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待我把外衫褪去，抬眸才发现他仍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我，那双渐深邃的眼底竟让我方才的动作平添了一丝勾引的意味。勾引？呵，这词儿可真新鲜，不禁轻笑出声来。
“笑什么？”他将我有些散乱的发顺到耳后，温柔问着。
“没什么！”我这样回着，怎能告诉他，若是他知了，还不定怎么取笑我呢！
他似笑非笑的瞧着我，旋即一把将我打横抱起，眸底蹿上一丝我再熟悉不过的****。
“爷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这两步也不舍得臣妾自个儿走么？”我顺势攀住他的颈项戏谑着，眼里盈满笑意。
“我让你瞧瞧我到底老没老啊！”喑哑的气息呼在耳畔，痒痒的似麻至心底。
“爷即便是老了，也没办法了不是？臣妾这辈子也只能呆在您身边了呢！”头挨到绣枕时，我半是无奈的吐出，眨着一双盈盈秋眸望着他。戏谑的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坚定！
他的吻细碎落下，一点点啄在颈项：“是没办法了，你只能呆在我的身边，不只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他发誓般的呢喃着。
我紧紧环住他，唇边漾起满足的笑靥，只一眨眼，又被他悉数掠去，唇齿相依时，听到他浅浅的呢喃，却是那般的笃定和霸道，宣誓着他的所有：“碧罗，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
好象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曾这般说过，我，生生世世都只能是他的！
雍正二年。
用过晚膳，觑着喝闲茶的工夫，我仔细地斟酌了好半晌，开口冲那坐在椅上的人问道：“胤祥，你身边的手下可有尚未成亲的副官、统领之类的优秀人选？”
他倏然抬首，有些疑惑的望着我：“怎的？有事儿吗？”
我轻叹出口气儿，甚是无奈地道：“是兰珠，她跟了我这么些年了，也一直守在这府里，早已误了成亲的年纪！我一直想给她找个好归宿的，虽是极舍不得她，可我总不能自私地留她在府里呆一辈子吧！先前本想着那李路忠厚老实，年初你又才升他为统领，我思量着倒也合适，可谁成想他与翠儿那丫头情投意合，这事儿也就搁下了，可也不能随便给她许个人了事！”顿了顿“兰珠，我是决计委屈她不得的！不只要嫁，还要把她嫁的风风光光！”我接着道，眼里满满的坚定。
“恩！”胤祥赞同的点点头。
“那你身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现下倒是没有，都是早已成家的，若让兰珠过去作妾，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会愿意的！”他思忖了好一会儿回道。
“那你留心给瞧瞧朝堂上别的大臣手下可有合适的人选，啊？”我叮嘱着。
“好！”他笑应着。
微叹出口气儿，哎，兰珠的事儿是现下最让我费心的，比之任何人，我都希望可以给她许一门好亲事，这万一将来我先……她也好有个人依靠，可，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
“碧罗，我想到了一个好人选！”
胤祥的呼唤煞时敛回我的思绪，望着他一脸的欣喜，我脱口而出：“谁？”
“李卫啊！”他一脸自得的笑。
我脑际一闪，募地盈满喜色：“是啊，怎把他给忘了呢？李卫现下已是江浙总督，至今也未娶妻，人品方面业倒是没得说，可就是……”
“胤祥，别的倒是真没的挑，可就是远了点儿……”我说出心底的顾虑。
“这个，依我看也没什么，李卫时常往返于京浙两地，到时，兰珠也可以随他前来看你，主要是我们熟知李卫的秉性，若兰珠真嫁过去，自是委屈不得的！”胤祥细说出他的看法。
“这倒也是！”思量了片刻，我点点头，接着道：“那我这就过去探探兰珠的口风，若她没什么意见，你就先觐见皇上，恩请他问问李卫的意见，若是皇上说起的人，他定会仔细考虑的！”
当时胤祥把李卫举荐给了四贝勒，也就是当今的皇上，到现下，他也不知胤祥的真正身份。
“恩，成！”他应着。
我冲他一笑，松了口大气儿般，朝兰珠房里走去……
待挨近门槛时，方欲抬首敲门，一阵咳嗽声传来，由缓到急，一声比一声厉害，心，瞬时一慌，推门而进……
兰珠半卧在床上，面色浮着一丝苍白，正用手帕掩唇猛咳着，整个人浑身颤栗不停……
我急步上前，不等问出话，兰珠抢先欲起身道：“小姐，咳……咳……您……咳……怎这会儿……咳……来……了呢……咳……”
我迭忙搀住她的身子，把她又扶回床上，心疼的嗔怨道：“生了这般重的病，怎么也不吭一声，若我今儿不来，你打算一直瞒下去吗，啊？”
“小姐，我……咳……咳……也没多……大事儿……咳……”兰珠的脸又因一阵猛咳泛上一丝酱紫色。
我顺着她的背：“好了，你先别说话了，在这儿好好儿躺着，我差人去请个大夫来！”说着，我便起身往外走。
“小姐……”兰珠未完的话在我的回瞪中住了口。
“兰珠姑娘的病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吧？”看疹的大夫仔细沉吟了下出声问道。
见兰珠支吾着不开口，我眉心一蹙冲她道：“兰珠，你说实话，不然大夫怎么开药方啊？”
过了好半晌，她才迟疑着轻颌了下首。
送走来看疹的大夫，我复又坐回兰珠身边，心疼怨道：“你怎的不早说呢？瞧瞧自个儿都病成什么样子了，待会儿药抓回来一定按时喝了，啊？”
“恩！”
见她点点头，我接着叮嘱：“这些日子，你先别伺候我了，好好儿地把病养好了，啊？明儿个我差翠儿过来，你身边也好有个人照应着。”
“小姐，不……”
“不行，你得听我的！”打断她，我厉声说道，她见我态度丝毫没有松软的迹象才应了下来。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都大半个月了，可兰珠的病丝毫未见起色，我心下着急的不得了，怔怔地凝神呆了好一会儿后，偏首问着身边的丫鬟：“王爷还在书房吗？”
“回福晋，王爷现下还在书房。”
“那你先退下吧！我自个儿去瞧瞧！”
“是，福晋。”她恭谨福身退下。
进到书房内，瞧见端坐于桌旁的人，低低地唤了声：“胤祥！”旋即眉间蹙起满满的忧色。
听闻，他搁下手中的笔，抬首看着我，柔声问着：“怎了？”
我挨到他跟前坐下，浅声道：“胤祥，兰珠的病都大半月了，也不见起色，反而愈发厉害起来，你……你能不能宣个太医来给瞧瞧？”
我不敢抬眸看他，只是低着头，我知道，这的确有些难为他了！
见他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没说话，我复又问道：“要不，您就说是我病了，让太医来给我瞧瞧，这总成吧？”
他望进我眼底的担忧，握住我的手，轻声斥道：“不许咒自个儿！你放心好了，明儿个我下朝后就宣个太医回来，啊？”
“恩！”我笑着冲他点点头，心下总算是稍稍塌实了些。
翌日，胤祥便带了太医回来，寒暄了几句，我迭忙带他到兰珠房里……
老远就听到一阵咳嗽声，甫一踏进屋，瞧见兰珠急急往身后藏着什么。
心，瞬间一揪，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快步走到她床边，急声问道：“兰珠，你方才藏了什么？是不想让我瞧见吗？”
“福晋，我……”她小声嗫嚅着。
“你是不是把帕子给藏起来了？快拿出来给我瞧瞧！”我直直地望着她，焦急的探寻着。
“福晋……我……您……咳咳……”她苍白的面上滑过一丝慌乱，又忍不住轻咳起来。
看着她这样儿，我心一疼，不等她自个儿动手，便一把扯过她身后的帕子……
猩红的血迹斑斑点点的印染了洁白的缎面，刺眼地……煞时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福晋！”身后的人急声唤着。
“小姐！”顾不得众人在场，兰珠急喊出口，一脸担忧。作势欲起身，被我扶住。
拂开翠儿搀着我的手，略一转身，冲身后吩咐道：“刘太医，有劳你了，快先给她瞧瞧！”
“是，福晋！”他略一躬身，走上前。
看着他收回试脉的手，我叮嘱了几句，吩咐翠儿好生照料着兰珠，而后起身领着刘太医离去……
到了前厅，待他坐下，吩咐丫鬟上好茶，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方才小声探问道：“刘太医，你……瞧着无大碍吧？”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身旁的胤祥，踌躇不定，似在犹疑着什么。
手紧绞着襟前的帕子，没有勇气去听接下来的事实。
“刘太医，有话但说无妨！”胤祥沉声安抚道。
他捋了下胡须，略一思忖：“回王爷、福晋，恕老臣直言，这姑娘……这姑娘时日无多矣！”他小心翼翼地说出这残忍的事实，生怕我会承受不住这份打击。
我浑身一怔，踉跄着倏然起身，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是说……”
“回福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刘太医慌忙跟着起身，恭谨回道，声色里夹着一丝颤音和惋惜。
“刘太医，你先坐下！”胤祥吩咐道，转而搀住身旁的我，柔声安慰着：“碧罗，你别急，先坐下来，听听刘太医可有什么好法子，啊？”
“恩！”我神情呆滞的微颌首，依言坐下，脑子里仍是混沌一片。
只听胤祥接着问道：“刘太医，你瞧着可有什么好法子？”
“回王爷，这姑娘耽搁了太久，这病怕不是一年两年了，现下已病入膏盲……恕老臣愚才，已……无能为力！”他面露哀色，为难的说完。
手中的锦帕骤然滑落，摊在脚下，帕角的锦线勾勒出刺眼的猩红，灼痛了眼线，我的心里一堵，问出口的话颤抖不已：“当真……没有法子了吗？”
他为难的摇着头，也摇碎了我所有的希冀，心，瞬间冷却，整个人几乎要瘫在椅子上，四肢似麻木了般，耳边只听到胤祥低低问话的声音：“那……还剩多少日子？”
“恐是这几日了！”
泪，无声滑落，喉咙似被人扼住般，哽咽地无法呼吸，冰凉的液体没入唇角，咸咸地，恁地苦涩这几日来，我每日都去兰珠房里同她呆上大半会儿，瞧着她一日比一日苍白消瘦的脸色，心疼的几乎要……
心不在焉的用了几口午膳，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呆怔着……
是我的幸福终归让上天嫉妒了么？不然为何要将……
不，不会的，我不会让兰珠离开我的，她还要嫁人，她还要为母，她还有好多好多的幸福没享……
起身，抹去腮际滑落的泪滴，正欲去兰珠房里时，瞧见翠儿慌张地跑到我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声道：“福晋，您……您快去瞧瞧兰珠姐姐，她……她……”
不等她说完，我已急急奔向兰珠房里，她未完的话随着风声灌入耳里，浅浅的话语煞时让心跳几乎要停止，她……又吐血了……
猛地推开半掩的门，闪身奔到床边……
兰珠半躺在床上，整个人虚弱不堪，唇边还残留着丝丝血渍。
“兰珠，你哪儿不舒服？啊？”我握住她的手，惊慌地问着她，转而冲一旁的丫鬟急声嚷道：“还在这儿愣着干吗？快去把大夫请来！”
那丫鬟显然是被我的怒气给吓到了，浑身哆嗦了一下，嗫嚅道：“是……是，福晋！”
“小姐，您……您甭……差人去了，您虽然一直瞒着兰珠，可……可兰珠心里有数儿，兰珠……兰珠……恐是挨……挨不过去了！”
她虚弱的说完，欲勉强起身，却被我拦住：“不会的，兰珠，我会让你好起来的，啊？”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她被我握住的手上，没进掌心，氤氲着刺骨的凉意。
“小姐，您不要哭，兰珠……兰珠不想……瞧见您哭的！”她吃力的伸手拭去我颊边的泪，被我握在掌心。
我慌乱的抹去泪痕，哽咽道着：“好，好，我不哭，啊？”
“恩！”她满意的点点头，虚弱地扯起一抹笑：“小姐，兰珠……兰珠想同您再……再说会儿话，成吗？”
“好！”我泣不成声地应着，抬首将众人挥下。
待门重新被掩上，她轻声喃喃着：“小姐，还记得兰珠初进兆佳府那年吗？您眨着眼睛娇柔的问着我多大了？叫什么名儿？”她苍白的脸上因回忆泛上一抹淡淡的红晕，闪着粲然的光彩，柔柔的声音依旧散在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