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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从霞飞路到武昌路一段七号

“不在咖啡馆就是在去咖啡馆的路上。”

用这句话来形容今天我们的行程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告别蜂大咖啡时,我还厚脸皮地打包了几块饼干,如果不是胃痛,恐怕还想再打包几杯咖啡。未作停留,我们直接来到了台北武昌路一段七号的“明星咖啡馆”。

这里对于我而言,已经不仅仅是咖啡馆这么简单,在来拜访之前就听闻这是一个充满故事与美食的空间。工作人员请我们稍等片刻,便迎来了今天的嘉宾——“明星咖啡馆”的负责人简静惠。她特地从美国返回台湾支持父亲简锦锥的咖啡馆,并且协助父亲让这家有六十年文化的咖啡馆继续发光发热。

简女士举止优雅,谈吐之中可以感受到她的文学气质。我向简女士表示我很乐意听听这家明星咖啡馆的故事,于是她拿了一些剪报坐在我身边,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品着咖啡。

在所有剪报的最上方有张英文报纸,是一位外国记者写的文章:Finding Asia"s Best Cup of Coffee,而该文章所搭配的图片,我一眼就认出了是和我面前这杯相同的“明星”咖啡。

“来到这里真的好像是进入了时光隧道,这里果真是别有一番洞天。”我向简女士赞叹道,“还有这个称号,是多么了不起呀——Asia"s best cup of coffee。”

简女士笑道:“谢谢,其实我们在上海的霞飞路七号也有过明星咖啡馆。”

“霞飞路七号?”我心想:天啊,我果然是来到了时光隧道么?多么复古和怀旧的路名呀。霞飞路(法语:Avenue Joffre)是上海市淮海中路在1915年到1943年间所使用的名称,以法国元帅霞飞的名字命名。当时是横贯原上海法租界的一条主干道,也就是今天著名的淮海路商业街。1915年到1943年,或许可以问问我的外公当年有没有去霞飞路看到过明星咖啡馆。

“我们就是从上海过来的呀!霞飞路不就是现在的淮海路吗?真的是个很好的地段呢!你爸爸当年是因为什么开这家明星咖啡馆的呢?”

“这个说来话长,我爸爸简锦锥先生以前自学了英文和俄罗斯文,所以从18岁开始就会和俄罗斯人沟通,当时和5个年纪比他大的俄罗斯人一起做咖啡馆,把俄罗斯的甜品带到了中国。一开始是开在上海霞飞路七号,接着延续到了台北武昌街一段七号,从此开启了‘明星’的璀璨岁月,也抚慰了无数背景离乡的俄罗斯朋友的乡愁之苦。”

我好奇地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叫‘明星咖啡馆’的关系,听闻真的有很多明星来过。”

“太多,太多了……”简女士接着说了一串作家、政治家、导演以及名流的名字,还告诉我,“其实这里还有很多电影、明星来取景过,比如林青霞,比如《光阴的故事》,还有很多电影和作家喜爱在这里开记者会呢。”

“我听闻明星咖啡馆是载着许多台湾人的回忆的,在千呼万唤之下终于重新开幕,但这里真正有名的,不是咖啡,而是当年那一桌桌埋头苦思创作的文化界‘明日之星’,可以说这里是当年台湾文学的摇篮。当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文人和作家来光顾呢?”

“因为在60多年前,台湾没有星巴克,没有五星级的酒店,也没有文化艺术家可以聚集写作的地方,而‘明星’则是当时为数不多环境优雅还有空调可以吹的咖啡馆,许多爱好文学的年轻人在骑楼下买书后到二楼的咖啡馆喝杯咖啡、阅读,有时也和‘庄梦蝶’一起聊聊。当时,买上一杯咖啡,可以坐上一日,许多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作家流连于此埋头写稿,比如三毛、黄春明、林怀民、白先勇、陈若曦、楚戈、方明、刘大任、王祯和、陈映真等人,《现代文学》《创世纪》《文学季刊》等文学刊物也曾在此编辑讨论。”

时隔六十多年,“明星”仿佛还是有这种魔力,让人感觉来到这里,时光是可以停留片刻的。优雅的欧式格调,由熟悉的大理石石桌及靠背皮质沙发和蕾丝窗帘,营造出一种怀旧的氛围。我都忍不住拿出笔和纸想要写下我当时的心情。我告诉简女士,其实我从小就喜爱看书,也喜爱写作,但是现在越来越难找到一片给人灵感的净土好静下心来看本书,更不用说来写一本书了。

简女士说:“是的,这种文化是一定要传承下去的。我很欢迎现在的年轻人多看看书,多来‘明星’坐坐。”

想象着六十多年前,这里竟然是太多太多文人坐下谈事、写作的地方。怪不得白先勇说:“台湾六十年代的现代诗、现代小说,羼着明星咖啡的浓香,就那样,一朵朵静静地萌芽、开花。”

和简女士聊天,总能被她的故事深深吸引过去,不知不觉中这里招牌的点心都上桌了。俄罗斯软糖、核桃糕、巧克力蛋糕、起司蛋糕和手工饼干,每一样都如此精致。如果不是简女士在身边给我介绍,我都不知道这里的每一份点心都藏有一段唯美的故事。

简女士拿起一块俄罗斯软糖告诉我:“这种俄罗斯软糖是蒋经国的妻子蒋方良女士最喜爱的。她一直吃到93岁。当年这份俄罗斯软糖由列比洛夫夫妇负责制作,他们曾在俄国王宫厨房里工作,手艺出神入化。为了保密,他们总是在自家秘密调制软糖。”

接着她又拿起一块核桃糕说:“其实这块蛋糕当年在国外是用樱桃和蓝莓制作的,但是六十多年前台湾没有蓝莓,也无法进口,所以我爸爸就想着如何用中国的食材来代替,于是后来就放入了同样养身的桂圆来代替。”

我听后不禁诧异道:“你爸爸真的好厉害!”

“再说说这巧克力蛋糕的故事,我爸爸是当年第一个将巧克力蛋糕带入台湾的人,不过当时的台湾人不喜欢黑色的蛋糕,觉得不吉利。当时的人们过生日总是吃猪脚面线,根本没有蛋糕,而黑色的蛋糕恰恰在外国也被称为是‘恶魔的蛋糕’,但是我爸爸将蛋糕引进后,起了个新的名字——天使蛋糕。”

“那你们的咖啡呢?是用多少种豆子磨成的?”

你瞧瞧,采访蜂大咖啡可不是白采访的,以前的我哪里知道咖啡豆还可以混合的呀,经过一个上午的熏陶,我觉得我不仅爱上咖啡,问的问题也更专业了。

简女士笑道:“我们是用4种豆子磨成的,这个是六十多年的老配方了,是不能说的秘密。”

这或许就是我爱在台湾拍节目的原因,这里简单的一杯咖啡,一片蛋糕,都蕴藏着故事。能够借由拍摄的深入了解每家店的光辉历史和种种遭遇,尤其是在听了他们的故事之后,再品一口他们创作的美味,哪怕岁月再悠久,未来这份味觉的记忆都将伴随着他们的故事永记于我心中。

有些时代、有些人已经走远了。老客人回来点上一杯咖啡,追忆似水年华,也有祖父母带着孙儿,来到他们年轻时驻足的地方,亦有年轻人来这里寻找历史,新的世代创造着新的时代,然而“明星”仍然在这里——看历史。

时间就像一条大河,人们偶尔想上岸歇口气,咖啡馆就是一个可以暂时脱离生活节奏的地方。创作人喜欢咖啡馆,是把这个意义再放大,放大成——我的岛屿。

侧记:

拍摄当天还遇到了简锦锥先生,虽然八十高龄,但老先生看上去十分精神,戴着一顶很时髦的帽子。当日喜获佳书一本,书名正叫《武昌路一段七号》,简先生还写了一段话赠予我。这本书至今还放在我的桌上,不时会拿出来翻阅,而他在书里头写的一句我喜欢的“人生智慧与态度”,今日也抄写出来和大家分享:

没有退路不见得是坏事,只要往前走,前头一定还有路。无路可走时,就自己造桥铺路,见识的风景会更加丰富。

我们下楼去隔壁明星西点面包厂拍摄空镜头的时候,遇到简女士在里头买蛋糕。我们正好奇,简女士还用自己跑去买蛋糕的吗?过了不久,她便亲自送来了几盒糕点,拉着我的手说:“谢谢你们来,这是我们的明星糕点,你们一定要尝尝。”

我接过蛋糕,心里一阵感动:“希望明星咖啡馆有一天能回来上海霞飞路,我真的很喜欢你们。”

俄罗斯软糖

用手指轻轻拨开白泡泡的软糖,触感超Q,吃起来超弹牙。这当年专属俄国沙皇享用的软糖,甜而不腻,也是蒋经国夫人蒋方良的最爱。冰冻过后别有一番风味,无须解冻即可食用。每日限量100包。

核桃糕

由传统俄式点心改良成适合国人口味的糕点。精选桂圆,加上核桃、葡萄干组合成独特口味,亦是蒋方良夫人最爱的俄罗斯家乡味。明星西点面包产品核桃糕,咬下一口,扑鼻的郎姆酒香味,搭配铺满的干果,香气、口感兼具。

明星咖啡馆

地址:台北市武昌街1段5号2楼

电话:(02)2381—5589

营业时间:周一至周五10:00~21:00

周六至周日10:00~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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