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黑九月”针对以色列发动了一系列恐怖行动。当年5月8日,他们在以色列特拉维夫机场劫持了一架比利时航空公司的客机,将机上二十多名以色列旅客扣为人质。以色列“摩萨德”突击队果断出击,全部人质获救。但以色列并不总是这么幸运。5月31日,三个日本“赤军”分子在特拉维夫机场的候机大厅突然发难,用冲锋枪狂扫候机旅客,当场射杀二十一人,现场血流成河,而此次恐怖行动的背后主使也是“黑九月”。恐怖活动继续升级,9月,就在德国慕尼黑奥运会期间,“黑九月”八名武装分子潜入运动员村,绑架了九名以色列运动员,要求以色列政府释放关押的二百多名阿拉伯人。梅厄总理拒绝了恐怖分子的要求,但营救人质行动失败,九名人质全部遇害。再加上恐怖分子进入奥运村时杀害的两名运动员,遇难人数达十一人。
此后,摩萨德对“黑九月”成员展开了长时间的“上帝的复仇”行动,参与此次事件的恐怖分子先后被一一暗杀。从此之后,暗杀也就成为了摩萨德所被允许的惯用手段,直到今天。
赎罪日里的战火
由于一意孤行,以色列在国际社会除了铁杆盟友美国支持外,渐渐陷入孤立,就连一向与以色列关系密切的非洲各国都看不过去了。1973年5月,非洲首脑会议和第四次不结盟国家首脑会议,先后做出了谴责以色列的决议,多个非洲国家都宣布同以色列断绝了外交关系。当时,也正值西方发生能源危机,对阿拉伯产油国的依赖加深,埃及、叙利亚因此在国际上的影响也日渐加强。在处理阿拉伯与以色列的关系上,国际社会都不得不慎之又慎,甚至不得不看阿拉伯人的脸色。
阿以的力量对比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阿以之间再次对决的帷幕慢慢拉开。1973年,阿拉伯人决定出拳复仇了。
为了一雪六年前的耻辱,埃及和叙利亚联手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和部署。双方在开罗召开了参谋长联席会议,统一了作战思想,最后确定了从南北两线同时向以色列发起进攻的联合作战计划。在备战过程中,埃叙都知道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的厉害,所以专门制订了严格的保密要求,并动用埃及安插在以色列内部的谍报人员“女婿”,利用真真假假的情报资料迷惑以色列决策机构。
1973年10月6日是穆斯林的斋月节,也是犹太教的赎罪日。斋月节里,阿拉伯人白天不吃饭,所以,以色列认为这一天肯定无战事。而且,赎罪日也是犹太人的休息日,大多数官兵都会在这天留在营中休息,前沿阵地士兵极少。
下午两点,就在以色列士兵午睡正甜的时候,苏伊士运河东岸突然发出两声巨响,埃及蛙人在前一天晚间埋入水下的两个炸药包爆炸了,第四次中东战争就这样在一个不该发生的日子里打响了。
战争打响之后,埃、叙两国军队按照预先制订的计划,迅速从南、北两线同时向以军发起突然袭击,埃军隐蔽在运河西岸沙垒后的两千门榴弹炮和重型迫击炮,也揭掉伪装,一齐炮轰以色列精心构筑的巴列夫防线和后方目标,压制以军的火力。同时,埃军出动几百架飞机,猛烈轰炸和袭击了以军在西奈半岛的前线重要军事目标,在二十分钟之内,以色列在西奈半岛上90%以上的作战设施都被埃及空军摧毁。值得一提的是,指挥埃及空军行动的就是日后连任埃及总统三十多年的穆巴拉克。
在空军和炮兵一阵狂轰滥炸之后,埃军地面部队在飞机、防空军的掩护下,乘水陆装甲车和橡皮舟强渡运河。二十四小时之后,埃及十万军队和一千多辆坦克、一万多部车辆就通过了运河。紧接着,埃军向两翼展开,着手围歼各据点的以军,用稳步推进的办法,向以军防御纵深攻击。三天后,埃军就控制了运河东岸十公里至十五公里地区。
当埃军在南线发起攻击的同时,北线的叙利亚军队也于6日14时向戈兰高地发起猛攻。仅一天的时间,叙军突破了1967年停火线约七十五公里,深入到叙以边境太巴列湖附近。
就在埃及军队节节胜利并将以色列军队赶出了西奈之后,不知为什么,埃及人却并没有乘胜追歼以色列军队,而是在收复西奈后就止住了进攻的步伐,着手调整部署、巩固阵地。
被打懵了的以军直到这个时候才总算获得了喘息的机会。清醒之后,他们利用这一短暂的间隙,快速制定了先北线后南线各个击破的反击方针,集中了十五个旅和一千辆坦克的兵力,在飞机的掩护下,向力量相对薄弱的北线叙军防御阵地发起了强势反击,而南部地区仅派少数兵力牵制。面对如此强大的兵力,叙利亚当然难以招架,叙军被迫后撤至首都大马士革等地区。
以军在北线掌握主动后,就腾出手来,全力对付还在西线休整的埃及军队。
就在犹太人忙完了北面再回头南下的时候,埃及人还在休息呢。等埃及军队回过神来的时候,以色列军队已经发起了猛烈反攻。埃及军队很快就会知道,自己休整所浪费的五天时间是多么的重要啦。
就在以军反击的时候,美国人也来帮忙了。
根据美国侦察卫星提供的情报,在埃军两个军团结合部的苦湖地区,有三十公里的间隙。得知这一情报后,以军立即派出军队,身穿埃军制服,口操阿拉伯语,乔装成前线调防的埃军,驾驶着“六五战争”中所缴获的十几辆苏制坦克,在埃军结合部偷渡运河,直插运河西岸埃军身后,摧毁了埃军纵深的防空导弹阵地,然后他们又在运河上架起浮桥,在空军的支援下,以军四个坦克旅、一个机械化旅和一个伞兵旅源源不断地渡过了运河,摧毁了埃军防空所依赖的大量“萨姆”防空导弹阵。没有“萨姆”威胁的以空军在运河西岸几乎是为所欲为地肆意轰炸。指挥这次反穿插行动的就是以色列的著名虎将沙龙。
战场形势急转直下,埃及军队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就在这时,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呼吁埃、以双方就地停火。已经疲惫不堪的埃及、以色列都表示愿意接受停火。24日,双方实现停火,接着叙以也宣布接受停火。翌年年初,埃及和以色列签订了脱离军事接触协议:以色列撤出苏伊士运河以西,埃及控制了运河以东的地带,联合国派维持和平部队驻扎在埃、以控制线之间的缓冲地带。当年5月,以色列和叙利亚也签订了脱离军事接触协议:以色列撤出戈兰高地部分地区,在戈兰高地叙、以双方的军事控制线之间,设置联合国维持和平部队驻扎的缓冲区。
阿拉伯人在这次战争中虽然没有取得决定性胜利,但他们终于打破了以色列人不可战胜的神话,并产生了最大限度的政治效果。阿拉伯世界再现团结,而不像过去那样仅只限于失败的绝望呐喊。
就在埃及和以色列战争打响的同时,海湾地区的阿拉伯国家为了声援埃及,发起了一场独特的石油战争:战争打响后不久,科威特、伊拉克、沙特阿拉伯、卡塔尔、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伊朗决定,将海湾地区的原油市场价格提高7%;随后,阿拉伯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决定减少石油产量,对于美国等支持以色列侵略的国家的石油供应更是逐月减少5%;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中的阿布扎比酋长国则带头停止向美国输出石油。接着,利比亚、卡塔尔、沙特阿拉伯、阿尔及利亚、科威特、巴林等阿拉伯主要石油生产国,也都先后宣布中断向美国出口石油。
阿拉伯国家的石油斗争一下子卡住了美国的命门。美国政府不得不宣布全国处于“紧急状态”,无奈地出台了一系列节省石油和电力的应急措施,连联合国大厦周围和白宫顶上的灯光也不得不限时关掉。石油首次让世界感受到了它的巨大威力,连狂妄的美国也不得不低下它高傲的头颅。这也是美国不得不借联合国之手紧急叫停战争的原因所在。
和平曙光乍现
对犹太人而言,赎罪日战争的影响是巨大的。
向来都是只占便宜的以色列这次吃了大亏,阵亡将士多达近三千人,百姓开始发泄对政府的不满。内忧外困之下,铁娘子梅厄不得不于1974年4月黯然宣布辞职,随后拉宾出任总理。
第四次中东战争之后,遍体鳞伤的以色列再也不狂傲地叫嚣重新划定分界线了,甚至他们一直信奉的所谓“强权立国”的理念也开始动摇。以色列人开始怀疑,他们深信不疑的选择军事力量作为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是不是正确。如果阿拉伯人有一天足够强大,自己还能一直得到上帝的垂爱吗?要知道,相比阿拉伯人,以色列人是输不起的,只要一次彻底的失败,就很可能会被人赶出这片应许之地。再者说,阿拉伯国家以石油向大国发难,已经证明了他们日益强大的影响力,即使世界的老大对阿拉伯国家的联手都无可奈何,自己又能与他们抗衡多久?
通过这场战争,埃及人也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与以色列打仗。直观看来,似乎是为了解放巴勒斯坦人,但事实上,埃及纯粹是基于阿拉伯大义、为了争当中东的老大而向以色列挑战。这两个理由的任何一个理由,似乎都不足以让埃及牺牲本国的巨大利益来与以色列拼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此时,以色列的靠山美国也坐不住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通过赎罪日战争,美国人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这个小弟处境不妙。正如当时的美国国务卿、犹太人基辛格所言:“这是一个悲剧。犹太人从一个犹太人隔离区逃了出来,而他们建立的国家本身又成了另一个犹太人隔离区。”另外,当时骑虎难下的越南战争,也让美国人领教了插手别国事务弄不好会身败名裂。中东有这么多的阿拉伯国家,如果深陷其中,后果不堪设想。为了自身的利益,也看到埃及人表露出了寻求和平的端倪,美国人决定出面解开犹太人与阿拉伯人的死结(美国至今仍在充当和平大使的角色,但似乎成效不大)。
基辛格的中东旋风就此刮起。
1973年9月,因开启中美破冰之旅而名声大噪的基辛格担任了美国国务卿,两个月后,基辛格就乘坐一架波音707飞机,开始了他的中东穿梭之行。他先后访问了摩洛哥、突尼斯、埃及、约旦、沙特阿拉伯五个阿拉伯国家,并最后拜访了以色列,与以色列领导人进行了开诚布公的磋商和商谈。基辛格在短短的时间内,多次往返穿梭于中东各国,终于换来了丰硕的和平成果。1973年即将走完之际,埃及、约旦、以色列终于在联合国总部所在地的国联大厦坐在了一起。经过艰苦的谈判,埃及与以色列最终达成协议,双方后撤,脱离接触,苏伊士运河重新开放。
拉宾执政期间,曾成功化解了一次巴勒斯坦恐怖分子组织的劫机事件。1976年6月,恐怖分子把一架载有一百多名乘客的法航客机劫持到了与以色列关系紧张的乌干达的恩德培机场。拉宾果断命令空军出动五架飞机,超低空飞行两千五百多英里,奇袭恩德培机场,全歼恐怖分子,解救出了人质后,又安全飞回以色列。在这次行动中,一个名叫约拿单·内塔尼亚胡的以色列军官牺牲,他就是今天的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的哥哥。
但拉宾也有栽跟头的时候,他一不小心触碰了一根高压线,直接影响了他的仕途。
按照犹太教规定,安息日是不允许有什么活动的,即使坐车、乘飞机都不可以。1976年12月10日,星期五,拉宾兴致勃勃地前往机场迎接他期盼已久的美国最先进的F—15飞机运达,这对于以色列人来讲可以说是一件大喜事。但由于飞机晚点,等接机仪式结束时,太阳已经落山,这下可犯了犹太教的大忌。要知道,太阳一落山,安息日可就开始了。更严重的是,仪式结束后,拉宾还乘坐自己的汽车回了家。
这下可捅了宗教党的马蜂窝了,他们立即向政府提出了不信任案,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拉宾,没有料到在这里栽了跟头。
1977年5月,执政达三十多年的工党被以色列右翼利库德集团取代,以色列一党执政的局面就此终结。与埃及人战斗多年的贝京走上了以色列的政治舞台。
贝京上台之后,开始寻求破解长期困扰以色列发展的阿以困局。他通过当时唯一与以色列保持联系的社会主义国家罗马尼亚的总统齐奥塞斯库,向埃及总统萨达特示好,表达了自己对政治解决埃及和以色列关系的愿望。而此时美国总统卡特也在为中东政治问题的和平解决寻求突破,时任美国国务卿万斯穿梭于中东各国,游说各方坐下来谈判。
就在应邀访问罗马尼亚后不久,萨达特于1977年11月9日突然向世界宣布,为了和平,他愿意“到天涯海角”,即使是以色列的会议大厅。萨达特的讲话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在中东炸响。正如埃及人所说的那样,“此人如果不是疯子,那就是一位真正的伟人”。面对埃及人伸出来的橄榄枝,犹太人很快就给出了反应,贝京当即通过美国向萨达特及时发出了访问耶路撒冷的官方邀请。
冰封多年的中东形势,正以惊人的速度融化、解冻。
1977年11月19日傍晚,以色列路德机场。中东新的一页随着萨达特踏上以色列的国土而揭开,当时到机场向这位埃及总统伸出欢迎之手的包括以色列政界中几乎所有名流:铁娘子梅厄夫人,前总理拉宾,戴着引人注目的黑眼罩的独眼将军达扬和多次在战场上交手的沙龙等。
拉宾事后回忆了自己当时的感觉:“当飞机滑行到欢迎人群的地段时,机舱门开了,在机场等候的人们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但当萨达特总统出现在舱门,走向舷梯的时候,我们的情绪达到我过去认为不可能的高度。对我们所有的人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无比激动的时刻;这是人们所要求的标志着新的时代的时刻。”
一年之后,由美国总统卡特出面牵线,埃及总统萨达特和以色列总理贝京在美国总统的休养地戴维营举行了最高首脑会议,经过艰难谈判,双方签署了在中东和平进程中具有历史意义的“戴维营协议”。这也是以色列与埃及之间达成的第一个里程碑式的协议。按照协议规定,以色列将埃及的西奈半岛返还,埃及则允许以色列船只自由通过苏伊士运河和蒂朗海峡。
随后,埃以双方正式签署和平协议。1980年1月,埃以双方互派大使,建立起了外交关系,埃及由此也就成为了第一个与以色列建立外交关系的阿拉伯国家!
不过,就在埃以打得火热、签订双赢的“戴维营协议”的时候,阿拉伯其他国家不干了。埃以签署协议后不久,阿拉伯国家首脑会议就通过了反对“戴维营协议”的决议,阿盟总部也从埃及迁移到了突尼斯。也就是说,这个协议只是埃及一相情愿的事情,并没有被其他阿拉伯国家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