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吃得香,就想尝一下,让你一说,就变了味,你们那边的脑子都太复杂。”她呢喃着嗔怪,又剥另一半,“小黑小时候,总坐我腿上,要我一口一口喂。”
“孩子多大了?”他刺探。
“我家狗,每次把我的手舔得干干净净。”她用舌尖舔红薯,像小狗舔手。
“难怪你皮肤白。”他不禁奇思妙想,“能做一回你的孩子也不错,一定温馨。”
“美得你。”不知想到什么,她嘻嘻偷笑。
“说,别掖着。”他仍沉浸在温馨之中。
“你经常给女人当孩子吧?”她看看四周,倾身耳语。
“就给一个女人当过孩子。”他坏笑。
“那她肯定年轻又漂亮。”她轻戳后背,催他快讲。
“现在有皱纹了,漂不漂亮,我也说不好。”他的笑容在荡漾。
“你会找个老太婆……”她突然醒悟,改戳为抡拳,“坏死了,你说的是你妈!”
“只能是我妈,别的女人又没拐过我。”他觉得她气恼时比微笑还好看。
“谁信哪,除了你妈,没碰过别的女人?”她拍掉他肩上的灰尘。
“碰是碰过,但感觉是不同的。”他担心被噎住,把红薯放进纸袋,用她留在桌上的纸巾擦手,“我抓紧写,五分钟。”
“感觉?男人不是说,关了灯,女人都一样嘛。”她靠他更近。
“没比较过,因为只跟一个女人好过。”他边回答边打字,“温馨跟激情,好像有些区别。”
“什么样的区别?”她复原坐姿打字。
他暂停报告,盯着她的问题,沉静后认真回复:“我的个人理解,只有激情,属于生理需要,喜欢,但没上升到爱,让男人温馨的女人,才是最心爱的女人,从她身上,能得到一种宁静,让心安静下来。”
“那你缺的是比你岁数还小的妈妈,我的理解对吗?”她轻咬嘴唇。
“不完全对。”他陷入沉思,缓慢地敲打键盘,“对于孩子来讲,妈妈是完全的依靠,心爱的女人不同,给予是双向的,这么说吧,激情之后,不是急着下床或离开,而是愿意静静的躺在一起,相互传递无声无息的情意,女人幸福,男人温馨。”
“有这种感觉?我从未觉得。”她看着他的话发愣,片刻后闷闷地说,“只感觉到煎熬!”
他微微一怔,琢磨她的意思,随即敲出:“这就是你离婚的原因?”
她摔摔头,似乎欲把某些记忆摔掉:“不说这个了,你写吧。”他“嗯”一声,专注报告。
她关闭播放器,不再跟网友聊天,转身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突然很想知道他有多少女网友:“哎,你住哪?”
“不远,也就一百米。”他眼不离屏。
“我可以去看看吗?”她轻声问。
“你要跟我去宾馆?”他诧异地转头,心想很多女人都忌讳这个,特别是初识。
“不行吗?”她也诧异。
“有点让我想入非非。”他不希望她是随意的女人。
“想哪去了!”她用红薯堵住他的嘴,“我总经过宾馆,可从没进去过,只想看里面到底什么样。”
“啊!”见她不像开玩笑,他暗责自己唐突,“不过,现在住的这家环境不太好,住宿报销140,这家一天55,每天节约80多,好补贴零用。”
“省这么多!换我,也不住贵的。”她收拾桌上垃圾。
“下次就不省了。”他想回来后再带她看。
“下次我不看了,还是省吧,省出的比我工资都多。”她指他的电脑。
“不看也得看,让你心甘情愿进去看。”他想幸亏行程订好,不然明天走不了,已被她的率真绊住。
“偏不看,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关闭QQ和电脑。
“去完银川就回来,顶多三天。”他本想实话实说,话到嘴边改口,愁的是如何向副总交代,改计划得有充足理由,来回瞎跑,纯属计划不周。
“这么快……”她拿起苹果把玩。
他冷不丁地问:“要不一起去银川?”
“要上班,有空也不能跟着你乱跑,不然我成什么了?”她把苹果放进他口袋。
“我是提议,当免费旅游。”他写好最后一句,仔细检查。
“我想回家了,突然觉得好冷。”她紧接着站起身。
他慌忙按发送,跟着起身:“生气了?我没别的意思。”
“没生气,就是想躺进暖和的被窝里,明天我早班。”她伸出手,“认识你很高兴。”
一股寒意从头冷到脚,他勉强握一下:“我们一起下去。”一瞬间,温馨之心从云端坠落于雪泥之中。
“你再玩一会吧,我先走了。”她嫣然一笑,不等他说话,顺手拿起纸袋往外走。
他僵在那里,第六感告诉自己,她一定因某种不便明言的原因才匆匆离开,或许是有某个男人在等她,当念头闪现,顿觉沮丧无比,美丽的风雪邂逅转眼变成满怀萧瑟,甚至夹杂些许懊恼,责怪产生如此幼稚的想法,自己对宁城来说,永远只是过客,就像原来离开所有的城市一样,带不走一缕繁荣,携不动一片砖瓦,只能为无数的城市记忆加深灰色,直至恢复到一小时以前灰蒙蒙的状况。
他机械的点击播放器,戴上耳麦,把思绪抛入音符的滔滔洪流中。
清晨,当卓燃带着彻夜难眠登上长途车时,漫天飞雪将四周一切染白,天空恰似纷纷扰扰的内心,低沉且抑郁,启动后,他一直半梦半醒,任由一只雪白的燕子在空旷的内心中飞舞,迷迷糊糊的想它终究会飞走的,怎么飞、何时走均无瓜葛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晃动停止,随即听见一声高喊:“上完厕所,赶紧回来。”
他睁开发涩的眼睛,立觉车内十足敞亮,天竟然晴了。
抹去玻窗上的雾气,阳光略微刺眼,只见覆盖的积雪,把绵绵起伏的群山装点成褐白相间斑薄的远景,一切那么遥远,他不清楚西北的冬季到底有多冷,只觉得寒意彻骨,无形中对冰雪多了一分敬畏,那只燕子的身影也愈加模糊,几乎隐形于苍茫白色之中。
他不禁想起昨晚关于网名的对白,不管怎么尽情燃烧,自己终归不是太阳,没能量达到九百九十度,不能擅自将坚冰融化,何况它是那样倔强的冰冷,只会连带冻透记忆,直至把巧遇冻成一个固定造型,变成冰雪世界的一部分,包括思想与热情,也包括蓝天之上正流动的云。
是自己太急吗?他扪心自问,诚然,融化需要过程,或许给她带来某种不安了。
从怀里摸出手机看时间,已是9:30分,见有两条短信,点开后猛然一阵激动,竟是那只燕子发来的。
第一条:“嘻嘻,还记得我是谁吗?”接收时间是8:25分。
第二条:“大懒虫、小气鬼,再不回,一辈子不理你。”接收时间是10分钟前。
他立觉阳光普照,恍惚间看见那只燕子在空中一个盘旋,掉头朝自己头顶飞来,还听见它在啾啾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