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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吴琼本不想和他一般见识的,可是见他一脸好奇的模样,便噼里啪啦将在王家遇到的事情统统和苏幕遮说了,最后问他:“你倒是说说,我脸色应不应该好看!”

虽然吴琼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好在苏幕遮的理解能力强悍,终于明白吴琼是去要订金结果被扫地出门了,其实做生意这样的事情常常会有,但是吴琼作为一个当了十六年大家闺秀的姑娘,明明占着理却被人当面甩脸子,面子上还是有些过不去的,所以才会生气。

苏幕遮弄明白事情的因由后,提议说:“这也快到年关了,你现在去收回各家欠了十里香的银子也能说得过去的。”

这提议一出来,首先得到了吴琼的支持,可是她没敢吱声,等到晚上的时候把店里所有的人招到一起将此事一说,大家众说纷纭,但是观点却相当一致,便是如此做法便是将十里香的信誉给毁了,做生意再艰难也不怕,但是这信誉毁了,便是把将来的路也给毁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吴琼只是看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分辩,她虽然没说话,可这脑子却转得非常快,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她的时候,她才幽幽开口:“我觉得,解决眼下所面临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意思便是,去各家要账。于是又引来大家的一阵讨论热潮。

忽然烛光一晃,一扇窗子被风吹开,吴琼起身去关,转身就对上了所有人凝视的目光。

碧香说:“如今我们酒楼正受排挤,这个时候再让别人抓了把柄,我们以后或许真的没有路可以走了。”

吴琼点头:“我再想想。”

讨论到这里便要告一段落了,店员们各自散了回房间,吴琼正要回去,便注意到了仍旧坐得老神在在的苏幕遮。

她倒退回来一点,歪着头瞅他:“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苏幕遮面上有些尴尬,他斟酌了会儿用词站起来看着吴琼很诚恳地说:“原来我中毒不便下床,可是如今我身体已经大好,再和你同处一室,便有些不当了。”

话虽如此,但是这酒楼里实在找不出一间可以住人的屋子了。吴琼抬头看看上面的那些雅间,再看看苏幕遮,他一个鲜衣怒马的将军,若是让他随便将桌子拼凑了当床睡似乎也有些不太妥当。

等好一会儿也不见吴琼给个反应,苏幕遮清了下嗓子,说:“我觉得吧,虽然老板娘你多年守寡,但是还算是有几分姿色,所以定然不要放弃寻找第二春的希望,还是珍重自己的名声比较好。”

这几日和苏小将军相处下来,吴琼深刻体会到一个事实,那便是人无完人,即便是苏小将军这个全京城姑娘的春闺梦里人,也是个不会说话的愣头小子。好在吴琼已经接受了寡妇的这个身份,她听完这话后也只是道了句:“我原想着让人把我那间屋子隔开来分成两间,这样也不至于损了名声,可是今天看到你似乎真的有心当我十里香的跑堂,那么便睡跑堂应该睡得地方吧。”说完,吴琼就要走。

苏幕遮连忙将她拦了下来,他身量颇高,凑近了吴琼后就看到她头顶上的嵌暗红玛瑙圆珠银簪子被灯光一映衬泻出一缕霞光。

吴琼不喜欢这么明显的身高差距,她倒退了半步才抬头看苏幕遮问:“你还有何事?”

“什么是跑堂应该住的地方?”

吴琼朝一边的桌子努了努嘴。苏幕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说桌子?”

吴琼叹了句:“果然是个将军,这么聪明就猜到了。”

这便将话题引到了苏幕遮身上。前几日乍听说他被赶出了将军府,吴琼只顾着哀悼自己那六十六两银子,却没有细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天提到了,便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对此是不解的不仅是吴琼,苏幕遮自从被赶出将军府,就一直有人来询问此事,他初始觉得自己委屈,便同几个好友将此事说了,结果那些好友也纷纷认为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宋三小姐的事情,后来别人再问,他也不愿在多说。

可是这一晚,苏幕遮看着吴琼光芒流转的眸子,忽然有了告诉她一下也无妨的冲动,便立即将冲动付诸实施了。

本以为这吴琼听完肯定也是和自己朋友同样的反应,没想到,她居然一脸懊恼和悔恨,不一会还咬牙切齿的嘟囔了句什么。

苏幕遮没有听清,便侧过耳朵去,结果吴琼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猛地往后一跳,嘴里嚷嚷着:“你凑这么近干嘛!”

苏幕遮被吴琼这反应吓了一跳,他奇怪的瞅瞅吴琼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有什么要说的。”

“你难道不认为,确实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么?”

说起来,这个苏将军还真是个倒霉的人,被自己连累了不说,居然还被罢了官,吴琼看向苏幕遮的眼神立即多了份怜悯,她说:“我不这样认为。”

苏幕遮听到吴琼这般斩钉截铁的话,心里顿时泪流满面,于是,吴琼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直接从善良姑娘上升到红颜知己的位置了。

于是当吴琼问他为什么会被罢免官职的时候,苏幕遮也全都如实相告了,因为他看守不力,让宫里丢了东西,所以皇帝便让他去找,这明面上看似如此,实际上却是自己那亲爹看自己不惯,专门求皇帝寻个他的错处,让他自生自灭好好反思是如何对不起那宋三小姐的。

如此看来,这苏幕遮今天的凄凉完全是自己造成的,于是吴琼的同情心和愧疚之心如蔓藤般疯长,最后叹气道:“罢了,你今晚还是同我一屋子睡吧。”

苏幕遮连连摆手:“这,这可不行。”

行不行的,最后苏幕遮还是被吴琼给弄到了自己房间里,这次不同的是,房间里安置了个相当大的屏风,虽然这屏风上的画苏幕遮不敢苟同,但是这个屏风却能将里间外间完全遮住。

吴琼甚为得意的把这个宝贝拿出来,说:“怎么样,这是我翻了很久才找到的。”

苏幕遮瞅着那屏风上的老牛耕种图,很是难得的没有皱眉,好吧,这叫贴近平民生活,另有一番趣味在屏风。

这一夜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去了,大家还在为结账一事是否可行而纠结的时候,真正的大风浪已经席卷到了十里香的大门口。

李家、于家、田家等等人家,皆来十里香预定宴席,并且全都选取的最贵的酒水最贵的饭菜,并扬言,宴席的宾客是何等重要,十里香若是办砸了,那就是自毁招牌。

一个晌午,坐在柜台前学账的吴琼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任她和碧香说破了嘴皮子,这些人统统只有一句话:“客人喜欢你们十里香的饭菜。”

最后气得吴琼差点上前打人,还是苏幕遮眼疾手快将吴琼拦了下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琼看着桌上的那两盘清淡的几乎没有油水的小菜,忽然拍桌子站起来:“这些人分明就是趁人之危,不知道那金大山究竟给了京兆尹什么好处,居然能让他这么全力偏帮!”

她忽然转头问苏幕遮:“这属不属于滥用职权?”

苏幕遮立刻警铃大作:“你要去告御状?”

“我傻呀我,这皇帝的面还没见着呢,就被那八十杖的杖刑给打死了。”自古以来,告御状都要先被打上八十杖,才有面见圣上的希望,她吴琼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也没有傻到这种地步。

这个时候竹叶青忽然开口:“前几天我和邻居的大婶聊天,她说起过这京兆尹似乎和这金大山还有点姻亲关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管是什么关系。”吴琼斩钉截铁地说,“我明天就去各家要账,总不能所有的人家都被他金大山收买了。”

苏幕遮接上了吴琼的话,他眉毛稍稍一挑:“你为什么不去外面借点钱呢?”

借钱,这主意听着不错,但是真正能拿得出这些钱的,不是商户便是官家,商户都是入了商会的人,吴琼不认为会有谁愿意趟这趟浑水,而官家,吴琼如今这平民百姓的身份,怕也是没有谁可以说得上话。想到这里,她忽然转头瞧苏幕遮。

苏幕遮叹气,自从被罢官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和以往的那些朋友来往,可是看着吴琼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只能叹了句:“我尽量吧。”

吴琼这长久看人脸色行事的人,自然看出了苏幕遮的为难,她觉得若是不下一剂猛药,逼得这小将军不得不帮自己,他怕是不会对这事上心的,于是一拍桌子,就拍下了最终决定:“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只要你帮我解决这件事情,那六十六两银子,我便不要了。”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竹叶青姑娘幽幽开口:“唔,我这才知道,原来一个便宜价买来的兔爷,也有解决酒楼大麻烦的本事。”

苏幕遮杀人般的眼神看向吴琼,吴琼锋利的目光杀向齐云,齐云谄笑着挠头,最后逃之夭夭。

于是,好不容易有了解决方案的十里香,又陷入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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