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元阳。快下来,有好东西啦。”
一人从山石背后钻了出来,朝正坐在帐篷外,打量四周的许观生喊。
那人生得獐头鼠目,偏偏还挂着一道长长的山羊胡,没有丝毫仙风道骨的气质,却平添了几分猥琐。
这人正是紫莲道人——元阳子的师傅——通天观的观主。
他从观外捡到了许观生,带回来抚养到了十五岁,帮他取了道号‘元阳子’,也灌输了许多道藏法诀之类,没有半分用处的‘学问’,若不是念在他的养育之恩,许观生才没不理会那些道藏天文,写一些鬼都不通符录。
紫莲道人抖了抖身,将身上的泥土弹下,那衣服也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做成的,瞬间光滑如新,居然没有沾上半点儿灰尘。
他见许观生完全没有动静,不由催促道:“元阳,下面真有一座‘遗迹’,你猜是什么?”
许观生现在已经十五岁了,粉雕玉琢的脸如同十岁的娃娃,偏又严肃地说:“此处藏形聚气,山秀水灵,不是宋墓,钻山为陵,应该是唐墓吧?”
“这些我老人家早就看出来了。你看那边?”
说着他望山峦尽头一指,隐约之间似乎有道悬崖。
汉墓喜占崖,唐墓多钻山。
“难道是一座墓中墓?”
许观生也有些诧异,唐人多有些怪癖,绝不会在汉墓之中建造陵墓,难道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凝神看去,只是初时云雾颇多,看不真切,
此时朝阳初生,云雾翻滚,渐渐看出连绵的山体被一条悬崖截成两段儿,本来一幅秀气的山川,居然露出狰狞来。
许观生虽然跟紫莲道人学过堪舆学,但却不是他的专长,所以只得问‘遗迹研究者’:“断龙截魂,阴煞天成?难道这里是九幽养魂之地?”
紫莲道人从帐篷里拎出一个黑乎乎的酒葫芦,吧嗒喝了口,哈出口气儿说:“屁的魂。还不到两千年道行的两个小鬼而已。道爷我抬抬手指就能灭杀。”
许观生撇撇嘴说:“两千年?两个?还而已?那你赶紧去灭杀吧!我可对钻地洞没兴趣,还是看会儿风景的好。”
“想当年,道人我威风无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会惧怕两个小鬼。”
许观生从帐篷里拿出一卷风水秘录,听他正自吹自擂,接口说道:“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紫莲道人尴尬地摸摸山羊胡说:“现在不是道爷我功力不足,实在是没有童子尿。所以可爱的徒弟,该你出马的时候到了。”
许观生边看天书,边研究山川走势,嘟囔一句:“又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儿。三十年前,你才14岁。不知道怎么当得道士,进了玄门。”
紫莲道人生了几分尴尬,只好诱惑说:“你若下去将两个小鬼除去,我就告诉你的身世之迷哦。”
虽然这个借口已经被无良道士运用了多次,但确实非常有效。
许观生应了声“好”,合上书册,钻进帐篷换衣服去了。
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换了一件明黄色的道袍,头戴紫金冠,足踏软皮描银鞋,右手持桃木剑,左手捏了一打儿符纸,真是一个无双的玉人儿,有道的修士。
紫莲道人笑道:“徒弟,你这是打算迎亲呢。还是准备钻洞呀?”
“老鬼!我看你还是装备齐全得好。我看这山势绝不简单。”
紫莲道人也挂上了酒葫芦,又从帐篷里拎出个三十斤重的铁锤,背了背包说:“呵呵,那还用你说,那卷书我早就烂熟于心了,再说我跑得总比你快些,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是担心你的好宝贝吧?”
许观生对于师傅的无良实在恨不起来,只好紧了紧怀中的风水秘录——这本书当初就在他的包裹内,关乎着他身世的秘密,所以他有时间就拿出来看看,却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两人收拾妥当,转到石头后面。
原来石头后面有一条斜下的盗洞,直通墓区,这可是紫莲真人一晚上的工作成果了。
紫莲真人背着工兵铲,拿了放在洞口的强光手电,当先钻入洞中。
许观生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够用了,只好将剑背起来,符咒放入怀中,手里拿着电筒,也跟了下去。
那洞绵延一里,前窄后宽,只有前面一段是新痕,应该是紫莲道人挖的,其它的都是旧迹,而且比紫莲道人的洞要宽敞许多。
许观生问道:“这里有人来过?”
“当然!”
“看风格应该是北派。”
“北人高大,所以大些也很正常,不过这次你可错了,这是我师傅挖的。”
许观生还是第一次听到无良道人有些伤感,问:“师公呢?”
“一去不回。”
许观生听了,心下恻然,也不再说话,更加警觉起来,这里显然不止两个鬼物。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个土拨鼠在半个高盗洞里的缓缓而行,一路上只听得沙沙声响,虽有些提心吊胆,却没有遇到任何风险就来了墓穴内。
紫莲真人将手电一转,整个光线四散而开,将墓穴里映得一清二楚。
石室里并没有陪葬物品,也没有任何枯骨只有两个大红棺材孤零零的躺在那里,红彤彤的惨人。
“鬼呀!”
紫莲真人惊叫一声,将铁锤丢到地下,咣当大响,震得整个墓穴都阴森起来,甚至连强光灯也丢下,慌忙躲到许观生身后,这时他的牙齿还在哒哒地不停打颤。
“啪!”灯掉在地上,晃了几下,幸好没有熄灭,不过忽明忽暗的灯光,越发让人毛骨悚然。
许观生连拔出宝剑,脚踩七星步,强壮胆气战战兢兢地问:“鬼在哪呢?”
“那边。”
许观生用手电一探,顺势往去,原来那红棺上雕了两个獠牙厉鬼,灯光一照,似乎要活过来一般。
他强运胆气,笑道:“不过是两个小鬼,看我七星宝剑。”
他拿桃木剑紧走两步,向棺盖一刺。
“啪”鬼没降成,桃木剑却折了两半。
许观生扔下桃木剑,拿出一打儿符录,劈头向那两个恶鬼图象扔去。
紫莲真人在他身后咂咂嘴:“可惜了两块钱。”
他说完将两截桃木剑捡起来,对一对,笑道:“还能粘起来,下次接着用。”见到了许观生绕着棺材一打儿一打儿的扔着符纸,忙跟在他身后边捡边说:“哎呦,徒弟呀,符录要一张一张的用,一毛钱一张呢。你这样打法,鬼没打到,咱们可要先破产了。再说,你没用打火机点着,怎么扔也没用呀。”
许观生闻言停了下来,两人已经围绕着恶鬼图形转了一圈,却根本没引来任何阴森的鬼物,不由怀疑地问道:“老家伙,你确定这两个家伙是鬼物?”
紫莲道人肯定地说:“当然,人皮鬼雕,闭神锁魂。错不了!”
“没办法,似乎只能出绝招了。”
许观生说着,撩起衣襟,放起水来。
水柱儿激在棺材上,没有任何黑烟滚滚的情景,反而让空气中多了股尿骚味儿。
他不可置信得凝神望去,哪里是什么人皮鬼雕,只是一个普通的棺材盖子上雕了两只恶鬼,不由气歪了鼻子,把紫连道人从身后拽出来,指着那雕像说:“老家伙!你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你说的人皮鬼雕?”
紫莲道人尴尬地一笑,说:“人老了,眼花一些也是正常的。谁知道守灵的居然是普通雕像,想来也是个穷鬼。下面的事情交给我了。”
他从地上捡起了大锤,大咧咧走到棺材旁边,轮圆了,直砸下去。
“碰”那棺材也不知什么材料做的,坚硬无比,锤子被弹了回来,险些脱手飞出,他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棺材上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许观生知道这臭道士,还是有些真功夫的,一锤下去,只怕有三千斤的力道,无论多么坚固的木头也会在锤下化为了粉尘,所以早已远远的躲开,此时见被弹了回来,也有些奇怪,出言提醒道:“老家伙。小心点儿,别把牙崩掉了。我可不喂你饭吃。”
“小鬼头,你就看着吧!”
他不信邪地连敲十下,碰碰声震得耳朵发麻,却连棺材上的漆都没有碰掉。
盖上的两个鬼影似乎笑了起来,在嘲笑他的无能。
许观生见状忙阻止他继续自虐下去,说:“老家伙,你看看是什么材料,能不能撬开吧。”
“撬?!道爷我考古向来是砸的,撬岂不是坠了名头。”
他发狠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型喷枪,
棺材板喷去。
幽兰的火焰喷在鬼影上,几千度的高温,终于将漆烤掉,溶了一个小坑,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铜来,吓得紫莲道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道:“万载玄铜!!”
许观生走到棺木前,扶起他问:“万载玄铜?这不是唐墓、汉墓,而是一个秦墓?秦墓可不好挖。”
除了些青铜玉器外,秦墓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
紫莲道人似乎预见到了凄惨的收成,不过还是打起精神说:“秦朝的文化,也是有参考价值的。”
他却没有了先前的活力,而是与许观生交替合作,总算把棺材边上烤出一个小洞,方便撬动。
他将钎子插进洞中,双臂用力,哗啦,碰,棺材盖猛然滑落在地,却没有空儿想这次为什么如此省力,忙向棺里看去,立时傻了眼。
里面没有椁,也没有陪葬的金银器皿,连个尸体也没有,只有一个亮晶晶的水晶头骨摆在那儿,在灯光下闪着彩光。
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水晶,忙乎半天的两人相视无语,隔了许久,许观生才将水晶头骨,抱出来,问到:“老家伙,你说的悬棺呢?”
紫莲道人往头上一指,心意阑珊地低下头。
许观生抬头一看,果然一个悬棺,高高地挂在那里,但却越来越大,隐约之间有呼啸声。
不好,许观生把紫莲道人向后一推,自己却躲闪不开,被棺材拍个正着。
这格局好怪。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紫莲道人发疯一样,把那万斤棺木搬开,却没有发现许观生的尸体,连那颗水晶头骨也一起消失了。
为什么?
难道师傅也是这样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