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负重要轻的多,所以速度自然也快一些,第三日的晚上,出使的队伍就回到了辽城。
进了泰安宫,终于回到了家,赵符已经设宴在等待赵安慕一行人,琦珍心疼子女,对赵符道:“城主,孩子们在外面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的,等会儿晚宴让他们只管吃饱喝足,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议?”
赵符笑着允了。
于是赵安慕简单汇报了一下出使的情况,一家人简单的其乐融融的吃着饭,孔梁见状,识相的告退了,只剩丰盛的菜肴,摇曳的烛火和家的温暖。
而时光依旧,流年几番。
转眼从源清宫回来已经一个月了,天气渐热。
桂屏殿。赵安彤的桌子上,堆满了书册,桌案之后的赵安彤,正皱着眉头,翻看着面前的一本的书,直到看到最后一页,仍然眉头不展,合上书,一只手撑着额头,叹了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原本就心烦气躁,再加上宫装拘谨,赵安彤忍不住去扯了扯领子,想透透气。却不小心扯到颈上的链子,顺势从衣服里拿出了项链,赵安彤把玩着莹白透亮的石蒲贝,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抚摸着这坠子的时候,心里总会变得特别安静,不管外面是燥热的暖阳,还是淅沥的阴雨,每当感受着坠子的清凉剔透,就会有一种感觉,像一捧温柔的湖水涌过,从脑海,到心海,荡涤着喧嚣和烦忧。
赵安彤也曾摘下项链仔细看过,实在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除了打磨的精致了些,再看不出什么名贵,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作用。忍不住和浅雨探讨了一下,结果浅雨笃定的认为,这和坠子其实根本没什么关系,关键还是送坠子的人,睹物思人,郡主一定是太过想念丁少主了才会有此幻觉。
由于浅雨这样世俗的解答了赵安彤的疑惑,导致最终赵安彤都懒得再去跟她探讨,而且从源清宫回来之后的某一天,浅雨在琦珍的淑佩殿见到一把琴,试着弹了一下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沉迷于琴瑟之中已经有段日子了,求着赵安彤去帮她找了好多琴谱,刻苦钻研兢兢业业,连冰儿和采萱都奇怪,最近浅雨都不怎么发酒疯了呢。
只是今天浅雨倒没有去研究琴谱,而是在赵安彤旁边的一张桌子后面,一样皱着眉头在翻看一本退了色的书。
冰儿进来端了两碗汤,给赵安彤和浅雨桌上各自放了一碗,道:“郡主,先喝了这碗消暑汤吧,天气这么热,您这样不分昼夜的看书,当心身体。”
赵安彤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又是一声叹息,拿起了汤,对浅雨道:“浅雨,你也歇歇,先喝碗汤。”
浅雨也跟着叹了口气,道:“郡主,我们都找了这么多天,丝毫没有头绪,少主却说,太仆镇的疫情越来越严重,这样拖下去……唉!”
赵安彤放下了手中的汤碗,沉思片刻,道:“御医馆的御医们已经悉数去了太仆镇,却都束手无策,我们留在宫中,又能有什么法子?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史官说的话,如果当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疫情,史书中就一定会有记载,哪怕翻遍上史阁所有的典籍,我们也要找到!”说完一口气喝完消暑汤,放下碗又埋头沉入无边的书海中。浅雨叹了口气,喝了消暑汤,也继续努力翻阅典籍。
七天前,太仆镇镇守差人紧急来报,太仆镇的人突然染上怪病,染病之人不论男女老幼,几天之内迅速衰老,仿佛来不及追赶时间的脚步,留不住分秒的年华,只能任凭时光飞逝,年华老去。太仆镇的医生们从未见过如此怪病,眼看着染病的人越来越多,镇守无奈,派人快马加鞭赶往都城,请城主派遣御医前来。可御医去了一批又一批,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诊断出个所以然,连用药都不知道从何入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一个个风华正茂的人,在短短几天经历过自己的一生,直到化作一只枯叶,凋零在原本美好的夏日时光里。
赵符端坐在广晟殿里,其下一众人亦都心思沉重,纵然众人平日再有奇谋妙计,遇到疫情,也只能期望御医们早日找到良策。正当殿上一片默然的时候,侍卫来通传,史官求见。
史官平日记录王公贵族的日常,攥写典籍,并不用到广晟殿来,今日赵符心情沮丧,本没什么闲情逸致听史官唠叨,就让侍卫打发了史官。
没想到不多时侍卫又折返回来,道:“城主,那史官说,他想到了和疫情有关的事情,所以急着求见城主!”
赵符一听,又惊又喜,急道:“那还不快让他进来!”
史官进了殿,赵符顾不得城主的威严,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来,抓住史官的肩膀道:“你想到了什么,快说!”
史官是个六旬有余的干瘦老者,被赵符抓着肩膀,快要提到半空中,连忙道:“城主,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一本史册,上面记载着几百年前发生过的一次疫情,和太仆镇的疫情很像!”
赵符一听,眼睛里流露出惊喜的光芒,道:“什么史册,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那史官却道:“城主,老朽惭愧,日子太久了,每天要看的史册又多如牛毛,所以实在不记得是哪本了!”
赵符放开史官,气急道:“你!不记得是哪本?那你说这话有什么用!”转身回到椅上,在面前的桌案上重重的拍了一掌。
那史官战战兢兢的站着,殿上又恢复了沉寂。
确是孙竹打破了沉寂,向那史官道:“你可记得清楚,确定看过这样的史册?”
那史官言之凿凿,说确定无疑一定看过,于是孙竹道:“城主,既然史官看过史册,那当前我们也无他法,在御医们找到可行的办法之前,只好派人去翻阅典籍,争取早日找到那本史册!”
赵符想了想,也确实再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只好派人去上史阁查找全部的典籍。赵安彤听说此事,忙命人去上史阁搬了大量的典籍回桂屏殿,开始和浅雨没日没夜的查阅起典籍来。
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一众人却都没有找到任何与疫情有关的史册。
晚饭时分,赵安慕回到了华汐殿,一整天,都在和御医们商讨办法,还要调配物资补给去太仆镇,更要考虑如何稳定民心,这一场和自然的较量下来,赵安慕更加深知城主那个位置的不易。
当太阳升起,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的铺满天地的时候,太仆镇的人们却仍然惶惶不可终日,那可怕的疫情像狂风一样卷过太仆镇,卷走了太多人的生命,也正在卷走更多人的信心。
赵安彤和衣伏在桌上睡着了,被阳光晃到了眼,抬起酸痛的脖子,已经头痛欲裂了,可是史册一日找不到,一日就不能放弃,揉了揉眼睛,却看到浅雨怔怔的盯着眼前的一本书发呆,赵安彤叫了一声“浅雨”,浅雨却没有回应,赵安彤走过去,轻轻推了推浅雨,浅雨像从梦中回过神来,呆了呆。
“一夜没睡么?这怎么行,快回去睡会吧!”
浅雨没动,机械的翻着面前的书。赵安彤担心浅雨身体吃不消,忙唤了采萱进来,让她带浅雨回去休息,浅雨却怎么都不肯回去,一定要看完那本书。赵安彤拗不过她,只好让采萱准备些吃的东西拿进来,自己也回到桌子后面继续查阅。
众生不眠不休,时光不停不歇。
日上三竿。泰安宫却如同深夜般寂静,只有沙沙的翻书声,伴随着轻轻的叹息。
“郡主!郡主!”浅雨突然的惊呼,让沉浸在典籍中的赵安彤吓了一跳,抬眼看到浅雨冲到桌边,一缕散乱的头发飘在额前,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却充满了兴奋。
“郡主,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