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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酒吞童子第一次看见贺茂兰若的时候,那孩子才十岁。

十岁,正是普通的小孩子们开始满街跑着玩儿让人担心,或是在家里和一堆朋友磕磕碰碰地玩捉迷藏过家家的年纪。

酒吞童子看多了满街闹腾的小孩子,此时已经对所有的小孩子都产生了厌烦情绪。

他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一直坚持着没有娶亲。

莫说那些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娶回家,就算是值得,娶亲之后就必然会有小孩子,小孩子这种东西,简直烦躁透顶。尤其是不能当做食物吃掉的小孩子更是如此。

不过那个贺茂家的小孩子倒是有些不同。

酒吞童子穿过整个城市去另一座山头找人商量事情的时候经常会路过贺茂家,高来高去自然是不会触碰到贺茂家结界的底线,只是每次都居高临下地看见书库里有个小小的孩子,一个人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地上看书,有时候甚至酒吞童子去的时候看见她在看书,事情商量完,回来之后却还是看见她再看书。

看书看书,书有什么好看的。

酒吞童子不屑一顾地笑了下,也没太在意。

对他来说,人世间的这些书本已经都没有了意义。

咒语记载?他知道更详细的,甚至是失传的那些他都知道。

历史记载?谁都知道,那些都只是笑话,他还记得那时候看见人类的书上写着他自己被人类消灭了之后,他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腰间的童子切安纲,直接一个火球把那本书烧掉了。

后来和那个小孩子莫名其妙地熟起来之后,她对他产生戒心之前,她曾经说过。

——光是看看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那个人类的小孩子这么说道。

听见这话的酒吞童子也只是付之一笑,桃花眼乱闪乱闪,看呆了旁边的小姑娘。

这种虚假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酒吞童子从来都不是会相信别人以讹传讹记载下来的东西的人。

至于两人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在那个女孩子长大之后,酒吞童子曾经试探地问过那女孩子,记得不记得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当然记得,我上学途中把我拦下来说想让我做储备粮,储备粮你妹啊!”那女孩子一脸理所应当的不耐烦,旋即戒备地跳离他几步远。“突然提这事儿想干嘛?提前警告你,我不会乖乖把自己给你吃的!死了这条心吧!”

于是酒吞童子赞许地拍拍少女的脑袋,在她反应过来发飙之前大笑着翩翩而去。

这孩子记性不错,几乎记得所有的事情,可是却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她从没记得过。

她十岁那年的夏天,酒吞童子第十八次路过贺茂宅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娃娃背着一个小书包站在巷子口,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

那天的太阳很毒,酒吞童子都有些受不了这种热,更别提那么小的小孩子了。

鬼使神差地,他张开衣袖替那孩子挡了太阳。

其实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时候顶多会觉得天上多了一块云,正好挡住太阳光线而已,根本不可能看得见酒吞童子的。

可是这是贺茂家的小孩子。

于是她抬起头来就看见了红衣红发的酒吞童子。

“叔叔,你看起来真热。”这是那女孩子对酒吞童子说的第一句话。

酒吞童子为了那句叔叔憔悴了很久。

其实酒吞童子是有些轻微自恋倾向的,这不怪他,他是三妖之一的酒吞童子,整个日本再也没有比他更加好看的妖怪了,平时无聊了,只要在街上现身笑一下,就有无数的美貌少女自动投怀送抱,可这会儿却被人叫了一声“叔叔”。

酒吞童子面对这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情况其实是有些泪流满面的。

不过令他更泪流满面的是下一句。

“叔叔,大热天,穿红色的衣服真的很热,连我看到你都会觉得很热的。”那孩子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学会的这么毒舌?酒吞童子无语了,难道每天看书的小孩子就可以学会毒舌这种技能么?在这一刻,酒吞童子无比怀念那些在街上到处乱跑的无脑闹腾的孩子们。

于是酒吞童子怒了。

怒了的酒吞童子也就不管这毒辣的太阳,从小孩子的脑袋上撤了袖子就准备拂袖走人,可冷不防衣角又被人拉住了。

“叔叔,带我走吧。”小孩子这么说道。

酒吞童子突然就言语不能了。

酒吞童子突然就很想当街吼一句“这谁家的熊孩子赶紧给我带走带走带走!!!”

他从来不知道人类的小孩子原来可以大胆到这个地步,难道家里的大人都没有告诉过她什么叫做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什么叫小心路上的怪叔叔么?

不得不提醒一句,风华绝代的酒吞童子大人,你一个不小心把自己降级到了怪叔叔的地位上。

不过不管酒吞童子是不是怪叔叔,那小孩子就这么拽着酒吞童子的衣角不撒手,他也没办法。

总不能甩开那孩子走人吧?虽然这点小事对于酒吞童子来说不算什么,可是面对着那只拽着他衣角的粉嫩嫩小爪子,酒吞童子就下不了手了。

小孩子有多么脆弱酒吞童子很清楚,如果他硬要挣开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或许这个小孩子就要受伤了。

一向觉得自己对人类没什么好感的酒吞童子在这一刻却发现自己没法对一个人类,而且还是他最讨厌的人类的小孩子下不了手了。

不过酒吞童子倒也没有人类的那些是非观,他一向都是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的那种人。

所以他单手就把那孩子抱了起来,也不多说什么就继续往目的地走。

不过他至少记得小孩子经不起这么严重的太阳,行进途中不能用袖子给她挡太阳,酒吞童子也就挥了挥手招来饲养在大江山看着玩儿的青鹭,巨大的鸟在两人上方飞行,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不过再怎么样酒吞童子都没有忘记他和友人要商量的事情是不能给这个孩子听见的,于是准备把她丢给女妖照顾一阵子。

没想到这小孩子居然拒绝和女妖在一起。

“她还没叔叔你好看呢,我要和叔叔在一起。”小孩子硬是绕了十八弯找到酒吞童子,然后指着酒吞童子叫来照顾她的女妖这么说道,大眼睛清澈无比。

酒吞童子一口酒笑喷在对面友人的白袍上,对面的友人也不恼,只是挥挥手让面色不善的女妖下去。

小孩子拒绝和酒吞童子分开,今天的事儿算是谈不成了。

所幸酒吞童子和友人都不着急,长期的计划,其实不差这么一两天的商讨。

于是便单纯聊天饮酒,相谈甚欢。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天刚黑,脑袋就一点一点地支撑不住了。

酒吞童子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钻进了一个小脑袋,蹭了蹭之后,似乎是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拽着他的衣襟就不动了。

睡着了。

酒吞童子望着怀里这个自来熟得要命的小娃娃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友人这时候笑了。

“今天反正都这样了,你不如送她回家。”

于是酒吞童子点点头。

这孩子的家并不是不认得,只是送回去的时候还得解释,那一家子阴阳师挺烦人的。

酒吞童子想了想自己和友人的计划,再想了想贺茂家里的阴阳师们,顿时有些头大。

不过头大归头大,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幸好敲开贺茂家大门之后,来自安倍家的女主人并没有过多地为难,反而向酒吞童子道谢。

“这孩子留书出走,幸好你送回来,多谢了。”女主人一边小心地接过酒吞童子怀里熟睡的小孩子,一边向酒吞童子道谢。

酒吞童子也只是挥了挥手表示举手之劳没什么,就转身回他的大江山去了。

而几年后那孩子终于升上高中,亭亭玉立的时候,酒吞童子想到的却是那个晚上,在他怀里熟睡的小孩子。

那个开口闭口叫他叔叔的毒舌的孩子,和这个看上去有些狡黠的少女,在他的心里重叠了起来。

于是他用储备粮这个借口放任自己去接触她,于是他慢慢融入了这个叫做贺茂兰若的少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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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兰若上体育课的时候,酒吞童子打着调戏不知火的旗号去了趟兰若的学校。

那个少女抱着双腿坐在操场边的花坛上看着操场上跑步的女生们发呆,于是酒吞童子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反正这学校除了不知火之外,也没有学生能看得到他。

离酒吞童子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子已经过了七八年,人类的七八年在时光漫长的酒吞童子看来简直跟一瞬间没什么区别,可七八年之间的变化却让酒吞童子迷惑了起来。

发现了酒吞童子视线的女孩子不动声色地捅了一胳膊肘来。

“看什么!”那孩子假装凶巴巴地说道。

“恩?我只是看,你到底是怎么,从那么毒舌的孩子,长成现在这样的……”酒吞童子眯起眼睛,“哈,那家伙上钩了,我先走了哟!”

“你来到底是干嘛的?!”那女孩子继续凶巴巴,“不知道不知火感觉到你在这里就会跑过来么?!”

“兰若酱不觉得,用这种方法调戏不知火,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么?”酒吞童子笑着冲兰若挥挥手,看了一眼远处。

兰若于是也抬着头,发现了被老师按在地上不许往女生这边跑的不知火。

看着明明有能力,但是却因为不能太显眼的宗旨而不能追击酒吞童子的不知火的表情,兰若也笑了起来。

酒吞童子则对着远处的不知火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翩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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