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冰雪稍有融化,冰凉彻骨的寒水浸透大地。司家大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静立在天黑地白间,院内众人举杯欢饮,觥筹交错,谈天说地,长辈们喝茶闲聊,小的们自个儿找地欢乐,悲伤被喜悦冲散,哀戚也找不着地方哭诉。
今夜,是年年连接点,是念念不断夜。
“砰”烟火从地上腾空跃起,如流星般划破苍穹,在点点繁星的夜空中绽放出五彩斑斓、姹紫嫣红的一朵朵红花、蓝花、粉花、紫花……
天地为之变色,静夜为之欢腾,点亮了长夜,活跃了人间。
璀璨的夜间‘彩虹’宣告了12点的来临,千家万户接连出来点燃炮竹,祈祷岁岁平安。天空是不得安宁了,五光十色从遥远的天际伴着轰鸣声踏云而来,燃烧了寂夜,沸腾了心火。
这夜的热闹究竟持续到几点,如萋不得而知。
12点前,她与众人一样欢呼着新年的到来,心中充满着感恩和喜悦。
12点后,她跨越了一个年尾,却差点丢失了幸福的尾巴。
时针随记忆摆动到11点30分,烟火绽放,大院人来人往,热闹嘈杂。
司东向她示意跟随他走,如萋掩藏在人群中,尾随司东,逃离人烟处,进入面积庞大,交错纵横的大花园,一步步,沸腾声远离,一步步,花火掩藏在树叶苍翠中,忽明忽暗,点点亮光,闪烁在叶尖,耳边空留他沉稳的脚步声和从无涯天边传来的爆竹声。
似是走了很久,仿佛走了好久、好久,一个花园拐弯处,树木聚集点,灯光屏蔽处。昏暗的道路上一个刹那间失去了他的声响,周围一片安静,徒留上空那丝丝光亮和闷声轰响。
如萋紧张地向前摸索着前进,她知道他定不会抛弃她,他一定在某处等着她。
“司东,司东,你在哪儿,你出来。”如萋不敢放声大叫,只得压低了声音呼叫。
“司东,别吓我,我怕。”如萋边找边鼓起勇气往前摸索着走。
在拐弯处,如萋心微慌乱,不过瞬间,便被甜蜜所替代,笑颜驱散脸上的清寒。
她一生都忘不了那刻的心情,本不安惶恐的心刹时点亮沸腾,仿若冷寂无人烟的寒冬边境迎来春暖花开,被温柔淹没。
那长长的用石子铺成的小路,周围绿茵环绕。路边用心形蜡烛点缀,颇有心思的拼成萋字,路面覆盖着一层层五色斑斓的花瓣,层层堆叠,片片叠加,红的映着黄的,绿的照着紫的,花心中央,睡着一条简洁素涯但制作精致完美的项链,链上有着一片叶片型吊坠,一叶面丝丝条纹点缀着,仿佛他的万千情丝,缠绕在她心上,一叶面晶莹剔透,泛着通透的淡淡的翠绿,上面细细地刻着萋东。
‘萋’在上面,‘东’在下面,很小很小,明眼看不清,需用放大镜才能辨别这两字。
可以用手细细摸,会摸到一条条微不可察觉的小纹路。
后来在无数个漫长的不眠夜,蝉鸣不知,野草荒生。如萋用那长着厚厚茧的拇指在黑夜里仔细摩挲吊坠,触摸曾近的温暖,细细分辨哪条纹路是横,哪条是撇,哪个字是萋,哪个字是东。
回到此景此刻,如萋眼眶泛光,泪水盈盈,感动吗?幸福吗?高兴吗?无法言明,难以阐明,一辈子未感受过的惊喜在此刻骤然像一匹野狼狂奔呼啸而至,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山盟海誓,白手偕老,天涯海角,都不如这一刻来得美妙、真实。
“如萋,人世间的爱情常以浓烈炽热如火焰做头,可最终都会归于平淡,而我从遇见你,与你相处,交谈,甚至是想你,多是坦然悠闲,不是不在乎,只是你早在我的这儿,它时刻念着你。”司东缓缓走上前,翩然如风,他口吐情语,执起如萋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处。
“你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不是如萋不懂花前月下,只是司东一向言语寡淡,鲜少甜言蜜语,今日突然来一番真情告白,她很是奇怪。
司东哭笑不得,原想至少可以得到她一个感动拥抱,没想到她却将注意力放在这里,他垂下她的手,拉近她的身子,弯下腰与她平视,“从我的眼睛里,你看到什么?”
如萋乍听诧异,仔细看去,“眸子。”
“再看。”
“睫毛。”
“眼睛里,再看。”
“我。”
“嗯,你没察觉你的样子愈发姣好,觊觎的人肯定不少。”清浅悠淡的月光洒落在他俊逸的脸庞,含笑柔和。
如萋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就想到林浔,僵滞着脸问,“什么意思?”
司东揉了揉她的脸颊,含笑道“怎么了?我说我怕你别人抢去了,我还是先下手比较好。”
如萋呼了口气,放松镇定下来,回道,“你少来打趣我了,我的心思你还不了解吗?”
“你知道平地一踏空的感觉吗?比明知前方悬崖但必须跳更让人害怕,我就是太相信太了解你了,所以才更怕。”司东一面随意说着,一面手执项链,给如萋挂在脖子上,倾身直视如萋的双眼,眸色深邃,眉眼清秀,一字一字清晰吐出。
“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人。”她握住他的手,坚定道。
“我对你早已分不清喜欢和爱了,不知从何时起,我就只想和你天荒地老下去。”
如萋泪如细雨般不间断落下,双目通红,声音沙哑,“你分不清喜欢和爱,可我分得清,喜欢是占有,爱是陪伴。”
“那你是占有还是陪伴?”司东怯怯地问,眸中闪过的光亮露出他的期待。
“我想我已经从爱变成喜欢了吧。我一想到你怀里可能有一天会拥着别的女人,对我视而不见,我就快疯了。我以前从不会这样的。”如萋低垂着眼,睫毛慌乱颤抖着,心思惶恐。
“不会的。”司东轻轻抬起如萋下巴,深情注视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如萋踮起脚尖,抬起手臂,圈住司东颈项,献上自己的红唇。
司东如捧珍宝似的拥着她,汲取她的甜蜜。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瞒你了一些事,你会不理我吗?”如萋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你不会的。”司东再次吻住她的嘴唇。
如萋泪眼盈盈,闭眼,遮掩惶恐和心虚,拥紧他,回应他。
星光下,有情人亲密相拥。
烟花燃烧自己为之喝彩,花朵摇摆散发馨香。
有情人啊!为情醉,为情苦,为情笑,为情泪。
情人饮一杯情人醉,梦一场情人会,染上情人毒,化作相思泪。
繁华散尽,恩怨痴欢随年轮转去,一圈一圈,记忆过往随风飘散,空留一堆白骨黄土和萦绕在心间多年的遗憾。
月色正撩,夜风来袭,树叶飒飒响,冷意渐起,司东和如萋准备回房间,路经园中假山喷泉处,呈圆形,四条路,占地面积大,山上花草茂密,布满藤蔓青苔。他(她)俩脚步轻轻,未发一语,免深夜惊动他人,可此刻,喷泉对面隐隐有人声传出,可假山挡住,不能辨别是何人,细听,依稀是男声,不,还有女声。
“司柔,这么晚,你把我叫来这里,干什么。”是林浔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股慵懒。
司柔娇羞低下头,嘴微张,话语凝结在喉间,羞于启齿。
凉风阵阵,似乎静立在此处不是长久之计。
“我……我……你喜不喜欢我?”司柔紧闭着双眼,鼓起勇气一股脑地说出来了,面色娇红,红晕比彩霞,紧握手中的汗水。
林浔闻言,挑了挑眉,真想骂一句脏话,这是他妈几脚恋啊?我爱的不爱我,爱我的我不爱,爱来爱去都成空。
“你喜欢我?”疑问语气。
“嗯。”低头掩饰她的紧张胆怯。
“可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伤害你,但爱情的两大禁忌就是勉强和一厢情愿。说清楚了,你最多就哭一场,醒了又是新一天,我不想耽误你。”他眉色淡漠,身影孤冷,但话语里透出对司柔的关怀和劝告。
慢慢的,司柔的眼眶里泪水就那么毫无察觉,不加修饰地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如水晶般剔透。
伤心和失望已不能诠释她此刻的心情。
“可我……我喜欢你很久了,追寻你的脚步一直是我的目标,穿你喜欢的颜色的衣服,去你爱去的地方,做你喜欢的事,你喜欢文静典雅的女生,我就去学钢琴,你不喜欢粘人的女生,我就控制自己不去打扰你,去结交朋友,有自己的朋友圈,我就想着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是那个只会跟在你屁股不停转的小女孩,我长大了,有主见和胆识了,我以为……我以为那是你就会喜欢我了。”说到最后,竟泣不成声,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对不起,辜负你的心意,你还小,不必把青春放在一个人身上,退一步说,你了解我吗?你只是把我当成哥哥,从小依赖我成习惯,误以为是喜欢了。喜欢和爱需建立在了解和沟通上,我俩之间就没存在过这个平台。”萧瑟孤立的男子神色漠然地拒绝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的表白,外人看似无情,除当事人外唯有假山对面的那两人明白他的话语真意。
他这番绝情,是不想她陷入更深。
“林浔哥,我……我明白你的深意,可除非到我心灰意冷如死灰般彻底熄灭对你的爱意的那一天,我会坚持下去的。”毕竟多年的守候已成习惯,日夜的思念和期盼不可一朝泯灭,我的爱不是那么脆弱javascript:。
“你记住,我只会是你的哥哥。”林浔终于看向她梨花带雨的面庞,递上一张纸,送到她凉凉的手里。
“你有喜欢的人,是吗?”司柔轻声问道,已带沙哑。
林浔转过身,背影挺拔,透着一股淡淡冷意,“走吧,回屋了。”离去。
他未回答便是最好的答案,相识多年,必然知道此中含义,不想回答是怕再伤了她,再伤,便是有了意中人。
刚被冷风吹干的脸又有湿意,司柔手指冻得发抖,颤颤巍巍地拿起纸巾擦干眼泪,抬手,月儿好像不如往常圆,没事儿,不是还有着光吗?司柔动了动僵硬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个笑安慰自己,跟随他的脚步离去。
她的跨年夜不太高兴。
她抿紧嘴,不让嘴唇向下弯,她攥紧手,试图给予自己力量和勇气,她知道,爱情路上从不会一帆风顺的,她明白,感情不可以强迫,她也懂,事在人为,可当时,被拒绝的那刻,疼痛是彻彻底底地从心尖蔓延到心底,泪水是真的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