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是你的手下吧。”她没有用疑问句,陈述的语气告诉他,她现在很确定这个结论,所以他可以不比拐弯抹角编理由。
夏凉歌直接默认,大概可以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那天中枪也是一场安排好的苦肉计吧。包括你塞给我的手枪,里面的子弹也是改造过的麻醉弹……”易千诺停顿一下,抬起头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做?”
夏凉歌又是一阵苦笑,他望着她反问道:“你说呢,我为什么不惜自己中弹去讨好一个人?为什么不在乎自己花费了多少时间也一定要赢得一个人的好感?这个世界上比她漂亮的人我不是没见过,比她对我好的人更多,我为什么独独要对她这么特别?”
“因为她对你有利用价值。”
“利用价值?”夏凉歌慢慢走向她,“她能给我带来数不清的财富,还是能帮我除掉对我不利的障碍?或者说让她被敌人绑架走,我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把她救出来,让她开始恨我,会让我觉得好过?”
易千诺随着他的靠近,一步步地往后退,她似乎是真的讨厌他的靠近,可是现在他顾不上她的喜好,他只想要她知道,他对她是无害的,他要把她脑中莫名其妙的幻想剔除掉,让她再也找不到逃离他的理由。
所以,他表现得有点咄咄逼人,直到逼得她背靠在墙上,再也没有了退路,他才停下,手缓缓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着,低下头,暧昧地低喃:“易千诺,你猜,原因是上面的哪一个?”
他太久没靠近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看着她脸上微晕的浅红和水润的唇瓣,忽然想狠狠地吻上去。
易千诺动了一下头,没有挣开他钳制的手,只好眼带怒气地瞪着他,全然不知,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做起这种动作,看上去反倒像是娇嗔。
夏凉歌只觉得喉咙有点发干,手上的力度硬生生地让他收拢了一半,身体也不由后退一步。之前抱着她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算了,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易千诺只顾生气,没注意到他这些细节上的动作,看着他说:“既然你说得这么好听,为什么要毁掉我的‘绝翼’?”
夏凉歌又是习惯性的苦笑:“你果然都知道了。”
“不知道,难道还要继续等你骗吗?”
“是,绝翼的确是我毁掉的。不过那并不是我的初衷。一开始安插约恩和奇亚潜入你的组织,只是为了多一个对付维尔的筹码,没想到它只是为你个人效力的一个组织。”
“你不也照样从它身上得到了许多有力的情报。”易千诺讽刺道,脸上依旧是一派冷漠。
“嗯,的确是不少,可并不包括你是个女人,也并不包括你就是夜杀这种信息。连奇亚和约恩这种级别的属下你都不肯透漏,可见要想获得你完全的信任有多难。”
“这也不能成为你对我使出苦肉计的理由。”
“那你说,我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能让我在短时间内毫无顾忌地靠近你吗?”他满意地看着她沉默下来的表情,“你看,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敏感又善于隐藏自己胆怯的你,如果我不主动些,那岂不是这辈子都只能在等待中度过。我不管这样仓促的行动中间会产生什么纰漏,只要你能尽快接受我,跟我离开,那些事情我都可以一个接一个地解除。”
易千诺听完,不为所动,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说:“我要睡觉了。”
夏凉歌扶一下额头,无奈地说:“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想起了多少?”
易千诺说:“没有多少,肯定比你希望的要少。”
“你怎么知道我希望你记起多少?”
易千诺说:“难道你不希望我记起全部吗?”
是,他不该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那你早点睡。”
“现在已经不早了。”
夏凉歌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于是,之后的生活又呈现出另一种状态,夏凉歌不知道这种每日类似于冷笑话般的对白究竟是怎么引发的,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总会被易千诺带跑了题,还是一跑三千里的那种。
情景一:某个寒风凛冽的早晨。
他从手下那里知道,易千诺心情不错,吃完早饭就去湖边散步了。
自从上次两人之间消除了一批误会后,易千诺慢慢开始不排斥和他偶尔对上几句话了,至少见面后会打招呼,也没有了“维尔是你杀死的”怨恨眼神。
他不了解一个人的记忆以倒叙的形式输入当事人的心态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易千诺对他的态度在一点一点好转。在每日细微的变化中,他渐渐看到他们复合的希望的曙光。
在窗边望见她纤细的身影,他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拿了大衣出门。
这个季节,湖面上的冰冻了薄薄的一层,早些时候掉进去的叶子,凌乱地被冻在表层,由于水质很清澈,所以看上不像公园里的湖那样脏乱,反倒有一种别致的味道。
易千诺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钻头,专心致志地在湖面上开洞,连手指尖被冻得通红都顾不上。她口中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她格外认真的表情,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漂亮得如同振翅的蝴蝶。
他忍不住问:“在干嘛?”
易千诺抬头看他一眼,就开始继续自己“浩大”的工程:“凿冰。”
他只好又问:“凿冰又是为了什么?”
易千诺停下来,他清楚地从她眼里读出了一抹鄙视:“不凿冰你可以从水里钓到鱼吗?”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怎么会想到钓鱼?”
“如果你像我一样闲,说不定连跳湖自杀都会想试试。”
……
从此,易千诺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多了一些娱乐杂志,动漫书籍,全英版日刊,网络名著,偶尔还能在一堆书里发现还飘着墨香的酒店宣传单……
托这些莫名其妙的杂志的福,她终于找到在冬天钓鱼之外的小小乐趣。
夏凉歌在她越来越少去湖边后,心里松了很大一口气。一旁负责每日购入书籍的管家也松了很大一口气,这种心惊肉跳的任务托付给他一个老人家,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