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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妙善菩萨赠甘露志诚大圣生水草 (2)

行者笑道:“告菩萨,老孙听见它说,再不乱飞乱叫了!”观音下座将蜜蜂拈过去。行者乘机道:“若它口儿紧,菩萨可放它一条生路?”观音脸儿微现霞色,念一声“阿弥陀佛”,道:“吾慈悲为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倘它乱说乱道——”便一指将蜜蜂弹落。那虫儿滚落在地,奄奄一息。行者一惊,赔笑道:“休道是它,便是老孙,也怕菩萨!”

菩萨又呈慈祥笑容,升座道:“悟空,念你也是为一城百姓而来,贫僧便助你一助!——那净瓶甘露昨日委实洒了,不过夜间我又得了几滴。你可含了,去地方活水草树木。不过要叫他一国君臣民众谢我救苦救难之恩,休僭领了贫僧的功劳!”唤龙女来,令她取净瓶。须臾取来,菩萨亲用杨柳枝蘸了甘露,滴在行者口中;行者将其存在嗉袋里。临行时却又怪菩萨适才那一指头弹得忒狠,便要出气,道:“菩萨又拿搪又要功,俺偏不提你,只叫众人谢俺!”嗖地腾云走了!菩萨对弟子道:”你们看,就这等村野之辈,得了便宜耍赖,过了河拆桥。还想日后得道成佛,真是痴人说梦!”心里便有了主意,出门安排不提。

那孙大圣得了甘露,回到车迟国,未降云步,便见九天碧空飘来两朵祥云,正是八戒引着昴日星官来到。叙礼毕,行者带星官来到城邑上空,喊道:“那一城军民听着,俺已请来天神为你们灭蝗除害!”城楼上闪出三个国师,为首大国师骂道:“泼和尚,你使妖术引来蝗害,已将城南禾苗吃了大半,却又假惺惺请甚天神,那天神可是你随意能请来的?”行者怒道:“妖道,你三个祸害百姓,反往俺和尚头上泼脏水,端的无耻!”想跳下去打他们,又见城墙上民众聚集,人头攒动,恐伤了无辜,故此踌躇。星官道:“我已看出那三个妖道中有个是蝗虫精儿,要下去降它,无奈人多,投鼠忌器也!”

行者道:“谁说不是哩!——不如俺先救了这一国林木水草,叫他百姓退了,便可下手降妖了!”星官道:“这般最好!”那行者便高叫:“那一国民众听好,俺已去南海取来甘露,定叫此间枯木逢春,干河再流!”那城上百姓便叫:“若如此,我等便大开城门,迎你和尚入城!”

行者便降到东门外尖桩、鹿砦前,手抚着干枯的树枝,叫道:“树啊,你也曾枝繁叶茂舞熏风,今日为何削尖带刺、阻俺行程?”又望着干涸河床道:“昔时泛舟今行车,苦了一城百姓没水喝!”又踩着龟裂土地道:“原来平整整,眼下沟壑缝,不晓得你疼也不疼?”

那八戒嚷道:“哥呀,别铺排了,快些降甘露吧!”行者笑道:“呆子,这是赞引,唤诸神的!”沙僧一厢道:“大师兄学斯文了,往常都是念咒儿‘拘’,今日却唱曲儿唤!”果然便引来了土地、河伯、树神、花仙子、草仙子。那行者吩咐众神各司其职,助持辅弼。遂起在半空,清心静虑,志诚祈祷:“一念三千,一心慈悲,让清流满渠,花木重生,百姓觉悟,大开方便门,迎我东土僧!”祷毕,将口中甘露尽数喷出。所谓志诚达天,便驱妖术,便生灵验,那干涸河流忽地涌出清泉,河畔花草葳蕤,那鹿砦、尖桩,各寻本末,抽枝生叶,愈加茂密,又开出五色花朵。那城中干枯草木亦即刻复原,满眼葱绿,一城花香!

三个国师睹状,知不可挽回,溜下城头。那城上军民齐声欢呼,纷纷弃了刀枪棍棒,抢下台阶开城门,簇拥行者一行进城,便要拉入家中供养。

昴日星官一直在空中盯着,瞧见三国师要溜,现了原身,是一只九尺高的大公鸡,“咯”地一叫,扑下去便啄!三国师顿时瘫在地下动弹不了,显了原形,竟是一只四尺来长的大蚂蚱,成了精!星官将它三下两下啄死,便有百姓报:“那城南的蝗虫不见了!”大国师、二国师见三国师毙命,吓得腾空遁逃。行者瞅见,一推八戒道:“呆子,你去灭二国师,看是甚妖变的,再吃斋不迟!”八戒抖擞精神,驾狂风追上二国师,将耙劈头筑去。那二国师躲不迭,登时一命呜呼!原是一只野象精。那孙大圣见大国师钻入国师府,也追过去;那妖道围国师府绕了三匝,极尽眷恋之意,方腾空而去。行者见他手段,赞道:“好妖道,却不是村野凡流!”纵筋斗云一路紧追。

那怪眼看被大圣撵上,一头朝下栽去。行者笑道:“这厮气量忒窄,斗不过老孙便要自寻短见哩!也不知是跳井投河,好歹要见个尸首,好向一国君臣百姓交待!”便也降下云头。遂见一座道观,依山而筑,鳞次栉比,巍峨庄严。却不见那妖怪踪影。行者近前,睹山门紧闭,匾额上题“大罗宫”。行者越墙而入,直奔大殿,见正中供着元始天尊金身塑像。行者点头道:“原是这老官儿的行宫,果然气势不凡!”恍悟那妖道与元始天尊定有瓜葛,登时怒火上冲,指着塑像骂道:“老东西,速把作恶多端的妖怪交出来!不然老孙就毁了你像,拆了你庙!”话音未落,便听背后有人叱责:“泼猴儿,此乃清静道场,岂容你撒野耍刁!”

行者转身,见正是元始天尊,拱手笑道:“天尊,俺不撒野,你老人家岂肯露面?——俺来捉在车迟国作孽三载的妖魔。天尊交出便罢;隐匿不交,老孙就在此间长住,却要你天天吃香喝辣地款待俺!”天尊心虚口硬,“此处有仙无妖,你这赖痞住十年也没用!”行者道:“果真无妖?”道:“爱信不信。”行者决然道:“老天尊便将这观中弟子召来,老孙瞅一眼,有便有;没有扭头便走,绝无二话!”天尊捋须思忖片时,点头道:“便依你之言!倘寻不着小妖怪,老夫便赏你一顿棍棒,再赶出门!”即传话叫一观道士、仙童齐聚大殿前。

那大圣偏在行,讨了花名手本,点齐了人头。细细打量,都是道家装饰,寻不着大国师面孔。便知那厮变化了模样,故此难辨认。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正挠头,听天尊冷笑道:“猴儿,我道没有,不是诓你吧?”行者施礼赔罪,说情愿挨棍棒打。天尊宽宏大量道:“罢了,天下皆知你是个冒失鬼,会与你一般见识?再说打你,你也觉不着疼。走吧,走吧!莫再来捣乱!”

行者便转身走。那一宫弟子也哄地散了。行者忽扭头叫道:“大国师!”便听一个童子随口应了声。行者呵呵大笑,上前揪住。那童子面色如土,只道:“大圣饶命!”天尊见露了馅,护不得短,便道:“大圣,这原是后园看花木果树的杂役,嫌日子清苦,告暇回家养病。所行勾当,皆与老夫无关!”转对童子喝道:“畜生,惹了祸往这跑了。贫道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便夺过行者的金箍棒儿,狠狠朝那童子腿上打去。只一下,便皮开肉绽,露出白骨来。那童子便抱着残腿满地打滚,呻唤不已。

行者本欲拘他到车迟国的,见童子伤得不轻,只好道:“天尊自管教吧,老孙告辞了!”要了棒自返车迟国,路上才悟出那天尊施的是“苦肉计”,依他法力,霎时便可医好那小畜生的腿伤!有心回去,又思仙界既然“官官相护”,争一时高低又能怎样?长叹一声,行了一程,来到城邑上方。才要降下祥云,见御林军挨家挨户搜查,便捉住了师父唐三藏、师弟猪八戒、沙悟净,塞到风辇龙车里。行者吃惊,这妖道灭的灭,逃的逃,怎的还与我和尚过不去?便跳下去拦住车儿。车中三藏叫道:“悟空你回来了,追妖事如何?”行者道:“你先道这是去何处?”八戒探出头笑道:“去何处?皇上请咱吃酒呗!”原是那皇上已知三个国师是妖,怕东土和尚寻他算旧账,便排了华筵,着御林军将三藏几个从百姓家里抢出来赴酌。

行者不见昴日星官,一问,三藏道:“星官老爷道私自下界,不敢久留,完了事便回天庭了!”又问行者追妖之事,行者叙了一番。三藏道:“你半途上未再回去追究,这便对了!这回你让他过去。日后若逢上用着老天尊的事,他好意思不帮你?”行者苦笑道:“还是师父看得远!”

便进了宫城,径至椒香殿。那国王迎到阶前,行者跳上前道:“你这昏君,往日听信妖言杀了俺多少佛门弟子,今日却如何说!”吓得那国王战战兢兢,只叫:“圣僧饶命!”唐僧忙止住行者,劝解道:“今日陛下请我等赴宴,便是要更弦易辙,休提旧事!”国王额角涔涔冒汗道:“唐长老说得是!”又请入席。行者几个方席间坐了。行者又道:“佛道本来一家,你昏聩不明,纵容妖怪残害僧人,罪莫大焉!幸今日百姓见俺僧人善行,无不欢呼;你若再灭法毁佛,定忤逆民心,不得善终!”国王忙道:“全因受妖怪蒙骗,方行愚昧之事。朕立马传旨,崇佛敬僧!”唐僧道:“这般便好!大法在,妖祟远矣!”国王连连称是。行者思起伊婆婆,又劝国王抚恤向时被害僧侣亲眷家人。国王即嘱有司速去办理。

众僧在宫中吃了一日酒,次日又被伊婆婆请去供养。此后天天有人家相邀,或斋供,或念经,盘桓多日才得脱身。四僧出城时,全城人诵着佛号,直送到十里长亭才依依分手。欲知后事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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