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开始喋喋不休地教陆习怎样去网上退款，这让他更觉得烦躁，他只是想取消预订而已。
确切的说，他只是想让这件事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他没有风度地打断对方：“不用了，我不需要退款。”
把电话挂掉，才觉得嘈杂声静了下来。
他又恢复了初来时颓废的模样，心里烦的很，又没处发泄，只能匆匆地走到手术室，强迫自己认真地做起术前准备。
半个小时后，无影灯的照射下，是一群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将病人的颅骨打开……”
手术台前的陆习正在一步一步教导身后的实习医生以及住院医生自己取出肿瘤的步骤。
声音稳定而温和，正如他此时拿着手术刀的手。
一边做着开颅的动作，一边讲解，拿着小钻的他，更像个装修工人。
开颅完毕，正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时，旁边的护士突然举着一个灭菌电话走了过来：
“陆医生，第二手术室的电话。”
陆习皱了皱眉，这个时候的电话通常不是什么好消息：“你好，我是陆习。”
“陆习，第二手术室，刚送来一个车祸，全身多处损伤，脑部积水眼中。再不动手术就不行了，现在杨医生也正忙着，搞不定的。你那边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能赶得及过来么？”
本应该在回家路上的洛谨谦的声音出现电话那头，着急上火的样子，和平时的玩世不恭完全两码事。
陆习皱眉，看了手术台上的陈莹娜一眼，只是刚开颅确定肿瘤位置，倒是没进展到实际性的流程。
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好，我这边处理一下，就过去。”
陆习将手术刀交给身边的汤琪，严肃地说：“汤琪，你已经是第四年了。现在我需要去第二手术室处理一个突发手术，你听清楚了。你现在在这里继续用我刚才的方法将颅骨打开，如果1个小时后我或者杨医生都还没有回来，就将病人缝合，我会对她解释的。”
接过手术刀的汤琪，手因激动而微微地颤抖：“陆医生，你的意思是真的让我……”
陆习点头，拍了拍汤琪的肩：“我只是让你把颅骨打开，记住，不许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碰病人任何脑组织。好好干，待会儿杨医生会过来看着你。”
到了洛谨谦那边，才发现手术比想象中复杂。
一个小时远远不够解决的，几乎耗费了整个上午陆习才得以脱身，而他出来的时候洛谨谦依旧在手术室里奋战着。
走出第二手术室的时候，陆习揉了揉额头直奔陈莹娜的病房。
真有些头疼如何向那个女孩子解释这个问题，推进了手术室，然后什么都没干的出来了。更不用说，她还有她那一对过分紧张的父母。
不过说清楚，他们应该都可以理解的吧，毕竟是为了挽救另外一个生命才做的不得已的抉择。
正想着，就走到了病房里。
眼皮突然一跳，不是好的预兆。
病房里的气氛本能的让他觉得不妥，这个时候陈莹娜应该已经醒了很久才对。
可她现在躺在床上，还是昏迷着的样子。
他疑惑地看着守在一边的汤琪，杨医生也在他身边，两个人却都有些不敢看他。
“你们动手术了？”他问，尽量地压着自己的脾气。
聪明如陆习皱着眉猜出了事实的真相。
“陆医生……我……”汤琪有些局促，但是年轻的脸上却是因兴奋而泛起的红潮，“我帮她切除了肿瘤，手术很成功，这是……”
他知道自己是大了些擦边球，但是杨医生也说手术很成功，应该没问题的。
陆医生只是过分小心了吧。
“杨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陆习严厉地打断汤琪地话，转而问向杨医生。
“从我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如果这样直接缝合会引起病人家属的投诉，不是陆医生您在美国经历的那一套。一直让病人脑组织暴露在外也不合适，您迟迟没有过来，汤医生说他对这个病人很了解，因此我就做主……”
“胡闹！”从来都和颜悦色的陆习终于怒不可遏，他们是什么？为了怕家属的投诉就这样不负责任地动手术？这是正常的行为吗！“你们这是什么？有过完整的计划吗！这是一个人的脑子！你们知道为什么在美国普通外科只需要五年，而脑外科需要七年吗！就是让你们学会如何尊重一个人的除生命外更重要的灵魂！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随意拿病人来做实验！给我手术记录！”
“陆医生，这里的病人家属远比你经历的那些要不讲理地多！”
杨医生脸憋的通红，他也从医了那么多年，或许医术远没有陆习那样出神入化，可这样的世态炎凉他是最懂得的。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好好地跟病人家属沟通，承认一切错误。
可结果是除了给医院带来无谓的麻烦之外，更是给自己原本没有任何责任的手术抹上一层黑。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因为一切也都是按照流程来的。
“这是一个人的大脑！你们有想过因为你们的一时草率，她最坏的可能，是变成植物人么！”陆习没有形象地吼道。
这个肿瘤他研究过很多遍，位置不算刁钻，可是周围的牵连组织太多，汤琪能胜任么？
他心里盘算着，最多只有60 ％的把握。
杨医生从来没有见过陆习这样生气，嘴蠕动着却没法反驳。
汤琪已经被说地羞愧难当，但是他依旧觉得自己的手术没有问题，于是低着头回答了一声：“我这就去拿。”
正当汤琪要走出病房门时，病床上的陈莹娜眼皮动了动。
似乎有醒来的迹象，在场的三个人心情都变得无比地紧张。
陆习狠狠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走到陈莹娜的病床旁边，翻看着术后报告。
麻药的时效已经过了，陈莹娜的眼皮动的越来越快，正是在渐渐苏醒的征兆。
最后，她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明亮地看着陆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