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完埃土饮黄泉，天地大逍遥。万里路下生青莲，人生大寂寞。一瓣心香盘大蒲，何为大圆满？一场春梦无痕去，我心大自在！”
老乞丐身上的那件衣服也堪称‘壮观’了，各种破先不说，不仅沾满了泥污，还黏着蛛网以及各种碎叶，仔细看的话还能找出不少的虫子，他的头发也不知得有多久没有梳理过了，卷成一团一团的，看上起像是什么鸟类的巢，在阳光下折射着油光，不少的苍蝇追着他的脚步飞舞，发出‘嗡嗡嗡’令人烦躁的声音。
老乞丐一路上念念叨叨的，声音模糊不清，过往的人都会讶异的驻足看他几眼，倒也不是没见过乞丐，只是这老乞丐一手拿着根筷子，一手拿着个缺口的碗，一路走来悠悠敲着节奏，倒挺是好听。
前头村庄有炊烟袅袅而生，一座座茅屋错落在山谷之中，隔山不闻世事，一片安详意。
老乞丐望着那空了不短时日的缺口的碗，笑着朝那村庄走去，“青山绿水不饱腹，一个馒头十里路。仙人何时抚我顶，修得结发授长生？”
几个小童互相追逐着朝这边跑来，大多都是七八九岁，那最大的得有十一二岁，年纪看上去最小的那个跑在最前头，也就六七岁左右，个头比起别的孩子要矮上一些。
这小孩长得清秀，就是消瘦了些，但跑得不慢，渐渐的跟身后的那些孩子拉开了距离，于是回头挤出个鬼脸。
都说力能胜贫，谨能胜祸，这不，手指才往脸下一拉，就给地上一树根绊了个跟斗，刚拉开的那点距离就给赔了，等到好不容易爬起身来，那大大小小七八个孩子已经将他给团团围住了。
“肉包子打狗了？让你摘蜂窝你居然敢跑！”那十一二岁大的胖小子一看就是这帮小鬼的头，肉乎乎的小手往那眉目清秀的小孩腰上一锤，将那刚要站起身来的后者又给打趴在地了。
胖小子又恶狠狠道：“再问你一次，你去还是不去？”
那清秀小子倒是倔强，咬着牙瞪着眼，就是不说话，很快一顿拳脚下来，给打得鼻青脸肿的，等到那群孩子拍拍手施施然远去，这才从地上坐了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夹血水的唾沫。
小孩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眯眼笑的老乞丐，一身上下脏得不行，比起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还要狼狈几分。
刚被人一顿胖揍，清秀小子明显心情不佳，仰起头没好气道：“你看什么看？”
老乞丐非但没有识趣走人，反而蹲在小孩身边，问道：“那些小鬼为什么打你？”
清秀小子哼的一声，倒是没有将心中那句“关你屁事”给说出来，只是轻轻揉着身上淤青处，一脸忿忿道：“拿了他们一个馒头被逮着了，就想让老子帮他们去摘蜂窝，老子才不干呢！因为一个馒头，要是被蜇死了那多亏啊！”
老乞丐笑道：“是这个理，可你为什么要拿他们的馒头呢？”
小孩突然低下了头去，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最后老乞丐只听清了四个字：“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嗯，这个道理大！”
“老乞儿，你嘲笑我！”
老乞丐哈哈一笑道：“没有的事，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老乞儿最信这个理。”
这么讲小孩心里就舒坦了许多，再看这个老乞丐，也就顺眼了不少。
“不与你叨了，老乞儿肚子也饿，去你们村讨口饭吃。”
老乞丐说完，便起身往前方村庄走去，依旧用那根筷子敲着缺口的碗。
“食完埃土饮黄泉，天地大逍遥。万里路下生青莲，人生大寂寞。一瓣心香盘大蒲，何为大圆满？一场春梦无痕去，我心大自在！”
小孩好奇地跟了上去，问那老乞丐道：“你怎么竟说些听不懂的话？你一个乞丐，难不成还读过书？”
老乞丐呵呵一笑道：“读过，还读过不少。”
小孩挠了挠头，奇道：“村里大人都说读书人很牛气的，说什么只要能读出个什么状元什么花的，能当大官，不种田也能有饭吃，白花花的银子用不完。你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当了个邋遢的乞丐？”
老乞丐又说了一句小孩听不懂的话。
“天道昭彰，报应不爽啊……”
小孩脸色有些犹豫，又跟着老乞丐往前走了十几步，这才仰起头道：“你既然读过书，能否帮我取个名字？”
老乞丐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小孩脸蛋从微红到涨红，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人丢弃在这个村子的村口，将我抱回去养的爷爷在我五岁的时候过世了，爷爷不识字，没有给我取名字，只唤我小不点儿，爷爷自己也没有名字，别人都只管他叫老夏头。”
老乞丐听完之后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变化，不咸不淡哦了一声，道：“老夏头，那应该是姓夏了，你向我求一个名，便叫祈吧！夏祈，如何？”
老乞丐似乎想都没想就将他的名字给取好了，但小男孩一点都没有不满，小脸上满是激动，他终于有名字了，在他六岁的这个夏天，他终于有属于他自己的名字了，夏祈，跟老夏头爷爷一样的姓！
“我有名字了！我叫夏祈！”小孩冲着前头村子大喊。
老乞丐乐呵一笑。
“老乞儿，要不你到我家去吧！我请你吃好吃的！”现在名叫夏祈的小孩仰起头对老乞丐裂开嘴笑道。
老乞丐咦了一声，“你连馒头都得去偷，家里还有好吃的？”
夏祈很是不乐意跟他在这件事情上叨叨，小嘴一撇，小手一挥，道：“你跟我来！”
老乞丐从身上抓出一只虱子丢进嘴里，敲着破碗跟了上去。
一老一小两人从村子的外围绕了一个大圈，老乞丐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怕被那群小鬼再次撞见。
这间小茅屋坐落在这个村子的最西角，四周虽稍显荒凉，但却胜在背静，屋旁一棵大银杉刚好挡住了日头，比起其他地方要清凉不少。
小茅屋的后头有着一片开垦过的土地，几月前种了两排番薯，估计现在也应该能收成一些了，而这就是夏祈跟老乞丐所说的那‘好吃的’。
老乞丐一看那些番薯一张老脸就耸拉了下来，还以为这小子家里养了些牲畜，为了报答他的赠名要来开荤呢！
不过失望归失望，生起了火烤起了番薯，老乞丐还是吃得有滋有味的，到底是比山上野菜好吃多了，这也怪他腿脚不利索，不然这四面大山满地走满天飞的野味，还愁能饿得肚子？
几个番薯下肚，就算老乞丐依旧没有饱腹感，可也实在咽不下去了，眼睛一扫，那被他取名为夏祈的小孩不知在草丛里鼓捣些什么，便扯着嗓子叫唤了一声。
小孩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手里那串草绳上串着各种各样的虫子，有蚂蚱、蝈蝈还有蟋蟀。
“这些小东西烤熟后也很好吃的，老乞儿你可千万别客气，吃完了还有。”
老乞丐乐呵一笑，奇道：“你既然有东西吃，怎么还去偷人家馒头？”
夏祈抓了抓头发，赧颜道：“那个馒头是人家掉的，我看那人不要了才捡起来吃的，谁知被那些熊孩子撞见了，非让我赔，他娘的，赔你个锤子哦！”
老乞丐被他逗笑。
夏祈从屋里拿出一张铁网，架在了火堆上，将虫子放在其上烤熟，夏祈挑了几只大只的用竹签子串了起来，递给老乞丐后，又是抓了抓头发，有些赧颜，“老乞儿，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老乞丐接过那串烤熟的虫子，摘下一只丢进嘴里，咬得脆声连连，不过就是味道不怎么样，淡淡的，还有股土腥味儿。
老乞丐大概猜到他想要说什么，又摘下一只丢进嘴里，这才说道：“你是想让我教你读书识字？”
夏祈脸上一喜，连忙点头。
老乞丐没有太多犹豫，只是眯眼笑道：“不是不可以，但有个条件。”
夏祈问道：“什么条件？”
“管饱。”
夏祈翻了个白眼，他那两排番薯地也吃不了几天，以往他捉几只小虫抓几只小鱼也不能填饱自己的小肚子，现在多个大人，去哪找吃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什么鬼……村里有个教书先生，青年时到山外镇上读过几年书，回村后就办起了私塾，一年的学费就得好几两银子，自己没钱交学费，换人家老乞儿几顿吃的，合情合理，何况自己那些吃的比起‘粗茶淡饭’还不如，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
小瘦猴一咬牙，点头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