近人情,上前来挡,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娘、辱着爹。有哪个乐意钉在这儿看人尸体?冲西门熊叫道:“呔,这小子,这死老头子可是你的爹?想收尸的话,就先拿来百两银子缴上,和大老爷交代的清楚。”西门熊大怒,将铁锹一抡,把两个土兵拍那儿了。俩小子鼻子孔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息,不一会儿就凉了身子。西门熊哪里理会他们死活,把老爹的尸体由树上解了下来,抱着大哭了一场。返回时,已有些挪不动步子,在村里人的搀扶下好歹回了家。老汉的尸体也由人家帮着抬了家里来。街坊四邻帮忙料理丧事。

西门熊夺了父尸,还打死了两名土兵,那和士开很快就闻着信,冲冲大怒,带了三五十号土兵奔西门熊家所在的村子来了。进了村子大呼小叫寻人,很快到了西门熊的家门口,一班恶贼往里就闯。西门熊也刚得着信了(有好心人告知),但并没有逃。果然一大帮子人撞进自己院里,为首者大脑袋,蝼蛄身子,西门熊一眼认出这小子正是“大头獒”和士开。东安镇周围附近这一片子的大人小孩哪个不认识他?西门熊火撞顶梁门,心说:“和士开,和大头,我正想与你算账呢,你倒自往门上来送。今日你可跑不了,爷必教尔死定。”绰一口七十八斤重的九耳八环合扇板门大刀跳到屋外。八字步站定。只吓怕了屋里头的邻居,一个个不知所措,傻钉在那里。和士开见一条凶汉黑煞神似的怒目而视自己,特别那横端手里的大刀最瘆人,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引路的保正道他:“大人,便是此人伤杀了看尸土兵,他叫西门熊。”和士开定了定心神,道:“哟,还是个练家子呢。”用手一指西门熊,喝道:“呔,这小子,不缴纳赎银便擅自拿了死老头儿的尸首去,更大胆杀死了我的人,犯下命案,你得来抵偿。”西门熊切齿道:“这厮好无道理,你们生生打死了我爹,咋不偿命?我打死了你两个奴才,尔却怎言此?”和士开道:“虽然两名土兵,但跟在本大人左右,沾了光彩,身价自然抬高,比你一门子贱种贵得多。东安镇并周围二十里内,本大人就是天王老子,让谁死谁就甭想活,让你爹死,就似拔根草。但你打死了我的人,却是折棵树。草儿不赔,树得偿。因此,你须兑来。”吩咐一声:“拿。”众土兵往上就来,要拿西门熊。西门熊怒动,将大刀左右两挥,喝道:“哪个敢上来,爷爷让他腰断两截。只要和大头来为我爹抵偿兑命,与你们都无干系,可别往刀口上撞,自来送死。”他手上这口刀刀杆粗如鹅卵,刀头就像小门板,寒光烁烁,冷气飕飕。馋人血,贪人命,谁瞅着谁眼晕发憷。一班土兵个个怕死,动是动,来回慢挪两只脚,就是不敢往前凑,一副战战兢兢。和士开一见,心里甭提有多生气了,大骂道:“白养了你们,尽是废物。滚,滚到后头去,看本大人的。”冲西门熊叫道:“小子,想拒捕?好大胆,罪上加罪。明白事的,快把刀扔了,束手就擒受缚,别教本大人费事。不然的话,我可把你当场致死无命。”西门熊并不再言什,眼盯和士开,突出仇恨之火,步步前逼。和士开心里一点不发虚那是假的,但大众面前岂好露出。如果怯步,还不被人哂笑死?因此,壮胆子一纵,举锏一根,当头来击打西门熊。“勇金刚”见锏落下来,使刀背往起来,一尅。“当”地一声响亮,来锏飕得脱和士开之手而飞一无影无踪,倒不用掐诀念咒来祭。惊得“大头獒”挓挲着两手,不知当该如何。西门熊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和大头,你抵命吧。”“啊,”和士开惊叫同时,西门熊一刀就劈了下来。这位镇寨官大人躲闪不及,斜肩带臂分为两半,张于地。西门熊觉一刀不解气,“咔嚓嚓”又连数斩,将仇人砍成了一榾柮一块的,拿集市来卖只须剔骨不用再割分。土兵们一见,“我的娘,太瘆了,这小子是红了眼了,别把我们也捎带拾掇了。”心里道着。转瞬之间,都撒开丫子跑光了。西门熊把和士开的脑袋拎至屋里,来祭老爹的亡灵。街坊劝他道:“杀了和士开,官家必来捉你,赶紧把你爹的尸体埋了,你也赶紧他乡逃命。”西门熊想:“也是。”把老爹葬了。将家里的存钱带上身,其他一切什么粮食、牲畜、家什尽不要了,全分给了亲戚睦邻。然后拎了那口大刀,含泪离了家,离了村。往哪儿?听闻兰阴山吴邦之义名,便往投奔。

西门熊行到半路,遇有一队匆匆而行的公人打前方岔道上转来,正打迎头。这带队的正是“过天星”朱言。头里有名东安镇的土兵作引导。他们正是要往赴那村,捉拿西门熊。那名土兵老远就发现了西门熊,指着对朱言道:“大人,您看,凶犯。”朱言来看,是个挺浑实的家伙,拿着一口瘆人的大刀。朱言问土兵:“怎么,就他杀死了和知寨?”土兵道:“就他,可凶得很哩,捉他可得加十二分的小心。”西门熊是杀人逃犯,眼时下撞到公人,当然是逃避,尽量不与接触、冲突为上。于是,斜刺里扑野地撒脚狂奔而走。朱言道底下:“不可放凶犯跑掉,快追。”率人在后来赶。那面有个村子,占地不小,但由于缺少规划,房舍坐落显得十分的乱糟。西门熊一头扎进去,借着各所房院掩身而走。朱言命所随一名姓展的都头:“你领他们村里寻,我由这边绕趋那边村头去堵,分头进。”展都头道:“大人,那贼可凶,您只身一个去截堵能行吗?要几个人陪您一块儿吧。”朱言道:“不必了,一个贼无须大惊小怪,某见得多了,岂怕他?料必无妨。快去追索。这次捉不到,知县大人又得训斥咱。”于是分头来捕。

道那西门熊腿长,跑得快。加这个村子常来过,早年也没少得住过,自己不久前过世的舅老爷(也是师父)时吉便这里的人,对于路径他当然熟悉,不会出现摸不着道的情况(没来过的人怕是要在复杂的村落里迷路的)。这头进去,那头很容易的钻出,没命来跑。不料那朱言绕村来赶,骑着马脚下快,处得高也望得远。朱言瞅定了西门熊,追将下来。出了一段路,前头是个坟茔岗子。西门熊奔上去,回头看朱言追来,忙往那边下岗。慌忙之间,不慎脚下绊着块石头,抢了两个跟头。爬将起来,再想跑时,朱言已至。飞身由马上蹿出去好几丈远,由西门熊头顶上跃过,到了前头。转身横朴刀,挡住了西门熊。朱言大喝:“这凶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想一走了之,卸去罪责规避法办吗?速剪二臂,让本老爷绑了,押到衙门吃官司去。”西门熊见只朱言一个人于这儿,还会害怕吗?道:“这鸟厮,不要迫吾太甚,逼急了,别怪爷爷刀下无情,教尔做无头鬼。知趣的话,快快让开道路,不要同和大头一样讨惨下场。”朱言冷笑道:“这凶犯,想打本县尉手底下去,得赢得我掌中这口朴刀。”西门熊道:“那就注意了。”抡刀就剁。朱言起朴刀接架相还。可以预料出对方力猛刀沉,所以朱言起手时便不敢硬接硬架,而是用巧招来应。斗了二十合,没分输赢。朱言心里暗夸:“真一条好汉。观其不过二十三、四岁,却有此等高超本领,不简单呀。真是教人可畏。”喝个:“且住。”虚晃一刀,跳出圈子。西门熊一愣,也停住刀。心说:“其没输于我,怎住了?欲耍什花样?”问道:“这厮,怎么不打了,不是想捉住你爷爷吗?难不成你惧怕了,认输了?那样的话,俺可要去了。”朱言道:“你想错了,本县尉并没认输于你。”西门熊道:“那么你是想磨蹭一下工夫,等你的人来帮忙,是也不是?告诉你,俺可不怕,哪怕来上千军万马呢。只是也不想伤害与我无仇者。”朱言一笑,道:“壮士刀法纯熟,且又勇猛非常,难得见,某打心眼里佩服。我虽为官人,但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你的是我也已经晓一大概,是迫于无奈而出手伤命,并没有过错。某不愿与你结下什么仇怨,更不想让你去大牢中坐。因为怜你是一条好汉,且放你生路一条,并为你指条迷津。由此往西可到兰阴山,‘混天大鹏’吴邦那里聚义纳才,专斗恶势,你可去他那儿投奔,可以容身。”西门熊一听,心道:“这官儿怎么让我去投吴邦?他与吴邦之间有何联系?”不解,也不便多问,道:“那多谢您的好心。大恩不忘,必当厚报。”朱言道:“那吴邦与我是金兰兄弟,你见到他,代我向他问个好。某乃‘过天星’朱言。”西门熊道:“记住了,一定传到。”刚要去,朱言叫住道:“且慢。”西门熊问:“还有何事?”朱言道:“与你走战,可速逃去。”西门熊道:“多谢了,只是小可不会骑马。”朱言道:“那便纵之。”以刀在马屁股上刺了一下,马儿负痛,那一方向落荒而走(不是来路)。朱言道西门熊:“好汉速去。”西门熊拱手道:“朱县尉,后会有期。”飞奔而去。

朱言看西门熊远去了,就地打一滚儿,接下用刀将自己左袖里外几重割破。又在小臂上划了一道浅口子,以手挤了挤,使血多出点。指头蘸了,抹到外面破袖子上。使从表面看上去伤得严重。另把帽子也来一刀破了。之后,右臂与腹部夹着伤臂,并装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迎面那帮公人赶至,一瞅朱言的样子,惊问:“大人,您怎么了?受伤了?”朱言点点头,道:“伤了左小臂。”有问:“腿怎么了?”朱言道:“被那凶犯打下了马,摔我一着不轻。”有人道:“您帽子也破了。”朱言道:“嗨,摔下来后,我方坐身起,那小子一刀横削而来。若非我缩头快,半个脑袋可就没了。帽子去了顶。虽破了,大冷天总比不戴的好,所以未弃。”又有人问:“您的脚力为那厮夺了去吗?”朱言道:“教人惭愧。坐骑让那凶犯夺去,骑着跑了。想追也追不上也。”展都头道:“县尉大人,您先前听了我的,多带俩人就好了,不致于跑了那凶犯,还伤了身子,失了走战(驹)。”朱言道:“谁说不是呢,后悔晚矣。在于我太过小觑那厮了,没想到他那般凶恶。”展都头问道:“那咱们接下怎么办?”朱言道:“还能咋样?”跑了凶犯,没办法,回头禀报知县于迁。

那位于大老爷一听说凶犯又给跑了,气得面色铁青,大骂道:“你们全是废物,整天价干什么吃的?前些时跑了个吴邦,占山为了王,看他如今折腾的满州风雨。因为这个,本大老爷的乌纱帽悬在头上,只戴暂时,未知久短,来阵小风儿可就要飞了。今个儿你们又把个西门什么的小子纵了,未必往后兴不起风浪。你们给本大老爷丢了脸、找难堪不说,更惹来了大大麻烦。和士开可是知州大人的兄弟,他死了,凶手捉不到,我如何交代才是?本大老爷让你们一般无能东西祸害毁了,要死了,知道不?你们都给我滚。”真气坏了。众公人俱道个“该死”,听到“滚”字,包括朱言在内,赶忙窜了,怕给人人打板子。挨打倒不在乎,私下可做手脚,可时候靠不起,听不得那骂。

东安镇又死了个镇寨官,跑了凶犯,婺州知州和士合冲冲大怒。又查得凶手落了兰阴山,更是好恼。唤来了兵马都监何涛,着他带兵到兰溪县一遭,教县中力量配合,剿平兰阴山贼寇。何涛不敢怠慢,点了二千廂兵,到得兰溪县。见着了知县于迁,将之劈头盖脑好一顿臭骂:“你这官儿是怎么当的?使自己的治辖内养着如此多的不法之徒?大到结伙占山,小到独狼游走,劣鸡闹窝,是非不穷。知州大人的兄弟居然也会给暴民打死,你兜得起这责任,担承得起过错吗?凶犯呢?没捉着是不?无能真无能,失职不可恕。满衙门上上下下一班笨猪,只配槽子里拱糟糠。凶犯跑到兰阴山上入伙了,为了贼。前者吴邦劫囚,而今冒出这个西门熊杀官,全罪于尔治境不力,缺少教化,方滋生痼疾,隐患长存,不易根除。反教愈演愈烈,难计数之害群之马猖獗到没天没边,无以收拾的程度。你这个知县的乌纱帽想该摘掉了。现在与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还不赶紧召集县内乡兵,随本都监去剿兰阴山贼寇。成不成事,关乎你的命运,须尽心尽力着。”于知县听得发慌,汗流浃背。汗可非热汗,而是冷汗。心里骂何涛:“这厮好不讲理,我这里贼多寇狂治不了,你又能吗?陈十四整日在你眼皮底下打转,你又把人家怎么样了?还不是活着好好的,干气你。吴邦劫囚,你有本事当场捉住他,却怎么扔了囚车跑了?还恬着脸来训我,觉得你官阶比我高怎的?”心里是这么想,可嘴上不敢说,谁让自个儿职位低微呢,人家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能道:“下官有罪,下官该万死。”赶紧听命。召集辖治内的乡兵。忙了三天,集得三两千人头数。何涛说道:“太多了,兵不在广而在精,多了多费粮食,行动也拖沓。”从中选抽千人,由朱言统带。这日,何涛召集起大小官儿,聚一处里商议攻取兰阴山的对策。最后,决定于明天夜里奔袭兰阴山。因为现在寒冬季节,人在屋里都觉得冷,别说外头了。山上更甚。那山上岗哨还能多,巡逻的能勤?那人还不在屋里裹着棉被烤火取暖,几个肯到寒风里站一会儿,走一阵子。要乘其防备松懈之机,一鼓作气而擒之。到时乡兵由正面往上摸,廂兵由侧后进袭。

且说县尉朱言,深为兰阴山的好兄弟吴邦担忧。左思右想,仍放心不下。换了夜行衣服,逾出城去。运用“跑”字轻功,夜往兰阴山。到了兰阴山,寻着辟邪寨。一看,心里稍安。这里用了几条狗以察动静,还有巡哨来回走动。朱言暗道:“还算有戒备。”运用轻功,闪进寨内。声息细微,没个人发觉他。

朱言在寨内潜行,摸到山神庙。这儿最显眼。门虽说闭着,但里头仍透出亮来。朱言眯眼由门缝中往里看。见那里头正当央生了一个大大的炭火盆,有三个人围坐,正谈论些什么。正脸一个正是吴邦,左边一个瞅个侧脸,很像西门熊。现在西门熊已是山上三大王了。右边的那个看着大半个背,模样不知。虽那坐着,但都快赶平常人站着高了。但听说过山上有位“擎天一柱大力神”万晓春。朱言想:“必是他了。”因为天冷,吴邦心疼弟兄们,所以门外没有设哨。朱言才会得以靠上。朱言没有用手推门,怕贸然闯入,惊坏人家。轻轻敲了三下,里头人听到,问个:“谁?”朱言道:“是我。”那“勇金刚”西门熊站起身,走过来,把门打开了。一打眼,却是个蒙面客,大惊,喝声:“哪来的贼?”一拳打出。朱言忙用手一接,低声道;“好汉,是我。”把蒙巾一扯,露出本来面目。西门熊借灯火光亮一看,认出来了,叫道:“哎呀,原是恩公。”朱言一摆手,跻身而入庙内。西门熊把门重又掩好。吴邦见是大哥来了,欣喜非常,忙来见礼。朱言道:“贤弟,不必多礼,快请起。”吴邦道:“兄长,您怎么在这门冷的天,黑夜里跑来了?好些日子不见,怪想您的。本来早想到县城里头去看您,可我现在大名叫‘绿林好汉’,道来好听,而小名叫‘贼’,则臭了。若去了,一旦让别人知晓,就会给您惹来大祸。因此,未便。”西门熊又上前来,再次相谢纵放之恩。朱言道:“好汉,不必如此,那事我理所应当。”吴邦又把万晓春给朱言做了介绍,互相礼过。朱言道:“吓,比我高着两三个头呢,真是根好擎天柱。”众人都笑了。四人围火盆坐下。吴邦又问朱言何来,朱言就把明天夜里廂兵乡卒奔袭兰阴山辟邪寨的事讲了。并道言:“本来何涛那厮想着今晚上便行动呢,惊我一大跳。若如此,一旦山上防卫疏漏,岂不致祸。为使兄弟有足够时间充分布置应对,我道何涛,攻山一些应用之物不齐备,看那些乡兵所用器械,长期无真正用武力之处,另加日常不检,多锈蚀了,怎生用来作战?起码打磨一下,亮一亮。何涛这才延缓一天袭山时间,用于准备。”吴邦听得,亦着实吃惊非小,道:“我们早已探得何涛率官兵到了兰溪县,要打我兰阴山,只不知何时来又怎么个打法。不知这小子挺鬼,不来明攻,却要效李朔之下蔡州,暗袭于我,还真没想到。谢大哥为小弟、为山上着想,冒风险而教何涛拖时延攻,并来通知一声。不然我们或是要吃亏的。自会想主意应对,让那何涛诡计不能得逞。相反,还要大挫其气焰,打他一败涂地。请大哥放稳心思。”又说了一会儿话,朱言起身道:“我不能在此多加逗留,还要连夜赶回县城。不然明晨何涛寻不到我,会生疑心。愿你们能过明夜这一关,并大获全胜。我这就告辞。”两方分手,互道珍重。朱言辞了三位寨主匆匆离去。往来路长,多百里,且有一段难行山路,打了个来回,朱言头拂晓前一个多时辰赶回了县城。这边吴邦送走了朱言,暗道:“这位哥哥我算是结拜对了。甘冒死罪且有不辞劳苦而来通风报信,难得呀。”与那两位头领思索破敌之策。

道说第二天夜里,官兵冒着寒风和不期而至的冷雨夹雪向兰阴山进兵。一道上,士兵人人心里骂何涛:“这样的鬼天气里,行什么兵,打什么仗?死何涛,王八蛋。”快到兰阴山了,把兵来分。先说何都监兵至山下,稍事休息,把散了的架子再戳起来。之后,由向导引着,悄悄往山上摸。真好不容易爬上了山,接近了辟邪寨,可突然间呐喊声起,寨墙头伏兵出现,“嗖……扑……”,一排排一阵阵的箭矢夹杂着飞石,压向官兵。官兵惊乱。接着篝火堆堆同时燃起(虽有冷雨,但过小,基本影响不到它),犬吠大作,有数十条狂犬在前扑来,向官兵乱咬,吓得官兵纷纷闪避。而有“勇金刚”西门熊带一部喽啰由上而下直冲过来,楔入官军队中,杀得官兵节节后退,窜逃坡下。有人问,这乱纷纷中,那些狗儿不会咬错人吧?不会,这都训练好了的。官兵衣服统一,好认,而自家弟兄腿上还缠了用什么气味的水浸过的绑腿布,所以狗儿咬错不了。西门熊率兵由坡上往下压,而“混天大鹏”吴邦则率一部喽啰不知哪儿钻出来,在上下头兜着官兵来杀。天气突然变得恶劣,原以为官兵或许不会来了呢,自己是否依旧按策待之,存过三分犹豫呢,怕苦了山寨弟兄们。没想到何涛执拗,想是认为这等天气里山上也必然不加多虑,会利于他自己一袭成功。兰阴山好汉两气夹攻,官兵出于不利地位。虽说实际上官军人数比喽啰大占优势,但是情势不同,腹背受敌,两头挨打。山兵又扑得凶,你夜里不辨人家多少人。人家紧迫,让你也回不过味来。且事发突然、意外,慌乱纷纷,哪里还有个斗志。加之长途而奔,身体劳乏,气力也不支。官兵谁也不肯卖命,不听指挥,各自夺路逃命。何都监被西门熊刀尖划伤了小臂,亦不敢恋战,败却而走。山兵追杀一气之后,大吆大喝地回了山寨。

何涛大败出多少里地去,停住身,点起火,并行招呼,来拢残兵。不错,凑了千把子人。何涛想:“现在山贼或许因胜而麻痹,不防我军,我可杀个回马枪出其不意,转败为胜,找回脸面。”若他真这样做了,那山上人怕是真要吃亏。可正这时候,有二骑飞至,马上人乃州衙门里的公人。来急令:“有方岩山的贼寇乘虚扰袭州城,知州大人教都监大人速回。”何涛大惊,赶忙回兵婺州城。

原来,方岩山英雄寨的陈十四今日中午得吴邦的通信,知何涛率大队官兵将夜攻兰阴山,吴邦请他相助一臂之力。自己实力与能力有限,是否能全胜何涛,挫败官兵,确保山寨化险为夷,吴邦也没十足把握。他请陈十四帮忙,可不是教来兰阴山助援,而是天黑之后佯向州城用兵,但只作骚扰,造声势愈大愈好。以教何涛难顾两边,搞乱心志,兵势软下。打兰阴山、保婺州城只能择其一,而州城不出差失是最重要的,何涛必会给惊回去。兰阴山由是也就暂保无忧了。此乃“围魏救赵”之计,当然方岩山而今的实力无法将婺州城围起。于是乎,陈十四遣一名小头目天黑前,头着关闭城门潜入婺州城,联络城中的眼线,也有十多号,皆精干力强者,教他们夜里四处放火,制造混乱。而他则亲自带了大部喽啰夜扰于城外,虚张声势。里外这么一闹,知州和士合蒙了,怕了,赶紧使人回调何涛。何涛果然放弃攻山,转保州城。可他也回来了,方岩山的人马也早退走了,城池也早消停了,虚惊一场。何涛悟到里头的事,大叫:“上当。”气得骂娘。从此,一左、一右两处绿林好汉相互呼应,搞得何都监费心劳神,一筹莫展,只能叫苦。

且说在何涛率廂兵侧面向山寨摸袭的同时,朱言带本县差兵、乡兵配合于他,从正面里也欲行攻击山寨。何涛指令于他,等到侧面得手,摸杀进寨子,发起喊,放起火来,这边即刻往上头进攻,不容迟疑。之前只须他距离寨子适当一些,便宜出击即可。一切当悄悄然,小心造出大的响动。因为,正面警戒总要比侧翼提防严密。正面主要打接应,侧里主袭。这样效果好点。若你从正面先起动或同动,很容易被敌方察觉并警起反应。一声呼喊,满寨子人齐起来卫,那侧里即便乘乱、乘敌注意力集中在那边,忽略这边,而发动攻袭,也不比自己先动作的突然性与实效性高强。偷袭,偷袭,一切当悄悄然进行,避免弄出大的响动为首要。这朱县尉不然,为给山上通风,入山之后,故意时不时对兵丁们吆吆喝喝,催促快进,造出些动静,好使敌方早知道。本来,你当伏于寨中人不能发现的所在,可朱言不严遵于此,将队伍带到了不用说为敌方可以听到,甚至连眼力都完全及达的地方,止住了。不是明摆着告人信儿吗?距离寨门不算远,就坡上戳着“秸子”。闻的那一侧里起了杀声,朱言细听了听,偷着乐了,因为他听到了“别教何涛跑了”的呼声,猜也猜到,山兵得了势,与官兵攻击。尽管如此,也得做一下样子,领兵来的目的是什?吼一声“杀”,将人马而前。近至寨门,猛地头顶上呐喊声疾,震天价响,寨兵全有应对准备(当然有准备了)。燃起篝火堆堆,亮火把丛丛。寨门大开,“擎天一柱大力神”万晓春步将出来,左肩扛大石一方,右手拎着他那根大铁杠子。石头撂地,接下大喝一声:“呔!嗨!那班恶人狗子,官府爪牙,你们莫来。哪个敢靠前,爷爷就打他同此石。看了。”说完,抡动杠子,向那方大石枭去。石头当即碎成多少块,滚下坡去五七九。万晓春复叫道:“你们哪个的脑袋与身架可有石头硬?吃得它?”一晃杠子。惊坏了对面的乡兵。朱言乘机打烂坛,叫道:“不好了,这贼大概是天神下凡,别见厉害,抱着脑袋快走,别让打了。”带头转身。那些乡兵是些种田做工的临时拿起武器,不拿不行,非出真心来打仗。又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当然谁也不希望撇家舍业把命扔这里。死了有什么好?死了又会得官家多少补偿?下发家属的抚恤还不够官者私吞呢。因此,巴不得上头的说那话呢。“呼啦”,众人都掉头跑了。万晓春望着乡兵逃去的背影,“哈哈”大笑,众喽啰“杀呀”、“冲呀”地乱叫乱吼一阵,但未出寨追赶。两面的人基本上全属同一个县的(山上个别人除外),乡里乡亲,之间没仇没怨,怎便瞳中贯血相火并?其实,他们把守正前寨门的就百八十人,要是乡兵人人放出胆量,勇而直往上攻,那山兵怕是当不住。而乡兵退出成远一段路,见山兵未追,松下了心。朱言让手下人转回头来冲着山寨“杀呀、冲呀”虚嚷瞎喊一气,造造声,也好入那边官兵的耳。教人探了探,那边何涛败去了,朱言暗自高兴,把手一摆,带人也回了兰溪县城。回去向于迁一说,这位知县老爷非但不摇头叹息,反而“哈哈”大笑,道:“让你何涛耍威风,在我面前充大个,咋咋呼呼,瞅哪个气焰,当自己怎样了不得。这回栽跟头了吧?活该倒楣。看你还有无脸面再来我这儿。往后别那么人前飞扬跋扈,敛一些嚣张,矮着点吧。”让朱言他们都下去好好歇息,且还头一回破了大例,赏下俩钱,置办些酒肉,犒一班人的辛苦。

道兰阴山上的“混天大鹏”吴邦打败了何涛,得获不少的战利品,十分高兴。暗道:“这全仗朱大哥的恩情和功劳,我得好好谢谢他。”十数天后,修书一封,另外备了一大包金银,让一个叫王五的小头目带着,去兰溪县城走一遭,送到朱县尉家里。要求他谨慎行事,速去速回。这小头目乔装改扮,悄悄下了兰阴山,赴兰阴山县城。可哪里想到,尽管十分小心,却还是被伏在山外的官府密探给盯了梢,一路跟踪着入了县城。看王五打听得道儿去了某人家里,这暗探向人一询问,知那家原来是县尉朱言的宅子,连忙转回,给头儿报信。那头儿是何涛手下的小官,住在兰阴山与县城之间的一处李家庄某里正的家里。闻了信儿,心说:“那朱县尉与兰阴山上的贼莫非有串通?不然怎会见来往。”让手下人且莫惊动朱言,继续监视着。就在那王五接了一封回书返兰阴山的途中,那名小官带着数个底下人把他给逮住了,搜着了那封朱言给吴邦的回信。又对王五严刑审讯,王五挺刑不过,遂把下山的目的招了。这小官道:“原来朱言与吴邦那贼果然有勾结。”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怠慢,急忙骑上快马,亲自到州城向何涛禀报。何涛接着报信,勃然大怒,叫道:“怪不得那夜袭兰阴山吃败,想那吴贼怎么准备那么充分,似乎事先早知道我要去攻他。我一直怀疑我方有内奸,暗里给贼人通风报了信。果然如此,真对了,不料想眼线却是这兰溪县衙门里的朱言。这厮深身为县尉,居然敢与吴邦那贼通联勾结,坏我兵机。在信上还称兄道弟的,好亲热哟。真大胆包天,他找死。”禀明了和知州,差一名军官领了文书,带了百人先行,速往兰溪县城捉拿朱言。自己随后带了大批官兵也去了。不过,这回可没忘了把老窝好好安排一下,防止陈十四再来进犯。

道那名军官到了兰溪县衙门,见着了知县于迁,教摒去他人,然后把公文一递。于迁接了文书,看过之后,慌了神,冒了汗,心说:“这朱言怎么……怎么与贼有牵连?这不给我添麻烦吗?”又想到:“怪不得前些时吴邦捉不来,西门熊也脱掉,却与朱言大有干系,属于故意放纵。他真好大胆子。”不敢怠慢,把朱言传来。朱言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便给拿了。于迁即时对他进行审问。起初朱言不承认,那名军官就把人证带来,是那王五。又把物证摆出,即那封信,不容朱言不认。朱言看抵赖不过,又清楚若是不招,那免不了一顿严刑拷打,皮肉遭罪。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自找苦处。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与兰阴山的来往一切事情都交代了,没受什么难为。那名军官与于知县使人严加看守,可是不敢马虎半点的,候何涛来处理。等何都监引着三营官兵一千五百人来到了兰溪县城。那名军官报上朱言通贼已经招认之事,问何涛:“将朱言这厮打入木笼囚车,押往州里吗?”何涛把头一晃,道:“只怕一路又遇陈十四那回事。旷野、荒原、乱山之地,贼人进退轻易,防不胜防。本都监要以朱言为诱饵,引他们到这县城里头,来个瓮中捉鳖,将兰阴山贼人一网打尽。”那军官道:“请都监大人详明。”何涛道:“对外假声张扬,朱言有通寇之罪,此情特殊,一概过程全免,就地处决于之,以儆效尤。本都监要在这城中设下刑场,名义上开刀问斩朱言,实际挖下‘陷阱’,诱兰阴山之贼来救。他们只要一来,是虎落平阳,失去依托。拱到圈套里,彼还有多大劲儿蹬嗒腿?我网而罗之,吃他所至(之人)。而后毁巢诛漏,大功可就成了。之后,再将所能捉到的要贼并朱言解往州城,依法定罪处置。”军官挑指道:“都监大人妙计,高。”何涛乐了。朱言所犯之罪非同一般,家属也应该受一定牵连。但何涛并不去行捉,只派人实施监视,为的是能留下往兰阴山上通风报信的人。再说那家属现在捉不捉无关紧要,主犯捉得就成。

同类推荐
  • 古代第一女婿

    古代第一女婿

    本是一个穷美男,怎奈何得贵女赏识,一路上,试看咱起于小城,玩首富,斗首辅,逼帝王,震南方,封王扬名海外。老丈人不服,小婿专治各种不服。老丈人发飙,那也得看看你爱女帮谁?(新书古代农庄主)
  • 原始神话时代求生记

    原始神话时代求生记

    从女娲造人到山海经、从三皇五帝到玄鸟殷商。一个想脱离城市繁华的少年,误入史前时代,经历着那些传说缥缈的神话,在一个个历史巨变中努力求生……
  • 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记

    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记

    来自旧世界的一群普通人,在两位神秘人士的帮助下,做了一番充分的准备后,集体穿越到明末清初,在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这群人筚路蓝缕,开启了一片新天地。作者在此建议,请你不要把这个故事当成虚构的小说,其实,这是真实的历史,与我们的世界息息相关。作者向你保证,如果你能耐心地看下去,真的很精彩。。。。。。
  • 赵文子传

    赵文子传

    《赵氏孤儿》的传奇故事是脍炙人口的,但是传奇终究是传奇,它不是历史的本身。后世人能做的,不是还原历史,只能是接近历史赵武,春秋时期晋国人,赵盾之孙,赵朔之子,于公元前548年到公元前541年任晋国正卿,谥号赵文子。
  • 诸王纪元

    诸王纪元

    主角穿越到北宋末年,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没有科学知识,更是北宋的学渣,看他如何逆天改命,外抗侵略内敌奸贼,成不世霸业。书友群:813214240
热门推荐
  • 神奇宝贝之智寻梦初

    神奇宝贝之智寻梦初

    寻回梦中初事,踏上大师之路。改变的命运,梦回之初。看我笑傲联盟。以上作者为了配合名字,声明,书名跟剧情毫无关系。新人创作,写的不太好,请见谅。
  • 初恋未晚

    初恋未晚

    “晨,你的快乐与不快乐,我记得就好。”如果说,相爱就是要无止境的付出,甚至有时得不偿失,倘若能一直坚持下去,便是修成正果。这样的爱,太过辛苦。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值得铭记的事,就是放弃了你,你不是真正的爱我,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没等你。我很感谢,当初你做的决定,现在的我,很幸福。一一江若伶
  • 我从斗罗开始成神

    我从斗罗开始成神

    圣魂村,一座小山包之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男孩呐喊道“老子要成神,我说的,老爹都拦不住,哼!”看穿越者唐乐如何跟随主角唐三的脚步,一步步化险为夷,成为真神!…迎娶白富美,走向神生巅峰!
  • 天灵攻略

    天灵攻略

    手机中忽然出现的神秘少女,把厌倦了都市生活的宁玄带到了名为天灵的玄幻大陆。从此以大陆为图,建立凌驾各方的第一势力!手机在手,天下我有!查询商品交易价格、利润盈亏;探寻灵药珍矿、遗迹结界;发现绝世天才、高阶技法……跟我斗?我有手机,你有么?
  • 我不是能力者

    我不是能力者

    和平的地球因为一颗陨石降落,变得再也不同了!
  • 许你一世繁荣

    许你一世繁荣

    她身为21世纪神兽的女儿,却穿越成了女尊国女帝,遇见一生挚爱,却造化弄人,双方不得不在爱中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来,直至不得好死。
  • 冰帝冰后太嚣张

    冰帝冰后太嚣张

    囚禁于闺阁中的女子,又能有什么奇特之处?一朝穿越的黑暗女子又从何来,又归何处?咳咳,一句话。现代女生穿越架空时代,携手帝王欧巴共创锦绣江山……【各种暗黑套路,不虐不宠不甜不白!人生的套路,舍我其谁.】
  • 末世之重启废土

    末世之重启废土

    (女主开挂大佬x残疾偏执男主)君兮作为sss级能力者,希尔星系的拥有者,希尔帝国的建立者、第一任元帅。阴差阳错绑定了末日系统,穿越位面来到地星,只有完成重启废土任务才能返航。。君兮携带未来科技,收小弟,建基地,不过弹指之间。卑微沙雕系统:宿主啊啊啊!你哪来掏出来来的激光枪,居然还有异能转换器、悬浮车、星舰……我都没有!!!众小弟:大佬罩着的日子美滋滋!众美男美女:我可以!!!(主升级事业,爽文,甜文)
  • 首席老公太凶猛

    首席老公太凶猛

    传闻中冷酷邪佞的封总,幼年时就将心许给了一个还穿着尿布的小萝莉,奈何萝莉长大后,将他这位大哥哥忘得一干二净,封总怒了,将人一步步圈进地盘,势要让对方好好想起他....--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穿书后成了皇帝的黑月光

    穿书后成了皇帝的黑月光

    穿书穿成了将死女配,还能怎么办?翻身做女主,养面首,被全家宠上天咯。书中谋害她全家的狗皇帝死性不改?好,我可以护着你,宠着你,推你坐上皇位。我也可以换了你,灭了你!谁知道妖娆面首化身隔壁皇帝,表白一直暗恋她?你钱多吗?隔壁皇帝:够朕的皇后肆意败家。你后宫多吗?皇帝:就你一个,其他都是让你斗着玩的。好像也还阔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