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看到了我们,一脸诡异地带着皓天向我们这边走来。格格和王子都毕恭毕敬地站起来。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装成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谁知爸和皓天却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坐下来。我们三个立刻成了浪费表情的小丑。
爸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只要是能让我出丑的事,他都会乐意去做。
王子用筷子敲了一下格格的头,说:“这个花痴,我看你是真的没救了。你不怕画姐姐把你的脑袋踢爆?”
我则立刻打电话给爸,“飞天老爹,挺开心的啊!”
爸笑着说:“是啊,听说有人一进公司就挨训,我能不开心吗?”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会让你更开心哦。格格说她爱上你了,她还说她要以身相许。”
爸一下子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女。只要是能捉弄到老爹,我也会乐开花的。
但是当我瞪起眼睛警告格格,如果她敢越雷池一步我就灭了她时,她却好气又好笑地说:“想什么呢你们,你爸再怎么优秀也是一个老头子。我怎么会爱上一个老头子?我是说董事长旁边很酷的那个。”
啊?!原来她是看上了皓天!当时,看着她激动不已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比她爱上老爹还可怕!而现在她竟然要跟皓天住一个房间,那我不是在“引狼入室”?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反正都是一样,我就住这里好了。”然后把格格和王子一起推出去,关上门。
当屋子里就剩下我和皓天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更加不自在,手脚都成了多余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还好皓天正在看世界杯,瞧都没瞧我一眼。
我刚松口气,看他两眼瞪着电视那么投入的样子,又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哼,真是好笑!十几个人为一个破球跑来跑去的有这么好看吗?尤其是世界杯。那些足球强国如此痴迷还可以理解,可是踢了这么多年才靠一个外国人进了四十强的中国人,竟然也有那么多的足球迷。更可笑的是,有的球迷还把平时辛苦赚来的钱全都拿出来,然后追着世界杯满世界跑。
那些人都疯了!尤其是眼前这个疯子,在公司的时候把我训成个孙子似的,回到宿舍竟然还对我不屑一顾。难道在他眼里我跟他就只是一般的职员跟上司的关系吗?我还不如那个被十几个人追着满场跑的足球吗?
我真是越想越气,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得想个办法整整他才行。
我冲着皓天甜甜一笑,甜甜地说:“尊敬的欧阳经理,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皓天抬起头来看我。
“那个……我有些东西在外面,太重了,拜托你帮我拿进来好不好?”
皓天警惕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站起来往外走。当他走出去十几步,看到我没跟上来而意识到上当的时候,已经迟了。
我冲着他甜甜一笑,甜甜地说:“尊敬的欧阳经理,晚安!”然后迅速把门反锁上,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开门进来,因为我早就发现他的钥匙放在茶几上。
就在我正偷着乐之时,手机响了,是爸打来的。
“董事长先生什么事啊?总给漂亮的女职员打电话这不太好吧?”
“亲爱的女儿,跟你的舍友处得还好吧?”爸的口气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童方达先生,用你的智慧预测一下吧!”
“以我对欧阳皓天的理解,像你这种刁蛮的女孩子,说不定他会把你赶出去。哎,你不会已经被赶出去了吧?”
“如果事情恰好相反,你会不会很失望啊?”
“你把欧阳皓天赶出去了?”爸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
我把爸的笑声关在电话里,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出了这口恶气之后真的是神清气爽,感觉棒极了。这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应该阳光灿烂呢,还是冷若冰霜啊?
不过我似乎开心得太早了。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梦中睡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突然一阵刺耳的噪声把我吵醒。我艰难地睁开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尖叫起来。
是皓天!
他正拿着碗筷在我的耳边使劲地敲,眼里满是笑意,脸上洒满阳光。
被吵醒的我怒发冲冠,冲他吼道:“你找死啊!”我恼怒地看着他。
皓天像是推小车一样把我推到洗手间,说:“快去洗脸,吃饭。”
我迷迷糊糊地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沙发前放着一个电磁炉和几样简单的炊具。茶几上真的摆着吃的东西,稀饭、煎得黄黄的馒头片、瘦肉炒蘑菇,还有一大碗蛋花汤。
我瞪大了眼睛。这种情景就像是在“浪漫满屋”的生活。
“这些……你做的?”
皓天从报纸上抬起头来,说:“那你以为是海螺公主啊?”
这句话是我在“浪漫满屋”时说的,我盯着他有一种恍然入梦的感觉。
“你愣愣的干什么?感动了?其实我只是以一个经理的身份来关心一下我的职员而已,你没必要这么感动。”
我定了一下神,白了他一眼,说:“哼,要是你再正常一些我会更感动。”
再睡是不可能了,我瞪了皓天一眼,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
皓天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慢点吃,奇怪。”
“什么奇怪?”
“你一个女孩子吃这么多怎么还那么瘦?”
我不理他,拎起手袋往外走,当我走到门口时突然尖叫一声,猛地转过身盯着皓天,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皓天好像没听见一样,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去公司的路上我还一直在想,钥匙明明就在我这里,他是怎么进来的?
这天上班我不但没有迟到,而且还是第一个到的。当我做好办公室的清洁之后,同事们才陆续走进来。
王子看到我,就像是看到怪物一样,他做梦也没想到在公司里第一个见的会是我。当同事们都带着赞许和感谢的口吻对我说“辛苦了”“谢谢了”之类的话时,我心里感觉特别甜。
其实跟同事们打招呼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点心虚,我怕当他们知道了我跟皓天住在同一个宿舍里,会不会用蔑视或者古怪的目光看待我。
然而结果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除了刘丹,其他人都向我表示了莫大的同情。尤其是高男,竟然做出一副满含悲愤的样子对我说:“亲爱的童画小姐,跟那种每天都板着脸的工作狂住在一起,你一定非常痛苦对不对?你放心,我一定会每天都为你祈祷的,祈祷宿舍的装修快点结束,然后让你早日脱离苦海。”
可能是因为没睡好,一个上午我都感觉头昏沉沉的。原本我想偷偷地趴在桌子上打个瞌睡什么的,可是有一个人每次都会及时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就是我的另一个克星,企划部的副经理刘丹。
我在爸的电脑里查过她的档案。三十岁,清华大学毕业。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在她目光中看到的与皓天的那种冷漠不同,而是厌恶,完全的厌恶。她对我好似怀有与生俱来的敌意,这在上班第一天我就感觉到。
其实平心而论,刘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性,尤其是当她在工作时那指点江山干练利落的样子,你想不服气都不行。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姐姐就好了,那样爸就不用逼我这不想上架的鸭子上架了。
不过我想刘丹绝对不想当我姐,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她似乎更愿意与我为敌。
她总是会拿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工作给我做,并且要我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但凡抓住我的一点短处,她就会小题大做。不光是大骂我一顿,还会如获至宝地把它们记录在案,巴不得在试用期结束前就把我赶出门。
但是她对王子却完全不一样,会不时地问长问短,还主动帮他修正企划案。看着王子那感激涕零的样子,我真想一脚把这个家伙踢到医院去。
有一天晚上我跟格格和王子一起吃韩国料理,这家店现做的荞麦冷面非常爽口。我一边吃一边用夸张的语气跟格格字字血、声声泪地诉说我这一个星期以来所遭受的压迫和剥削。
格格最近可是大忙人,不是陪董事长接待客人,就是陪董事长参加高层的酒会,因此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机会也越来越少。王子开玩笑说她该不会连睡觉的时间都给了董事长吧,结果换来格格好一顿拳打脚踢。
现在对于格格来说,董事长可是她的上帝。自从当上董事长助理之后,格格就时刻以维护董事长的形象为己任,谁要是敢在她面前诋毁董事长的形象,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格格听完我的诉苦之后,不但一点都不同情我,反而说我是在无理取闹。她说:“大小姐,既然你想做个普通职员,那就拜托你把心态也放在一个普通职员的位置上。你知道,如果我做的文件不合格,你老爹是怎么对我的吗?他差点就把文件摔在我的脸上!你知道我每天都工作到几点吗?晚上十点能回到宿舍就算早的了。”
我一边向格格表示同情,一边暗自庆幸摆脱了老爹的魔爪,不然他真的会把我变成机器人也说不定。
但是格格却不是这么认为,她说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如果你不能忍受这个社会,那么在竞争这么激烈的生存环境中,你会饿死。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格格现在已有模有样地成了正儿八经的白领了。其实这也不算意外,我们三个人里,格格除了对待爱情的看法有些幼稚,其他方面都表现得比我和王子成熟许多。比较起来,王子很教条,而我则很任性。
格格教训完我之后,王子跟个狼外婆似的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你别在意刘副经理对你的态度,她这种反常的表现可以归结为一个原因,她有病,中年心理失衡综合征。”
“有这种病吗?”我瞪他一眼,想到他在刘丹面前卑躬屈膝装孙子的样儿,我就生气。
王子说:“当然有了。她正在失去的青春你却刚刚开始,她从未有过的美丽你也正在拥有。更要命的是,你的毕业证也比她的含金量高。你不觉得你所具有的这些,对于一个每一秒钟都想自尊自立自强的女人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吗?”
王子绘声绘色的表演逗得我笑起来,虽然这种说法很无聊,但是却让我很解气,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王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用夸张的表情对格格说:“告诉你一件太阳从西边升起的事,画姐姐现在每天早晨会第一个到公司。”
格格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十二分不相信地摇着头,一副把我看贬了的样子。
说起来这都要感谢那个惨无人道的欧阳皓天。只要是我不起床,他就在门外一直敲一直敲,还振振有词地说是为了一个职员的前途着想,只有适应公司的工作规律,才能在公司有立足之地。
我想跟他说就算是我不能适应公司的工作规律,我也会有立足之地,也不用麻烦他老人家这么整我,可我还真就是有苦说不出。
有一天我实在是受不了他的折磨,冲出门去跟他吼道:“我跟你有什么仇啊,你这么整我。”
没想到他非但一点也不生气,还好脾气地把我推进洗手间。
吃早餐的时候,他看着无精打采的我,说:“每天这样叫你太辛苦了,我们得想个办法。”
我瞪他一眼,说:“还有比这个更残酷的办法吗?”
皓天盯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从明天开始,我只敲十下门,你就要乖乖地给我出来,不然……”
我不以为意地瞪他一眼说:“不然你要怎样?”
“晚出来一秒钟,我就吻你一秒钟,晚出来两秒钟,我就吻……”
我跳起来一直把他追到门外。这一下,连气带惊的我终于清醒了。虽然皓天也许是在开玩笑,但这话还是把我镇住了。假如我真的不出来,他会不会真的就这么做了?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认为我不出来是因为我很希望他那样做?
天哪!我觉得我快疯了!
从那以后,只要是听到敲门声,我立刻条件反射般冲出门来。每当这个时候,皓天的笑脸比在“浪漫满屋”时都要灿烂。
不过让他折腾了两个多星期,我还真的是开始适应了。晚上九点多就能入睡,早上有时候不用皓天叫也能起来,甚至还能够做好了早餐等他出来。看到他一脸惊讶的表情,我还真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从那以后,我跟皓天就像是演戏似的随着地点的不同而变换着角色。当他在公司里把我当孙子使唤的时候,我也做出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的样子。而一回到宿舍,我这“灰姑娘”立马变成“狼外婆”,把他在工作时给我受的气连本带利全都还回去。这时候的皓天也会变得跟个小绵羊似的,挂出笑脸任我在他面前胡作非为。
当然我还没有白痴到把这些全都告诉格格和王子。我只跟他们说皓天在我的门上一直敲一直敲,然后他们就笑得人仰马翻了。
笑过之后,王子问格格:“最近好像没听说你又爱上谁,难不成还在爱着我们的欧阳皓天经理?我跟你说,他可是跟画姐姐住在一起的,你要小心画姐姐近水楼台先把月亮给摘了。”
我立刻瞪起眼睛朝他叫道:“哎,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什么叫住在一起?我们只不过是共用一个客厅和厨房的舍友而已。”
格格喝了一口咖啡,说:“只是公司高层会议上见过。那个欧阳皓天的确算是个杰出人物,公司很多重大的决策都是经过他制订和完成的。你那个董事长老爹特别看重他。”然后她语气一转说:“可是那个人也酷得太过分了,我跟你们说,有一天开完会我说请他吃饭,有事跟他说。为了要把这句话说得完美,我对着镜子练了好几遍。可是你们猜怎么样?”格格学着皓天的样子,冷着脸说:“对不起曾助理,有事现在就请说,我没有跟女士一起吃饭的习惯。女士?再怎么说我也是一青春少女啊,可是在他看来我根本就是早就过了花期的大龄妇女,而且还像是结了两次婚生了八个孩子的妇女!”
格格的话逗得我和王子差点笑背了气。
王子擦了一下他那大宽边眼镜,说:“什么冷漠,那叫成熟,成熟你懂吗?就是余秋雨先生在《苏东坡突围》中写的,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逆耳的声响,一种不需要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
我冲着他叫:“你太夸张了吧,追星啊你?”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那个把我整得神魂颠倒的“冬天的白桦树”,就是这个欧阳皓天。其实我也不是想刻意隐瞒,只是他俩天生就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搞出许多事来也说不定。爸本来就巴不得把我嫁出去,要是他得到了这个消息,说不定会在一小时之内就为我们布置好新房。
格格突然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说:“画姐姐,这么另类的男生应该很适合你这种怪胎才对吧?而且还近水楼台,怎么样?比起你那个‘冬天的白桦树’如何?有戏吗?”
王子抢过话头说:“有戏有戏,绝对有戏。”
我有点心虚地瞪着王子,说:“什么叫有戏,你说话给我小心一点!”
“你没听说吗?公司一直在传欧阳皓天是董事长选中的女婿。你老爹除了你,还有别的女儿吗?”
王子笑着说:“你老爹的眼光够毒。欧阳皓天这种非常优秀的经典男人满世界也没……”
没等他说完我把一块烤肉塞到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