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玫将自己架那么高似乎有她自己的道理,她认为在这个圈子混首先就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话你就没有在这个圈子继续混下去的道理。
丁玫在批捕的时候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好像壮士奔赴刑场一般,让人感觉那警车像是护送她去开新闻发布会而不是进班房,这是苏叶听同事说的,但她也完全能够想象,丁玫就是那么一个顾全面子的人,就算是别人当面揭其伤疤,她也会表现出与己无关的样子,好像那块疤长在别人的胳膊上,别人说的都是假话,只有自己掌握的才是真理。
只是丁玫在进到狱中后就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将挪用的所有公款去向全部交待了出来,还真牵扯出了公司高层的债务问题。
不出苏叶所料,丁玫将所有挪出来的钱全用在了钟书作品的出版上,如果没有那笔款子,钟书绝对不可能到今天这个地步。而且丁玫列了一个很是详细的清单,满满好几张,精确程度令人发指,甚至到个位零头都有所记载。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是怎么把这笔钱记录得如此详细的,只有苏叶心里多少知道一点,丁玫向来是那种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她一向信奉那句话,“在道上混,迟早要还的。”她认为那些并不完全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是暂时性的拥有,以后终有一天会全部被讨回,可在没收回之前她还是会强迫自己去心安理得的占有,那种心安理得会在事情败露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在见过钟书后,苏叶憋着一股劲儿来到看守所,她突然很想见一下丁玫,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
自从那次离开法庭之后,苏叶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这一次看着她穿着蓝白色的囚服很是憔悴,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但还是能够凭借轮廓就能轻易分辨得来。
丁玫进来这几天从来没有一个人前来问津,她曾想过苏叶会是第一个,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和感激,而且看得出在来之前还是经过一些梳妆,头发上还沾着水珠。
“最近还好吧。”在见到一些久别不见的,即便是以前关系走得很近,而现在说是朋友还称不上朋友的朋友来说,似乎除了这一句就不再存在其他的台词了。苏叶知道,这一句就相当于白问,但也总比什么都不说话强。
而且这一句让苏叶想到那个张爱玲笔下那个村庄小康之家生的美的女孩子,在那个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个令自己心仪的男孩子,每次都只是一句,轻轻的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没有说什么,再也没有说什么。
或许往往最简单的那句话恰恰是最有力量的,只是这最有力量的一句丁玫并不领情,她那天什么都没对苏叶讲,只是在最后才扔下一句。“我一向只对我的律师说,黄依会来的,你回吧,用不着你操心。”
丁玫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见到苏叶之前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见到她之后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而且坐在那面厚重的玻璃墙内面对着苏叶总是恍恍惚惚不知所措,最后好不容易扔下一个烟雾弹便落荒而逃。
苏叶看着丁玫的背影,不知道当向一个濒死的人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她依旧将其打掉。这究竟是那濒死人的悲哀,还是那只手的悲哀。
“这是真的。”
“就这样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