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泽灵谷
“所以……子落,只能……永远消失……”子落重重的咳着,胸膛起伏的时候,便有大片的鲜血将红色的纱衣浸染的更加艳丽,随而染红了覆盖着积雪的地面。
“不许!落儿!不要死!不要死!我让你离开,我让你离开皇宫!落儿,我求你,不要死,不要……”子言痛哭出声。紧紧地将子落环在怀中。
“放开!”子玉一掌拍向子言。“是你杀了她!如果你早放她离开,也就不会如此!放开她!”子玉怒瞪的眸子,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像一头沉声怒嚎的兽。压抑着胸膛中的痛,克制着心里的疼。
子言硬生生的接下他的一掌。一口鲜血吐出来,却丝毫没有放开子落的意思。“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落儿,如果你死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子玉。”子落的脸色苍白,微皱起眉。“不怪皇兄……是我……自己选的……皇兄,子落有一事……求你……”
“你说。你说!”
“请你……做一个……凤国的好……皇帝……”子落微笑着。“子落……出于世,便要归于尘……我……我……成全这凤国江山……也请你……成全……”子言听着她的话,不住的点头,紧紧闭上双眼的时候,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成全……我死后……放我自由……”
子落呼吸着混合着血腥气息的冷冽空气,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出,湮没在发鬓之中。“这是我……盼了……一生……最大的……心愿……”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落儿,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太医!传太医啊!救救我的落儿!救我的落儿!”
“我去找太医!”子玉紧握着双拳,蓦地站起身来,却被子落拉住了衣角。“落儿……”你真的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离开么?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你好狠,好狠心……
子落微微摇头。“子玉……”
子玉跪下身子,凑到她面前。尽量的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柔。“我在呢……”可那温柔的声调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子落费力的抬起手。指向天空。
“你看呐……隔绝了自由……直到绝望的……蓝……”
徒然坠落的手被子玉接住。
“落儿。落儿?!”子言摇晃着子落,轻轻拍打她的脸颊。“落儿?!你醒醒,你醒醒!”
可是,再没有回应。微启的双眸已经合上,嫣红的薄唇已经苍白,温热的身躯已经一丝一丝的冷却。
“不要!不要!落儿!”子言仰天痛呼。“老天!你将落儿还给我!把朕的落儿还给我!”
“还给我!”
铺天盖地的白色。无穷无尽的梦魇。
那张可爱纯净的脸庞。那低眉浅笑的模样。
“太子哥哥,你喜欢桂花糕么?”
那日渐清丽的背影。那美轮美奂的舞姿。
“皇兄。莫要取笑子落了。”
那迎风飞舞的青丝。那衣袂翩跹的罗衫。
“陛下。请放子落自由吧……”
“子落有一事……求你……请你……做一个……凤国的好……皇帝……”
“是你杀了她!如果你早放她离开,也就不会如此!是你杀了她!”
“是你杀了她!是你!”
“你杀了她!”
“落儿!落儿!”喘息着从梦中惊醒。同时也吵醒了身旁的芷萱。“陛下?怎么了?”
惊魂未定的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事。你睡吧。朕出去走走。”
芷萱无言的看着他披了外衣走出寝宫。神色黯然。
十一公主……已经逝去一年多了……你还不能忘怀么?
凤国史记:凤元三二七年,十一公主子落殡天。时年十七。举国哀悼。追封为雪灵公主。遵公主之愿,葬于宫外,雪灵祠。特令其贴身侍女,青竹锦秀,追随相伴,长眠于祠中。
有道是。缘起缘灭,宫生宫没,晓落宫缠。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地方,承载着向往,美好,希望,温暖。像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的港湾。
走过几条蜿蜒盘旋的小路,便踏入了那一大片的桃花林。只是可惜,花期将过,已经过了最佳的赏花时期。
暖风拂面,略带下枝桠上的朵朵花瓣,纷洒而下。空气中都带着些许甜腻的气息。落花满地,遍野缤纷。反倒映出另一番别有风味的美妙景色。花瓣凋零的时候,难免有些萧瑟之意。而此时却只是显现出平静柔和之美。
若用那人的话来讲,便只能是“归入轮回’的自然之说。与只能供观赏的美艳花朵不同,它们的凋零,却是生命的象征。会有新的生命代替它们站在枝桠上,直至成熟。
脚步极轻。来人在临近溪水的一棵庞大桃树下停住脚步。微微仰起头,看着悠然坐在树枝上摇晃着双腿的白衣人。
“青儿说你出门了。我就猜你在这里。”轻轻一跃,靠在白衣人不远的地方坐下。枝干承受了两人的重量,不由得晃了晃。若有人在底下看了,定会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有个闪失,两人会将树枝压断呢。
白衣人抬起眼睛看看他,舔了舔唇。“渴了。”这样说着,随即蜷起一条腿,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自在的半靠在树干上,丝毫不在意树干是否会将白色的长衫弄脏。
好笑的勾起嘴角。将一直拿在手中的葫芦递给他。“呐。”
“唔。”从喉咙深处发出满意的叹声。液体滑入口中的时候,带入了些许酸甜的味道,唇齿留香。有些醉意……白衣人神色安详地微垂下眼睑。似是在回味。许久才低叹一声。“这两年,我都快成酒鬼了。”
不在意的笑笑。看着他垂眉细酌的样子。“其实,你这样,好多了。”
“是么。”白衣人不甚在意的抿唇。将玉葫芦还给他。很是惬意的半靠在树上,闭起眼睛。“也许吧。”
“伤,完全好了吧?”试探性的口气。眼神中有着探究式的深意。
多是戏谑的半启双眸。“你不是都知道?神医大人。”
“伤的是你,我怎么会知道?”医者很是无辜的摇头。接着自哀自怜的叹口气。“算了,还是我给你检查一下吧。小哥,麻烦你把衣服脱掉。”
白衣人清秀的面孔被从树叶中渗入的斑驳的阳光照耀着,半阖地星眸中闪着些许光芒,给人一种无比慵懒又优雅的感觉。他对探上前的手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是单单的道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
“诶?”医者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男女?这里就你我两人,哪还有第三人?”然后,勾出一抹坏笑,凑近白衣人。“而且,你不是男人么?小哥?不然,你为何一身男子装扮呐?”
眉梢微挑,不答反问。“你说呢?”
“检查看看就知道了!”这样说着,医者的手便再次向前探出。
不意外的,被白衣人轻巧的捏住了手腕。略显纤细的手指修长有力,好似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阳光散落在光洁的手背上,竟荡开一圈柔和的光晕。“不要轻举妄动哦。”似警告,又像劝说。
医者好像并不惧怕,反而有些困扰的蹭蹭自己的下巴。“是吗?”略微拉长的一声询问之后,措不及防的扭转手腕,想要挣开白衣人的钳制。
白衣人好像料到他的动作一般,迅速做出反击。就这样你一招我一式,两人竟在树枝上过起招来。最令人惊叹的,纵使二人看似如此激烈的比试,但两人同坐的那根树枝,却并无晃动。
医者扣住白衣人的右手腕,而白衣人则是握住了医者的左手腕。突然,医者的嘴角勾出一抹坏笑。一个翻身,两人同时从树枝上跃下。在这片桃花林的深处,打斗起来。
飞花剑舞。
两人手中均无剑。却似有剑一般,注入内力在招式上。招式纯熟,气势磅礴,但惟独少了那淋漓尽致的杀意。反而像游戏一样,相互牵制。但内力好像又相融合一般。看上去,这是一场第三人并不能介入干涉的“战斗’。
许是一炷香之久,终是医者先收了手。竹绿色的青玉冠闪着温润的光,看上去不禁有些眼熟。“不错呢,又精进了一层啊。”
白衣人审视一般的看向他。“是称赞?”
“当然。”这样说着,还探过头,修长的月眉蹙在一起。“不相信?”
白衣人挑起嘴角,没说什么。目光落在小溪中。流动的水,冲带走一些粉红的花瓣。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医者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决定要离开么?”
“不。”意料之外的答案。
“恩?”
白衣人眨眨眼睛。“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呢。”询问似的转头。“不是么?”
“很高兴你喜欢这种无聊的日子。”明显调笑的口气。“不过你的决定总是让我惊讶。”
“不会无聊的。”白衣人语调平静。“有你这个神医在,怎么会无聊呢。而且……最近擅闯的人,不少吧?”
医者有些惊讶的挑挑眉。“啊,被你发现了呢。是啊,有一部分是冲你身上的紫丹来的。”
“另一部分呢?”
“偷窥绿漪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呢。”
“是你名气太大吧。”嘲讽的笑。
“没人相信绿漪已经不存在了。我也没办法。”无奈的叹息。
白衣人渐渐敛了脸上的笑容,表情逐渐冰冷起来。“说起来,以前我并不知道,原来你的名气这么大呢。七王爷。”眼睛微眯着,犀利的目光闪出。
好笑的摇摇头。“多久以前的旧称呼了,你还拿来用。说到这儿,我也并不知,你其实也不是世人能想象出的那样简单啊。这算不算扯平了呢?”坏笑着奚落回去。“十一公主?”
然后,相视而笑。
那是许久之前的一场梦。梦醒之后……倾尽所有……一切不复……
身在江湖,你可以不知白道盟主和****门主究竟有何恩怨。你可以不知江湖第一美人肖凝嫣为何年过三九,仍孤身一人,至今尚未出阁。你可以不知富贵赌坊为何名贯江湖,分店众多。你甚至可以不知江湖前十的高手究竟是哪些人。
但若身在江湖,你绝对不可不知的,便是江湖上绝对不能惹得人是谁,江湖上绝不能敌对的门派是哪个,还有,江湖上绝不可踏入的地方是哪里。
若连这都不知,那就不能在江湖中成名。因为一个不小心,就难保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就是江湖的定律,累世所积。这就是强者所定的规矩。
世人都知江湖中流传的那段名言。
惹上风无痕,如同惹上了阎罗王,他手下的影盟会在眨眼的瞬间送你去阴曹地府;招惹了消息楼,等同招惹了官府朝廷,消息楼眼线众多,遍布江湖,更有传消息楼楼主神秘无踪,实为朝廷要员;如果前两个会让人立刻丧命的话,那么,踏入泽灵谷的人便只能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