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石头给姚丽菊发了那条“你是妖怪，我不喜欢你”的手机短信后，就想抱住白茜茜睡觉。白茜茜让彭石头洗个澡，彭石头脱了衣服进了卫生间打开淋浴，胡乱冲起澡来，白茜茜脱了衣服也进来了，俩个人就在卫生间嘻嘻哈哈地调情骂俏。
这房子是彭石头租用白茜茜厂里的。厂长和彭石头所在的厅机关处里有业务关系，常找处长们要些技改项目的专款，所以和彭石头也很熟悉。厂长就睁一眼闭一眼不收租金也不收水电和暖气费。一日，厂长去彭石头的处里办事，随便问起了彭科长，处长就很不高兴了，什么彭科长，谁任命的？他在我的处还不是个最不起眼的人，要权没权，要人没人，每次下基层把他领出去，他都要喝醉酒，又是吐又是笑，每次都要吐上一地，臭气难闻。
厂长回来后，吩咐后勤科的同志找白茜茜，补交房租金和水电暖气费，粗粗一算就超过了二千元。
彭石头听白茜茜说了这事，就去找厂长。厂长是个直性人，说：“你只要当上你们处的处长，哪怕是副处长也好，对我们厂有帮助有支持，你租房的所有费用就可以免除。”彭石头碰了一头灰，灰溜溜地到了白茜茜的住处。
彭石头饶有兴趣地正和白茜茜脱光衣服在卫生间嘻闹，客厅里的电话不断地响着，彭石头光着屁股去接电话，原来是后勤科长打来的，限他三天内一定把房租和水电暖费用统统交了，不然三天以后就要赶他们走。
彭石头低声下气希望对方再宽限几天，后勤科长说这是最后的通令，说完就挂了电话。
彭石头放下电话，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顷刻，屁股上湿漉漉的水和全身上下滚动的水顺着脊背大腿全都流进了沙发，沙发上的座位里全让彭石头身上流下的水湿透了。他再没有任何兴趣走进卫生间了任凭白茜茜喊他进去搓背，也没了兴趣没有了精神，只是把一肚子怒气发泄到臭骂他所在厅的厅长身上，为什么不提拔我，为什么四十多岁了还让我在主任科员的位置上？压抑呀，太压抑了。伯乐呀，你在哪里？
彭石头不会考虑到一个问题：现在的所有厅机关里，人人都是伯乐，而千里马却不知在哪里。
彭石头想起了前一段去省委党校参加国家公务员普法教育学习时所受到的蔑视，心里更不是个滋味。
那期学习班一共办了六天，都是来自省政府各个厅局的处长、副处长和分管普法的主任科员和副主任科员，许多厅局的年轻干事们见了彭石头都会喊他彭处长，彭石头也不好意思纠正别人的呼唤，就瞎答应着。那天晚饭后，许多人在党校的小公园中散步。春天刚到，春风吹来，莺飞草长，特别是公园中那独有的樱花树，樱花开得鲜艳灿烂，蜜蜂和蝴蝶绕着樱花飞来飞去，大家心情好极了，就有一种远离城市三月踏春的感觉。有好几位年轻女干部也在踏春，也在欣赏着春天美丽的风景。她们看见彭石头也在观花也在观景，就忙和他打招呼，声声呼喊彭处长。彭石头有些不好意思，心里酸酸的，泪水只好在肚里咽，怪难受的。他知道卫安竹也在这期学习班中，万一让她知道了还不说他彭石头是骗子。说来也怪，正应了那句古话，说曹操曹操就到，卫安竹肩上挂个小包，手里拿着手机，鼻梁上架着墨镜，脖子上围条纱巾，尖尖的高跟皮鞋踏着公园的石径小路走来了。
几个年轻女干部正在和彭石头一起观花，还是彭处长长彭处长短的呼唤着。彭石头急了，脸色倾刻涌来乌云，一本正经地对那些年轻女干部说：“我不是处长，请你们以后别这样叫了，叫老彭就行了。”
几个年轻女干部不高兴了，说彭处长真会开玩笑，像你这把年纪，不是个处长也是个副处长，哪里还有什么主任科员和一般干事这一说。
彭石头眼看卫安竹越来越近，就有些着急，说：“真的，我不是处长，也不是副处长，你们可以去会务处看看我填写的报名表，真的我不是处级领导。”
彭石头脸上直冒汗，彭石头气得直摇头：唉，这把年纪了也没混出个处长来，混成啥了嘛。
有位年轻女干部不客气了，对着彭石头的面厉声说到：“那你肯定犯过错误，不是贪污犯就是有经济问题。”
旁边另一位则说：“说不定还是个流氓性骚扰者。”
说完大家哄然大笑，一溜烟地离开了彭石头，就像躲瘟疫躲肝炎躲非典一样远远地离开他。
彭石头很尴尬。早没心思观景赏花了。
卫安竹过来了，看见彭石头沮丧的样子，关切地问：“石头，怎么不高兴？看你那样子，好象三天没吃饭一点精神也没有。”
彭石头就把刚才发生的事给卫安竹讲了一遍，说：“卫处长，这才叫丢人呢。”
卫安竹说：“你没告诉她们，家里有位处长老婆。我彭石头不是处长，在家中可管着处长，让她们说你彭石头是什么官？”紧接着，卫安竹又甩出一句话：“象你这般年龄，连个副处长也没捞上，不要说人家姑娘们小瞧你，你怎么就不进步呀，你说你没犯错误没毛病，我看你有大毛病。毛病大大的。”卫安竹的最后一句话就象重锤一样敲碎了彭石头的心。
彭石头汗流满面，垂头丧气，在这个还有寒意的春天里，他身上穿着的羊毛衫中的衬衣都被羞愧的汗水浇个净透。
彭石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卫安竹还在收拾他：“你说你还不如姚丽菊。”卫安竹早就对姚丽菊有意见，早就想发泄，但她惹不起姚丽菊，这下彭石头可算倒霉了，卫安竹把对姚丽菊的怒气全发到彭石头身上了。
“我说石头啊，你也真是太没本事呀，在单位当不上处长处处受到别人的小瞧，在家里听说还要受姚丽菊的打骂，你看你还叫人吗？连猪狗都不如。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不懂得只有解放自己才能解放全人类的道理。你彭石头不就是长得有些太矮，有些不起眼，有些窝窝囊囊。个子矮人窝囊，但你毕竟是姚丽菊的丈夫。知道吗？丈夫，一家之主，要制服她，就去当官，男人只有征服了世界才能征服女人，你要想尽办法让领导提拔，你要是处长、厅长、省长，姚丽菊会这样对待你吗？话又说回来了，就是因为你不是处长，不是厅长，更不是省长，姚丽菊就打你骂你欺侮你。活该这样，我就想不通，你这般年龄了为什么提不上去，是不是在部队上犯过错误，档案里有记载，你瞒着姚丽菊和我们。”
卫安竹说着说着，也说彭石头犯过错误，联想到刚才那几位年轻女干部说他彭石头犯过错误的话，彭石头可真的无法辩解了。
谁都认为你犯了错误，你犯过错误，谁都不理解你，谁都不原谅你，谁都不同情你。你说你没犯过错误，你都四十多岁了，为什么连个处长都当不上？
彭石头太受委屈了。突然放声痛哭，呼天抢地，就像春天的春雷一声震天响起。
卫安竹赶忙劝解彭石头，彭石头还在哭。卫安竹就说：“大男人一点出息也没有，就不怕别人笑话，就不怕别人笑你是个没出息的武大郎。”
彭石头不哭了，彭石头不敢哭了，他怕周围的人听到，只是低声哽咽着，还一边用衣袖擦着泪水。
卫安竹又教导他：“一定要像你的战友谢世奋学习。你看人家，见了领导低头哈腰，陪同厅长下乡的时候，厅长进门人家紧跑两步掀门帘，厅长要擦脸，赶快递毛巾，厅长要刷牙，人家早把刷牙水打好了，牙膏也挤到牙刷上了，还要忙前忙后安排议程又是照相又是录像。尽管人家没文化，还不照样混了个文凭。你能说人家什么，不就是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嘛，不就是经常说别字写错字吗。溺爱孩子，他说是弱爱孩子，赡养老人，他说是瞻养老人，瀑布飞流，他说是暴布飞流。人家不是照样提升当了宣传处的副处长吗？错别字多咋了？没有文化咋了？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现在提拔当官的有几个有真才实学？关键看你和领导的关系。石头呀，”卫安竹语重心长：“要学会人际关系，千方百计讨得厅长的喜欢，你升官的大门就敞开了，芝麻就会为你开门了。”
彭石头被卫安竹说服了，转眼便破涕为笑，一个劲地感谢卫安竹的开导。
彭石头想到这些，也觉得自己没有提拔重用的主要原因就是没有讨好厅长，没有投其所好，虽然和姚丽菊分居几个月了，再没有受到来自姚丽菊的压力，虽然白茜茜非常体贴她把他当人看，抬举他，伺候他，问寒问暖，无微不至。但是一想到没有当上处长的尴尬处境，他还是很沮丧，很恼火，很痛苦，很觉得自己窝囊没出息。
彭石头决定哪天和谢世奋再联系一下，喝点小酒，交交心事，取回当官的经验，以便大展宏图。
想到这里，彭石头就给谢世奋打手机，他还是光着屁股没穿衣服，拿起电话拨过号码。
电话里传来一位小姐甜甜的声音：“你拨的号码暂时联系不上，请稍后再拨。”
彭石头想起来了，谢世奋正在开会，谢世奋下午要投票，谢世奋要奋力拼搏冲上阵地用炸弹轰出处长的新天地。
此时，投票的会议室里人们正在忙着签到。所有进会议室参加投票的人都要签名报到，以便统计人数。
会议室里熙熙攘攘，人流涌动。每一个参加投票的人，都有自己的一份打算，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