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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终于悠悠醒转,只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我没死,太好了。我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漆黑。我应该是医院才对,可是,医院怎么会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爸妈呢?苏伟平呢?护士呢?

我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我感觉到我睡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我直觉很压抑。我摸摸胸膛受伤处,奇怪的是,我的胸膛干净整洁,没有疼痛,亦无伤痕。

我摸索着想爬起来,却不料,脑袋砰地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反弹的力道使我躺了回去。撞到的地方肯定是肿了一大块,钻心的痛,痛的我直喊。我用左手揉着痛处,却发现手腕沉沉的,用右手一摸,这不是我的玉镯吗?还以为它碎掉了,原来它也跟我一样,福大命大。

我平躺着,伸手向头顶摸去,摸到的似乎是一张木床的床头;向上摸去,摸到的似乎是上铺的床底;向左摸去,摸到的是一面竖着的木墙;我再向右摸去,仍然是一面竖着的木墙。我小心的翻身跪起来,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往脚那一头前进。很快,到头了。

我不死心,来回摸索了几遍,仍然只有这一个答案。这果真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四周除了木墙,还是木墙,找不到一丝空隙。不知是谁给我换上了怪怪的裙子,我行动起来十分不便。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哪里?

我颓然倒在柔软的被子上,只觉得浑身越来越燥热,呼吸也开始有点困难。

我一个激灵,一个想法冒出我脑海,我差点吓得屁滚尿流。狭小的空间,四周密封的木墙,厚厚的棉被。莫非,我身处传说中的棺材里——可是,可是,我没有死,他们为什么把我放进棺材里?难道他们以为我死了,所以准备把我送去火化?

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不能就这样冤枉的死去。

我求生的欲望空前强烈,将黑暗的恐怖压制下去。我高喊着,用尽吃奶的力气拼命的砸着,直到喉咙也哑了,直到我双手也砸肿了,直到氧气越来越稀薄。恐惧和缺氧,使我的意识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再次有了感觉。冷,彻骨的寒冷。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天色朦朦亮,四周是一片荒野,早起的鸟儿正在高歌,庆祝新的一天的到来。我整个人向右侧躺在冰冷的湿漉漉的泥泞地上,我感觉我的衣物早已湿透。

半晌,我终于有了一点力气,挣扎着坐起来。

不看不紧要,一看吓几跳。

我的面前,是一座新坟,没有墓碑,不知道是谁人之墓。坟头已经被挖开,新鲜的泥土乱七八糟的散落四处。我穿着一身古代长袍,已经污浊不堪。

难道……难道……我是从这个坟里面爬出来的?我怎么出来的?我怎么会穿着一身长袍?

正在我浑身颤抖、面无人色、胡思乱想之际,一声低沉的呻—吟传入我耳朵,是个男人。在这晨曦初露的荒郊野外,在一座被人挖开的坟头前,这一声音,显得诡异非常。

我心惊胆战的朝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一只颤抖的、修长的、秀气的、布满泥污的、少了两个指甲的、鲜血淋漓的手,颤巍巍的从坟里伸出来。

我的心肝脾肺肾呐,被吓得全部高高悬起。

“啊——”我使劲尖叫来发泄我的恐惧。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爬起,想跑。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个下破人胆的鬼地方。可我力气尽失,哪里跑得动,只在泥地里像蚯蚓般爬行。

“兰芝……兰芝小姐……”他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他。这个男声,好陌生。

既然跑也跑不了,我强迫自己暂时忘记恐惧,带着好奇,再次向坟头看去。天色已经慢慢亮起来,我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男人已经爬了出来。他一袭长袍,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染了一片片的黄泥浆和斑斑点点的血渍。他湿漉漉的长发散着,一缕一缕的在往下滴水。他满脸都是泥和血,遮掩了他本来面目,我只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珠和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却对我笑的很甜:“兰芝……小姐……太好……了……你没……死……”大概是寒冷,他一边说话牙齿一边打架。

他是人是鬼?我不认识他啊。不过听他说我没死,那他大概是人了,一个认识我的人。

男人并不走近,只是站在坟前,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见我看过去,他连忙把目光收回,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你……是谁?这、这是什么地方?”我全身绷紧,很是紧张,声音也颤抖着。

“我,我……”他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来。

一阵阵寒气从背心上升,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再接着几个阿嚏,身子开始哆嗦。这四周湿漉漉的,大概是下过雨,难道我在雨里淋了一晚上?我是怎么从铺满厚厚棉被的狭小空间,躺到这泥地里的呢?

我暂时放弃追究这一切,注意力集中到抵抗身体难忍的寒冷。坐在冰冷的泥泞湿地上,这滋味可不好受。这个男人呆头呆脑的,这半天,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把我扶起来?

“你过来。”

男人唯唯诺诺的过来了,在我面前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下垂,一副恭恭敬敬听候命令的模样。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再过来点,我又不会吃了你。扶我起来。”

男人大惊,连连摆手,结结巴巴的说:“小生……小生怎敢冒犯小姐……万不可有肌肤之亲……这……”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我也可以想象他满脸通红。

我气急:“废话那么多,你不扶我起来,我要受了凉生了病,可要找你算账。”再次挣扎,勉强站起来,腿一软,眼看又要倒下。

男人下意识往前一步扶住我,他刚抓住我的胳膊,就像被蜜蜂蛰了一样,马上松开了手。我冷得要命,又浑身无力,便顺势倒在他怀里。嗯,男人就是男人,怎么着都比女人要暖和。我贪婪的从他身上汲取热量,又打了几个阿嚏。

男人手足无措,想推开我,却也看出我摇摇欲坠,根本无法自行站立,只好口中不停念叨着:“小生得罪,小生得罪……”

我说:“我没力气,你先扶我离开这里。”

我心力交瘁,再没胆量呆在这诡异的地方,只一心想着离开。

“这……”

我靠在他胸前,他很是为难。他尴尬得浑身僵硬,石化了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整个一呆头鹅!我拿他没办法。转念一想,这里虽然恐怖,好歹有人陪伴,天色又更亮了,也不用再害怕。一会儿等我走得动了,再离开便是。

终于感觉身体有了点热度,身体恢复了一些生机。我抬头看着他,指着凌乱的坟头,再次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兰芝小姐不记得了吗?你昨日凌晨投水……刘家将你安葬于此……”男人吞吞吐吐的说,似乎很是后怕,“幸好小生半夜拜祭,听得小姐高呼,才将小姐救出……”

投水?我明明是发生了车祸。可是我的胸部并无伤痕,我和这男人都穿着古装……又听男人如此说法,我一个激灵,难道,我穿越了?

我背心发凉,像是坠入冰窖,思绪十分混乱,无法接受这个猜测。

“兰芝小姐,你没事吧?”察觉到我的异样,男人一脸担忧。

“我……没事,只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这种情况下,不例外的,假装失忆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这……”男人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你直说就是了,我不怪你。”

“兰芝小姐被休,焦公子再娶,刘公子逼小姐再嫁,小姐一时想不开,才会投水……”

“什么焦公子刘公子?”我茫然。

“焦公子就是兰芝小姐的前夫焦仲卿,刘公子就是兰芝小姐的大哥刘大。”男人似乎习惯了我靠着他,说话也流利多了。

刘兰芝,焦仲卿……这不是《孔雀东南飞》里的悲剧主角吗?我是叫刘兰芝不错,可我是二十一世界的年轻人,并不是东汉时期那个已经作古了的刘兰芝呀!

“那……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我忍住内心的激荡,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询问。我希望是男人在胡言乱语,这一切难以解释的事情,不过是有人在恶作剧。可是男人的眼神清澈,看不出一丝谎言的痕迹。

男人的眼睛中写满了忧虑:“兰芝小姐真的什么都忘记了,这该如何是好……今日乃是建安二十年五月十四。”

建安……我尤自记得孔雀东南飞的开头:汉末年建安中……天啊,早知道,我以前就该好好上历史课了!

我如被五雷轰顶,再也支撑不住,神智陷入了黑暗。

突然,聚光灯亮起,将我笼罩,四周变换成舞台布景,我就站在舞台中央。接着就是激昂的音乐声,和一阵热烈的欢呼和鼓掌声。

男人不见了,我惶惶然,这是搞什么?

正在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音乐声渐渐淡出,只见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手持话筒冲上来,一边热情的抓住我的手猛烈的摇晃,一边慷慨激昂的说:“第八十八届穿越爱好者暨穿山甲招待会现在开始!今天我们的主角是——”

妹妹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听到主持人这么问,很配合的齐声高呼:“刘兰芝,刘兰芝,刘兰芝!”我被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不知该如何应对。

主持人再问:“你们的代号是——”

“穿山甲,穿山甲,穿山甲!”

主持人继续煽情:“我们的口号是——”

妹妹们高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主持人双手一举,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她转身看着我,笑着说:“恭喜刘兰芝小姐入选我们穿越爱好者协会的形象代言人。根据我们民间不完全统计,您是我们第88888888个穿越者,第8888个死于车祸的穿越者,第88个死于车祸又因玉镯重生的穿越者,第8个死于车祸又因玉镯重生并从坟里爬出来的穿越者!恭喜你!”

全场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刘兰芝,刘兰芝,刘兰芝!”的口号此起彼伏。

我真的穿越了?男人说的话全是真的?

不过,我一点都不像主角,只听主持人继续叨叨:“我们为了表示隆重,专门请了我们穿越界的前辈到场助威,他们是——杨意柳和项少龙!欢迎!”(注:杨意柳,见席娟《交错时光的爱恋》;项少龙,见黄易《寻秦记》)

伴随着一阵紧密的锣鼓声,一男一女姗姗而来。帅哥啊,美女啊!我看傻了眼,呆呆的盯着他们,嘴巴张得大大的。台下适时的又响起一阵尖叫。他们走过来一一同我握手祝贺,并欢迎我加入他们成为他们一员。

主持人终于把中心转移到我这个主角身上,她说:“现在,有请我们的主角——刘兰芝小姐发言,给大家介绍一下你的穿越经验以及穿越感想吧!”说着将筒递到我嘴边。

全场一片安静,等着我发言。

当着这么多人讲话,我有史以来还是第一遭。被万众瞩目,滋味是不错,就是相当不习惯。我挠了挠头,很是为难,说:“经验啊,这个我真不懂,我甚至直到现在才知道我穿越了呢。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主持人,请问,跟我一起死的苏伟平,有没有穿越过来?”

主持人摇头微笑,神秘的说:“请恕我不能透露哦,这是穿越界的规矩。说下你的穿越感想吧!”

不能透露?我悲愤了。我还没跟苏伟平正式结为夫妻呢!我好想再见到他!

我抢过话筒,说:“我谢谢穿越爱好者协会,谢谢下面所有支持我的穿山甲们,谢谢CCTV,谢谢WC,谢谢老天爷,我谢谢你全家!”想到也许再也见不到苏伟平,我好伤心。

主持人见我情绪激动,抢回话筒,说:“谢谢刘兰芝小姐的发言,很精彩!”

又是一阵鼓掌和尖叫。

主持人说:“好了,到这里,今天我们的招待会也举行的差不多了。现在请刘兰芝小姐以一句话来总结这次的穿越吧!”

我举手:“一句话换成一个动作好不好!”

主持人不忘煽情,面向台下观众问道:“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好,好!”

让我穿越在坟墓里,让我重生成悲惨的下堂媳妇,让我找不到苏伟平!老天爷,我谢谢你全家!

我吸气挺胸提臀收腹,面露傲视天下的神情,慢慢的,对老天爷伸出我修长的、漂亮的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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