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敬业劝萧错冷静下来,尽量配合公安部门的工作,在没勘察完现场之前,我们不能说猴渣就是凶手,也不能说猴渣不是凶手。何敬业还说根据现场情况初步推测,还存在着种种疑点。
难道凶手另有其人?
何敬业是一个有经验的警察,没有一天懈怠过交通案件,没有一件事情能够瞒过他的眼睛,更没有一个肇事者能够忽悠住他。任何一个案件,他都不会草草了事,而是要在脑海里,模拟出事发经过。
而这个经过,只有靠轮胎印迹。在交通肇事案件中,勘察运输车辆痕迹,对侦查破案有着重要作用。特别是轮胎印痕,车轮在转动过程中,遗留在路面上的印轧痕迹,可以直接反映出车辆轮胎的数量、车轮之间的相互位置、车轴的长短,并显示车轮的外部花纹特征。这些都是判断车辆种类的依据,具有较高的利用价值。
首先,何敬业要勘察从死者身上碾过的轮胎印。
何敬业将它列为第一组轮胎痕迹,这组车痕呈直线形,从尸体身上碾过后,沾着死者的血迹,由深到浅,自西向东逐渐消失,这符合猴渣的大奔车行驶方向。但是,何敬业并没有发现这辆车的车印有刹车、转向、减速的痕迹。从这组车痕分析,说明肇事者在案发后,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从事发到现在,所有人都认为猴渣才是这起惨祸的刽子手,但从这道车痕看来,事情远远不是这么简单的。何敬业对这道车痕的第一印象是这些轮胎印非常宽。所以他怀疑,肇事车很可能是一辆重型车辆,并不是猴渣所驾驶的奔驰跑车。
由于突发大雾,地点偏僻,何敬业没有找到一个目击证人,整个案件,只有猴渣和高娃两个“自首”人,这使何敬业不得不去追踪那辆奔驰车的轮胎痕迹。
猴渣的奔驰车被列为第二组车胎痕迹。猴渣的车,是自西向东行驶,轮胎经过直行、刹车、急转弯后,在路面画下了一个不规则的半圆,与尸体结合起来,像一个大大的“?”。
何敬业根据奔驰车检结果,结合刹车和转向痕迹判断,猴渣驾驶的奔驰车,并没有撞击到和碾压过死者的身体。现场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是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碾压死者的应该是重型车辆,逃逸方向是自西向东。
有了凶手逃逸方向和肇事车型,何敬业的追捕范围就缩小多了。目前高速因大雾封锁,凶手只能抄小路逃逸。时间紧迫,必须找到肇事车辆和逃逸司机,如果不在短时间破获此案,案犯可能就会把肇事车修复一新,那样就会增添破案难度,甚至成为悬案。
不过,最令人不寒而栗以及无法理解的部分则是,如果猴渣的奔驰车没有撞到死者,他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祸首呢?如果猴渣没有撞到死者,那么奔驰车上的划痕、凹陷和血手印是哪来的?
何敬业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猴渣和高娃的表情,猴渣的嘴还在流血,高娃战战兢兢地将整件事故的来龙去脉又详述了一遍,并再三强调,划痕和凹陷还有血迹,都是一个黑糊糊东西,先是踩在车前部,再掠过挡风玻璃后,从车顶飞出去造成的。何敬业紧锁眉宇:猴渣和高娃所描述的黑糊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根据猴渣口供:他目击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躲在他车子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铁弹弓,车上的划痕,有可能是铁弹弓造成的。如果猴渣撞击到的黑糊糊的“东西”,是那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的话,那么,小男孩在飞越车顶后,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现场吗?
当何敬业要高娃出示机票时,高娃却支支吾吾,一会儿说机票忘记带了,一会儿说机票丢了。没有机票,猴渣为什么要带着高娃在大雾里急行赶往机场呢?何敬业叫高娃把身份证拿出来,结果高娃说她走得急,忘记带了。何敬业认为疑点太多,一个赶着去机场,坐飞机的人,不带行李也就罢了,为什么连随身包裹和身份证件也不带?这是坐的哪门子的飞机?
何敬业在心底思索着,他们在说谎?在演戏?这是案发现场,不是好莱坞的拍摄基地,在这个时候,出演科幻片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UFO的外星人理论,不应该是奔驰车划痕、凹陷和血迹现象的正确答案。猴渣和高娃撒谎难道是为了掩饰俩人私情?
一个个疑问朝何敬业袭来,凭着他多年勘察交通事故现场的经验,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现场都不像是刻意制造出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一场交通肇事逃逸案,却被这两个“自首人”的口供,弄得扑朔迷离。
何敬业抱臂沉思,当他走到路边,突然发现路边有一堆呕吐物,这立刻引起了何敬业的注意。呕吐物是小米粥,还未来得及消化就吐了出来,这应该是早饭。他初步推测:这堆呕吐物很有可能就是死者萧楚格的。可死者为什么会呕吐?是疾病?是中毒?
何敬业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呕吐物附近,又有了新的发现。他注意到了另外一组轮胎印记,它位于人行道上。这组车痕,看上去好像跟这起肇事逃逸案,毫无关联,但这组车胎印痕,极其清晰,有加速,有刹车痕迹。作为一名警官,他的职责就是不能忽略任何可能与案件有关的蛛丝马迹,他必须对一切都非常敏感。或许,这就是一个线索,一个开端,一个侦破案件的关键证据。再或许,这辆车的司机,就是这场悲剧的目击者。
何敬业立刻将这组轮胎痕迹,列为第三组进行跟踪。他沿着车痕往前跟踪,没想到,在跟踪几步之后,车痕居然又回到原始的公路上。葬狗坡路边地面环境,非常恶劣,时而坚硬,时而沙尘,时而浮土,但遇到松软的沙土,轮胎势必还会留下明显痕迹,何敬业决定朝反方向跟踪。
果然,在跟踪了一段路程后,中断的轮胎印痕,又重新出现,整个路线呈“S”形状。这辆车,为什么忽而下了行车道?又忽而上了行车道呢?是因为大雾迷茫,看不清楚路线?还是另有原因?
何敬业决定马上提取轮胎印,带回警局,研究轮胎的磨损程度,纹路,缺陷,切槽深度以及因嵌入碎石而呈现楔形的地方。
在等待石膏凝固、变硬、成形的时间空隙里,何敬业又爬上了葬狗坡的祭祀台,从空中为现场拍摄一系列照片。何敬业站在祭祀台上,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受害者。他却意外地发现,尸体虽然被拖拉,却没有一丝翻滚的痕迹。
这样的现场勘察结果,使何敬业无法立即判下结论。真相是什么?责任如何划分?是轻生自杀?是交通事故肇事逃逸?还是杀人弃尸?何敬业紧紧盯着这个血腥的马路,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在冲击着他,他感觉死者想说话,她想告诉所有看见她的人,她所经历的那个死亡过程。
可谁又敢倾听一具尸体的语言呢?在何敬业的心里,有一个人,可以和尸体说话,他在等这个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