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从南到北给整个东沧城带来了清凉,到了都城的时候,雨势不减反增,伴随着电闪雷鸣,到了晚上,变成了倾盆大雨。
余炎府上,余炎正跟一个人在书房谈事情,突然一阵风吹进来,险些吹灭了蜡烛。余炎忙命人关上了窗户,待侍女出去,听那人道:“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啊,今晚要凉快一下了!”
余炎道:“是啊,如果事情办得好,今晚不仅凉快,还会痛快!”
“余大人,方才我去大少主殿里的时候,他就在喝闷酒,听侍女说,他近来日日如此,足不出户,整天喝地不省人事。”
“只希望你那些话能提点到他,让他不要只顾着喝闷酒,凡事都要争取的嘛,你说呢,左大人?”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端起桌上的酒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两人不紧不慢地喝着酒,看外面风雨交加,好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下午的时候,那位左恒泽左大人,冒雨去了趟安辞帆那里,风梧殿殿门窗紧闭,因为下雨,天色昏暗,可风梧殿里连只蜡烛都没有点,左恒泽进去的时候,门口扔着一本书,还有一地的花瓶碎片,左恒泽皱着眉头问侍女:“怎么不给少主收拾一下?”
侍女诚惶诚恐地道:“左大人,少主他不让我们靠近,这花瓶就是玉卉进来劝少主吃东西,少主赶她出去时候扔的,玉卉被砸伤了头,现在还没好呢!”
左恒泽挥了挥手,道:“出去吧!”
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里面传来一声醉态十足的怒喝:“谁?!滚!都给我滚!”
侍女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左恒泽继续往里走,没走几步,就见一个物件飞了过来,左恒泽忙闪身一朵,不知道是什么又被摔的粉碎。
“少主,是我,左恒泽。”左恒泽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
“你来干什么,出去!我谁也不想见!”好在听到不是侍女,安辞帆没有再扔东西了。
左恒泽走到墙边,摸到了火石,点了蜡烛。
殿里亮了起来,才看到四处的狼藉。
被安辞帆打碎的东西遍地都是,书本、枕头之类的也都散落在地上,甚至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碎的饭碗,残羹洒的满地都是,已经有了点酸馊的味道。
安辞帆躺在榻上,一只手垂在外面,手里拎着个酒壶,身上、地上洒的都是酒。
被突然的亮光刺到了眼,安辞帆皱了皱眉头,但想来尚未完全醉的不省人事,顾及来者是余炎和任宇文之下,与曾绍之比肩的权倾朝野的重臣,安辞帆并没有多说什么。
左恒泽勉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少主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安辞帆冷笑一声,良久,睁开了眼睛,盯着房顶看了半天,坐了起来,扔了手里的酒壶,轻蔑地看着左恒泽,道:“如今人人都等着看我穷途末路的笑话,左大人也是来看我有多狼狈的吗?心愿可了?”
左恒泽笑了笑,道:“少主自己演了这出笑话,莫怪他人冷眼旁观。”
安辞帆听了这话,攥紧了拳头,两眼赤红,呼吸急促,心中愤怒不可言语。
左恒泽冷眼看着他,像看着一只濒死挣扎的小鼠,即使死了,也卑微地掀不起一点涟漪。
安辞帆被他的冷言冷语和挑衅的目光激怒,吼道:“左恒泽!你喜欢看热闹看便是了,我今日是落魄了,你们个个都曾想把我踩在脚下,如今终于得了机会,来啊!反正我此生已无望,不如一了百了!”
左恒泽没有接话,直等到安辞帆自己安静下来。
“少主,我若想看热闹,不如等到少主醉死在风梧殿再来好了。”
安辞帆冷哼一声,道:“那你所为何事?”
“少主就这样认命了吗?”
“哼,不认命,又能如何?”
“少主想着,你如今失势,必有人躲在后面看笑话?那少主可就大错特错了。”
安辞帆疑惑道:“此话怎讲?”
“昔日城主垂爱,少主风头正盛,可少主那些弟妹,却如少主今日这般,稍好一点的,勉强留在宫里委以一官半职,委曲求全,那些被发配的,如四少主那般的,在穷山恶水里与刁民为伴,终日粗布陋食,又是另一番际遇。少主这几日过成什么样,他们这些年就过成什么样。而这些,都是拜少主所赐。所以,不管他日谁代替了少主,少主认为,他们又会怎样回报少主呢?”
安辞帆听了这话,瞬间酒醒了大半,脑门沁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到安辞帆这个样子,左恒泽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暗笑,嘴上继续道:“若只有一个势单力薄的少主、郡主倒也罢了,可哪个少主、郡主背后没有当朝的大臣,他们的娘亲,哪个又少了深不可测的势力?所以,少主想要今后碌碌无为在风梧殿里醉生梦死,恐怕,少主乐意,有人不乐意。少主闭门的这几日,想要把少主除之而后快的,怕是已经在磨刀了吧!”
安辞帆已经完全清醒了,这几日,想着城主之位已经永无指望了,就只想着在殿里借酒消愁,却不曾想到,自己的这些弟弟妹妹,却都已经在暗中把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当下心中一片灰暗,与其他日受辱于弟妹,不如就此了断的好。
“少主难道就此认命了不成?”
安辞帆苦笑一声,道:“不然还能怎样?”
“城主迟迟没有因爆炸之事重罚少主,也未见青睐他人,就足以说明城主心中对少主仍有不舍之情,所以少主至少也得为自己再争取一回啊!”
安辞帆眼中重新升腾起亮光,道:“真的吗?”
左恒泽不置可否。
看安辞帆摩拳擦掌,重新燃起希望,左恒泽知道,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事已尽,剩下的,就要看天命了,于是起身告辞。
出了风梧殿,左恒泽对门口的侍女道:“去准备洗漱的用品,待会儿伺候少主沐浴更衣。再准备些吃的,少主想必也饿了。”说完离开。
侍女疑惑,心想,少主几日不出门,左大人这一时半刻就开解了少主吗?
见左恒泽走了,两个侍女也没忙着去准备,在门口嘀咕,往后少主的日子不好过了,她们也会跟着受牵连,这几日连膳房都开始给她们脸色看了,这宫里果然是最势力的地方,房倒众人推,这城主还未选任其他少主、郡主,就已经沦落至此,他日新城主登位,里头的这位,福祸难料啊!
正嚼着舌根,就听里面喊:“来人!快来人!给我洗脸!更衣!”
余炎府里的两人,喝的一壶茶都淡了,雨声仍盛,天色已不早。
“余大人,今晚看来没什么消息了,我逗留这许久,怕任宇文生疑,就请大人趁着这难得的清凉,早点休息吧,在下这就告辞了。”
“也好,好饭不怕晚,再等等也无妨。不过,凭左大人的才华和能力,早就该是我东沧城的栋梁,可却屈就于任宇文之下,实在是太过委屈。”
“余大人说笑了,在下不才,勉强为城主做些小事,倒是很与大人投机,还望大人多加提携。”
“那是自然,自然。”
“那在下告辞。”
“左大人慢走。”
左恒泽起身,唤了侍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侍卫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和他撞了个满怀,那侍卫连忙道歉,左恒泽也未在意,放那侍卫进去,想了想,转身跟着侍卫回了书房。
“大人,不好了!”
见侍卫慌张来报,左恒泽也跟着回来,余炎道:“慌什么慌?何事?”
那侍卫道:“回大人,刚从宫里传出的消息,大少主他……他悬梁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